第38章 狼狽

第38章 狼狽

回到地下室, 郁珂找了一圈，在一間實驗室裏看到了瑟縮在角落裏的藍星。

“藍星？”郁珂提着的心終于放下來一半，走過去道，“怎麽樣了, 你怎麽在這, 伊莎貝爾呢？”

實驗室的冷白燈照在藍星身上, 她抱膝而坐, 眼睛紅紅的, 沒有吭聲。

“發生什麽事了？”郁珂走到她面前，看到她下半身變成了人魚的形狀, 驚訝道，“這是怎麽回事？”

郁珂身後跟着一群小孩，他們驚訝地喊出聲：“哇，是人魚！”

“好漂亮的人魚！”

小孩們試圖上前，被郁珂攔在身後。

她蹲下身，摸了摸藍星的臉, 聲音低沉：“寶貝藍星，告訴我發生什麽事了。”

藍星擡起臉看她，藍色的眼睛裏充滿了迷茫, 接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那雙素淨的手此時此刻沾了鮮血，她如夢初醒一般，“姐姐，伊莎貝爾……”

“什麽？”郁珂牽起她的手, 上面的血液還未完全幹透, 黏稠的、讓人覺得惡心，但郁珂卻握緊了她的手, 問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藍星指了一個方向，在這間屋子裏另一個角落裏，伊莎貝爾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手術刀，血流了一地。

她頭朝後仰倒，眼睛瞪大，看着郁珂的方向，表情扭曲，看起來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

“伊莎貝爾？！”看到眼前的一幕，小孩們無比震驚，紛紛圍了上去，還有些膽小的哭了出來，頓時一片嘈雜。

“伊莎貝爾死了！”

“怎麽會這樣子？！”

藍星蒼白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郁珂握緊她雙手，溫聲道：“別怕，你沒事就好。”

“姐姐，”藍星虛弱地說，“你抱我。”

“好。”郁珂半跪下去，先拿紙巾給她擦幹淨手上的血液，動作溫柔而耐心，清潔好之後，她彎下身去抱藍星，一手環過她的腰，一手環過她的尾巴，将她整個摟了起來。

“這裏發生了什麽？你們別走！”安琪喊道，“告訴我們，伊莎貝爾是怎麽死的，是不是你們殺的？！”

“伊莎貝爾知道自己無法活着離開這裏，留在這裏是她自己的安排，”藍星聲音疲憊，“而且她早就準備好了新的克隆體，你們只要想辦法離開這顆星球，就有機會和伊莎貝爾重逢。”

衆人将信将疑，一個大點的孩子指着藍星，嚷道：“你敢不敢承認，到底是不是你殺害的伊莎貝爾？！”

藍星沉默着，郁珂看着一群小孩，正色道：“我的女朋友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她不會欺騙你們，你們如果還想見到伊莎貝爾，就跟我們離開。”

“是我殺了她。”藍星忽然說。

小孩們又驚訝又憤怒，連郁珂也不例外，她抱着藍星的手微微一顫。

伊莎貝爾是星際通緝犯，參與了不少臭名昭著的實驗，郁珂能夠想象——藍星殺了伊莎貝爾，一定有她充分而合理的動機，可她不明白藍星為什麽坦率地承認了。

也許是藍星的态度過于誠懇，也許是被她脆弱而美麗的外表所打動，過了最初的憤怒之後，那群孩子們竟是出乎意料地冷靜，安琪呼吸急促，質問道：“為什麽要這麽做？！”

“對不起，”藍星垂下眼睑，“如果我不這麽做，我可能會死，這裏的人們也會死。”

所有人面面相觑，藍星看着郁珂，低聲解釋道：“伊莎貝爾打算親手毀掉這個實驗室，她切斷了氧氣管道，打算讓這些營養液裏的人們全部死去。”

整個地下十九層，所有實驗室加起來差不多有上千個泡在營養液裏的人，如果伊莎貝爾真的這麽做了，那無異于一場屠殺。

“我不能讓她這麽做，我也不能容忍她……傷害我……”說到這裏，藍星抓着郁珂的手微微用力，她看上去難過極了。

“伊莎貝爾是我們的母親！”一個孩子喊出聲，“你殺害了我們的母親！”

