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基因
第37章 基因
“那您……還是最開始的那位伊莎貝爾教授嗎？”藍星有些天真地問道。
“為什麽不是呢, ”伊莎貝爾注視着她，“我只是抛棄了最開始的肉.體，将大腦數據、也就是俗稱的‘意識’，轉移到了新的肉.體上, 現在的我記憶比以前還要好, 我甚至還記得我八歲那年發生的事情, 有一個炎熱的下午, 我的母親讓我照顧五個弟弟妹妹, 我去給最小的妹妹洗尿布，結果沒看住她, 讓她磕在了臺階上，那天晚上我沒吃到晚飯，餓得在被窩裏哭泣……藍星，你記得你小時候的事情嗎？”
“我……”藍星猶豫着說，“我記得一些，但那應該不是我的記憶……”
“能跟我說說嗎？”
“有一回, 我在海草上睡覺，很大、很硬的海草，像帆船一樣, 那天我做了好多夢, 夢到自己騎着鯨魚，越過了高高的海浪。”藍星說着，低頭悄悄看了眼郁珂。
郁珂忍俊不禁。
她的寶貝藍星，連做夢都這麽可愛嗎？
“這也許是你在營養液裏做的夢。”伊莎貝爾道。
“真的嘛, 在營養液裏也會做夢嗎？”藍星眼睛亮晶晶的, “那就是只屬于我的回憶嗎？”
“當然，”伊莎貝爾笑着看她, “只屬于你的，寶貴的回憶。”
藍星開心極了，這對她來說，是認識郁珂以來第二開心的事情了！
“那太好了，”藍星拉着郁珂的手，唇角上揚，梨渦蕩漾，“這樣一來，我就有只屬于自己的回憶，我不用做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本來就不是另一個人的影子，”郁珂擡起手，拇指指腹輕柔地摸了摸她的側臉，溫柔道，“寶貝藍星，你是你，另一個人是另一個人，對我來說，你就是獨一無二的。”
藍星臉頰有些泛紅，忙別過臉去，跟伊莎貝爾說：“謝謝您，我好像對自己的認識又多了很多！”
“小藍星，你別急着高興，”伊莎貝爾眯着眼睛，“我如果是你，現在應該在發愁，先想想怎麽活下去才行。”
藍星笑容消失，怔忡道：“嗯？”
“什麽意思，”郁珂差點咬到舌頭，“伊莎貝爾，你最好是解釋清楚一點。”
“別緊張，王女，”伊莎貝爾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唇角依然挂着笑，“一位優秀的女性Alpha，應該随時保持着優雅和風度才行，稍微碰到心上人的事情，就變得慌亂無措，這很容易讓別人抓到你的軟肋。”
“眼下是說教的時候嗎？”郁珂有些無語，“你可能沒看到外面暴動的工人們，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但我奉勸你，最好是快一點交代，因為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好的，王女，”伊莎貝爾笑容意味悠長，她道，“你知道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以來，這顆星球上的工人們飽受壓迫，卻從未有過反叛的念頭嗎？”
郁珂沉吟着，藍星試着回答道：“可能因為……他們長期接受環境的熏陶，讓他們性格變得懦弱，不敢去嘗試反叛？”
“确實有這樣逆來順受的文化，但這不是根本原因，”伊莎貝爾道，“根本的原因，是刻在基因裏的‘順從’。”
“什麽意思？”
“‘順從’這種特質，是基因表達的結果，就像狗生來忠誠，貓生來叛逆一樣，在這個實驗室出生的每一個人類，基因裏都被加上了‘順從’的序列，同時有一組‘監管’基因，如果‘順從’的特質不能在這個實驗對象的身上表達出來，那麽監管基因就會得到表達，讓這個實驗對象器官衰竭死亡。”
“每一個在實驗室裏出生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加了特殊的基因序列，比如你們見過的那位經理，他自稱是自然人，但實際上他的基因裏，被人為地添加了‘忠誠’這一序列，所以政府會放心地安排他來管理這座工廠。”
想到那個開槍自殺的胖男人，郁珂心頭浮着一層陰翳。
她不能在這裏耽誤太長的時間，她還要去找胖經理的女兒，信守承諾将她帶離這顆星球。
“在這顆星球上出生的人，基因裏都被添加了‘順從’這一序列。”
“你說這些，到底是為了表達什麽，”郁珂焦躁不安，“藍星的基因裏，被添加了什麽嗎？”
“我不清楚，光這麽看，神仙也看不出端倪。”伊莎貝爾道。
郁珂腳尖蹬了下實驗櫃，厲聲道：“那你胡說八道危言聳聽什麽？”
“我沒有胡說八道，”伊莎貝爾冷冰冰道，“實驗室出來的，不管是什麽物種，基因一定被編輯過。”
“那我呢，我是你親手改造的，你在對我進行改造的時候，也有添加其他東西嗎？”
“如果我這麽做了，你的母親會第一時間發現。”伊莎貝爾耐住性子，走到一臺矩形儀器面前，示意兩人上前，“這是一臺基因測序儀，請分別給我你們的組織液，我給你們測序。”
兩人都有些猶豫，藍星小聲道：“伊莎貝爾，我們還要去找經理的小女兒，測序應該要很久吧，要不先不測了。”
“不需要很久。”