藍星一時失語，靠在郁珂懷裏，精疲力竭。

他們争吵的時候，安琪找到了實驗室的電子監控，獨自在一旁翻看。

畫面中，伊莎貝爾先是給藍星注射了試劑，讓她變成了人魚的形态，還給她連上了電線，将她束縛在試驗臺上。

此時實驗室裏響起了“氧氣不足”的警報，伊莎貝爾卻視而不見，她此時的興趣完全在那條美人魚身上。

此時藍星已經無法掙脫，任由伊莎貝爾對她動手動腳。安琪皺起眉，看着畫面中的伊莎貝爾像禽獸一樣，趴在藍星身上，蹂.躏着那漂亮的、閃閃發光的尾巴，而她那副如癡如醉的神情，和她平時做實驗時一模一樣。

“嘔——”安琪轉過身，猛地吐了起來。

緊接着，她跑出去，找了個垃圾桶，抱着垃圾桶嘔吐不止。

“安琪？”一個大小孩追過去，“你還好嗎？”

安琪搖頭，臉色十分難看，她休息了幾分鐘，這才回到人群裏。

那段監控的最後，藍星掙脫了伊莎貝爾的束縛，找到了一把手術刀，将其刺入伊莎貝爾的胸膛。

她推開伊莎貝爾的身體，緩慢地在地上爬着，找到操作臺，重新打開了氧氣通道，警報才得以解除。

最後就是郁珂進來時看到的樣子，藍星蹲在地上，手上全是鮮血。

郁珂看到最後，默默地将那監控錄像關掉了，她抱着藍星，看着地上那具屍體，目眦欲裂，氣得渾身發抖。

“我沒事，”藍星輕輕地嘆氣，“但是伊莎貝爾也沒有死，她最後跟我說，她早就準備好了新一代的克隆體，她以後還會來找我……”

“別怕，寶貝，”郁珂低頭親了親她的臉，“不會有事的。”

藍星靠在她懷裏，因為感覺到踏實，她不吭聲，身上也沒有使力，全憑郁珂抱着她。

伊莎貝爾給她看了基因測序的結果，以此來脅迫她，這一段內容，她并沒有告訴郁珂。

十二個小孩神色各異，有人驚慌，有人憤怒，也有人茫然無措，十二歲的多米是這群孩子中的主心骨，她站出來說：“其實，伊莎貝爾并不是我們認識的那樣，安琪和我都知道，她有時候會拿我們做一些奇怪的實驗。”

說是實驗，更多的是一種侵犯。

多米一開始不懂，她是這群孩子中年紀最大的，也只有她跟伊莎貝爾的關系格外親近，可是最近她發現……伊莎貝爾似乎更喜歡安琪了。

多米不理解，甚至很憤怒，她私下裏去問安琪，為什麽要搶走伊莎貝爾老師。

因為這件事情，多米和安琪有兩個月沒說過話。後來是伊莎貝爾出面，告訴她們，她只是想在她們身上做一點小實驗，她們只需要配合就好，不要把實驗的內容說出去，因為這是只屬于她們三個的秘密。

在伊莎貝爾的勸說下，多米和安琪再次和好了，她們互相守護彼此的秘密，因為尊敬伊莎貝爾，她們很少去想這些“實驗”究竟有什麽不對，但這僅限于她們三人之間而已！

如今，伊莎貝爾違反了她們三人之間的約定，她竟然對另一個女孩做出那種事情，這讓多米感到無法原諒！

“伊莎貝爾……”六歲的凱米跪在屍體旁邊，抹了抹眼淚說，“我好害怕，伊莎貝爾死了，我們怎麽辦啊？”

“會有人來接我們嗎？我不想被賣掉……”

“如果你們願意，可以跟我們一起走，”藍星靠在郁珂懷裏，虛弱地說，“我們能把你們送到大田溪，再替你們找領養的人家。”

“如果這麽做的話，我們存在的價值就不能體現出來了，”多米黑溜溜的眼睛從下往上看着藍星，聲音尖銳地說，“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價值五千萬以上的高級貨，不是普通人能夠領養的。”

“你什麽意思，”郁珂冷不丁地說，“難不成還要我幫你們找到買主？”

多米有些尴尬，她眨了眨眼說：“你要知道，我們這裏的人，大多是一些王國的公主或王子的克隆品，是別人花了大價錢找伊莎貝爾做出來的，現在伊莎貝爾死了，你們應該替她完成接下來的事情，把我們安全地送到預定的地方，這樣你們也能賺一筆雇傭金。”

郁珂瞧她一眼，“你把我當人販子了嗎？”

多米一時啞口，其他幾個孩子也各自神情凝重。

郁珂輕輕抽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我不是人販子，不做這種買賣，我也無法理解你們的行為，別人将你們當做貨物，你們便以為自己是貨物，但是在我眼裏，你們一個個都是活生生的人，我可以帶你們離開這裏，但我能做的，只是給你們找個福利院，再多的事情不可能了。”

小孩們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最終一致作出決定——跟郁珂和藍星離開。

她們看起來只是想帶他們離開這座工廠而已，不像有什麽壞動機。

至于伊莎貝爾的死，真正難過的只有幾個半大的小孩，更小的孩子還不懂事，無法理解死亡的意義，而像安琪這樣大的孩子，對伊莎貝爾的感情則更為複雜。

他們敬重伊莎貝爾，可想到伊莎貝爾做過的那些事情，他們的敬重也逐漸變了味道。

當然，對于他們來說，眼下最麻煩的事情是外面那些暴動的工人們，從監控裏看到，他們已經占據了工廠各個角落，在到處尋找伊莎貝爾的行蹤。

不光如此，他們所到之處，基礎設施都被破壞了，好幾部電梯都不能運轉，很多人被活活打死，有些人趁着混亂，對女性施暴，還有人放火燒東西，炸掉了好幾處廠房。

不難想象，如果郁珂帶着這群孩子撞上他們，後果将是什麽樣的災難。

郁珂做好部署，先帶着童子軍來到地下倉庫，讓他們一人背上幾罐燃料，8歲以下的孩子一人帶四罐，8歲以上的帶六罐，這樣手裏就有了五十多罐燃料，能滿足他們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的航行。

這時候，她利用廣播告訴整個工廠的人：“伊莎貝爾已經死了！伊莎貝爾畏罪自殺，死在了自己的實驗室裏！”

這條消息引發了轟動，為了證實伊莎貝爾的死訊，郁珂還将她死亡的照片發出去，同時呼籲道：“停止破壞工廠！我們已經占領了這裏，伊莎貝爾和這裏的管理者都死了！停止破壞工廠！這裏的燃料和設備都屬于我們！”

造反的人們萬萬也沒想到，突然殺出了這一出戲碼。

一時間，他們分不清敵我，以為郁珂也是工人領袖，開始歡呼着，高高興興地去占據設備。

從監控畫面來看，郁珂的呼籲很有效果，暴/亂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控制。

藍真認出了郁珂的聲音，利用通訊設備聯系上了郁珂。

聽到熟人的聲音，郁珂終于松了口氣，說明他們的情況之後，藍真表示包在她身上。

半個小時後，工人們開始散開，逐漸地恢複了往日的秩序。

一樓走廊盡頭的電梯重新修複好，通上了電，重新運營。

郁珂抱着藍星坐上電梯，在漫長的等待之後，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藍真的臉龐，郁珂生出一種重見光明的感慨。

“怎麽這麽狼狽？”藍真冷嘲熱諷，“廢物一個，到最後還是要靠我。”

郁珂讓藍真幫忙抱着藍星，仔細交代了幾句，回頭去接那群小孩。

藍真說的沒錯，這件事情上，她表現得的确很廢物。

想要保護好藍星，她還得更強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