兩人陷入沉默，郁珂在那一瞬間想了很多事情，其實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基因序列，她只是過分地擔心藍星。
伊莎貝爾對藍星的用詞是“先想想怎麽活下去”。
對于郁珂，伊莎貝爾卻說：“優秀的女性Alpha”。
她是位活了一百多年的傑出科學家，她的話……郁珂想不信都難。
權衡之下，郁珂牽了下藍星，溫聲道：“寶貝藍星，你在這裏測，我去找經理女兒，行嗎？”
藍星本有些躊躇，聽郁珂這麽說，眉頭皺的更緊了。
她想測基因，但她不願意當着郁珂的面測。
一個人的基因序列，包含了此人所有的信息，萬一測出來疾病、短壽什麽的，感覺有些難堪。
郁珂應該是體會到了她這種顧慮，所以才提出分頭行動，借此機會回避。
她一向很尊重藍星的隐私。
見藍星沒有提出反對，郁珂道：“在這裏等我，我找到人之後，會立刻返回來找你，你哪也不要去，如果這裏也不安全了，就想辦法逃出去，我們在酒店會和，或者直接去‘公主號’上會和。”
她把可能會遇到的情況都設想了一遍，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伊莎貝爾一眼，低聲對藍星說：“不要太相信她。”
藍星點頭。
伊莎貝爾給她指了另一座電梯，郁珂過去發現，電梯只能通往兩個地方。
她現在所在的樓層名為“R”，另外兩個樓層分別是“F”和“C”，郁珂按了“F”，電梯并無反應，郁珂又按下“C”，電梯開始垂直上升。
十秒後電梯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群孩子，他們興奮地喊着“伊莎貝爾”的名字，在見到郁珂的瞬間，所有人都愣住了，歡呼變成了驚訝和恐懼。
他們根本不認識郁珂，通常來說這部電梯只有伊莎貝爾會使用，但是現在這人是誰？
郁珂認出了其中一個孩子，那是她和藍星在前往負19層時遇到了小孩，此時正緊張地躲在一個大小孩身後，黑眼珠警惕地盯着她。
“我來找‘安琪’，”郁珂看着他們，冷淡道，“她在哪裏？”
小孩們神色各異，郁珂将目光鎖定在那位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身上，“是你，對嗎？”
“我父親讓你來接我的嗎？他在哪裏？”女孩揚聲問。
“他已經死了，”郁珂往孩子們的方向走去，語氣不容置喙，“他讓我帶你離開這裏，你跟我走。”
安琪吓了一跳，大喊：“你騙人，我父親怎麽可能會死，他是這裏的頭！”
郁珂皺起了眉。
說實在的，她根本沒有耐心哄小孩，她腦子裏只有一件事——
藍星的基因真的被編輯過嗎？
會是什麽樣的基因序列？也會存在一組名叫“監管”的基因嗎？
一旦發現藍星沒有忠誠地執行命令，那監管基因會表達出來，讓宿主器官衰竭而亡。
太惡毒了。
一想到這個，郁珂根本喘不過氣來。
藍星決定跟她逃婚的時候，是否也曾考慮過這個問題——
未來一段日子裏，她會不會跟着郁珂颠沛流離，過着擔心自己随時會死去的日子？
小孩們的吵嚷打斷了郁珂的思緒，看着崩潰的安琪，郁珂徑直走過去，拽住她的胳膊往回走。
其他小孩們都不知所措，有的從後面抓住安琪，喊着她的名字，對郁珂拳打腳踢；有的沖過來撞郁珂，沒能撞得動她反而自個摔在了地上，嗷嗷亂叫；還有些愣愣地看着這一幕，害怕得哭了起來。
小孩們胡亂使力，郁珂愈發煩心，她松開安琪，問道：“你打算一直待在這裏嗎？”
安琪愣了愣，眼淚巴巴地說：“什麽？”
“如果你打算一直待在這裏，那好，我不管你了，外面現在一片暴/亂，工人們随時會找到這來，你自己躲起來，保護好自己。”郁珂轉過身，竟真的撇下他們不管不顧了。
小孩們面面相觑，冷靜下來發現，郁珂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能到這裏來找他們的，應該不是什麽壞人。
看到郁珂頭也不回地走，小孩們紛紛追上去，安琪從地上爬起來，跑了幾步拽住郁珂的衣角，喊道：“你不準丢下我們！”
“我們？”郁珂對這個“們”表示不可理解。
她只是承諾了帶安琪離開，其他人不屬于她的責任範圍啊。
“你們都是克隆人嗎？”郁珂粗略地掃了一眼，有差不多十一二個小孩，最大的有十一二歲，最小的只有兩三歲。
小孩們好幾個都點了點頭。
“為什麽你們不在營養液裏？”
問出這個問題，郁珂都覺得好笑。
為什麽要待在營養液裏，人類珍貴的童年，怎麽能輕易地被剝削？
藍星光是想到小時候做過的夢，都會開心成那個樣子，如果她的童年更豐富一些，那她一定會活得更加自由、快樂。
“算了，”郁珂拉起安琪的手，語氣松了一些，“你們都跟我來。”
就當是給藍星找些同類玩伴，讓她不那麽孤獨。
小孩們的喜怒來得快去得也快，被這麽一吓唬都跟着郁珂進了電梯，誰都不敢開口說話，還有些還在哭鼻子。
郁珂低頭看了眼一個還在哭鼻子的胖小孩，那小孩眼睛紅通通的，對上郁珂的眼神，吓得打了個嗝。
“不準哭。”郁珂惡霸式地低聲恐吓。
“你這個壞人，我要告訴那個姐姐，你這個臭阿姨欺負我們！”安琪插着腰，怒沖沖地指着郁珂說。
郁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