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別青春
24告別青春
時蘊跟着大部隊回到了濱城,假期也就剩下最後一周了。
五天後,許安安就要啓程去韓國。
可就在這個時候,西部傳來了噩耗。一周前李朝和幾個同行的驢友開車自駕的時候突遇山體滑坡,車子被埋,一車四人全部遇難。
許安安和時蘊一起去參加了李朝的葬禮,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程晏初一身黑衣黑褲,手拿一把黑色的雨傘。他很高,在來吊唁的一衆人中格外顯眼。
時蘊能明顯看到他的眼眶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這世間沒有比至親好友離世更悲傷的事情了,時蘊體會過,所以她更能感同身受。
李朝還只是個懷揣着夢想滿腹希望想要奔赴遠方的少年,他還沒能上大學,還沒能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生命卻這樣戛然而止地停在了十八歲這年夏天。
葬禮上,時蘊第一次見到了李朝的媽媽,她形容憔悴,哭得近乎崩潰。
時蘊再一次想起了爸爸去世那天,也是這樣的大雨天,而媽媽的傷心卻是無聲的,她表情木然地處理着爸爸的身後事。
時蘊走過去,想要安慰李朝的媽媽。李朝的媽媽在看到時蘊和程晏初的那一剎那,眼神忽然變得兇狠起來。
她沖上前來揮起巴掌想要打時蘊,卻被程晏初擋住,那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了程晏初的臉上。他原本白皙的臉上頓時落下一片鮮紅的手印。
程晏初被打懵了,時蘊也懵了一瞬,還是許安安反應快,她像母雞護崽一樣将時蘊護在身後,質問李朝媽媽,“阿姨,我們好心來吊唁李朝,您為什麽要打人?”
李朝媽媽氣的渾身亂顫,指着時蘊和程晏初,“你們害死我兒子,還有臉來這裏?”
時蘊也是後來才知道,李朝的遺物手機裏存着她的照片。李朝有寫日記的習慣,日記裏,也都是關于她的名字。
所以李媽媽認為,是時蘊和程晏初害死了李朝。要不是他們,李朝又怎麽會傷心地遠走西部,更不會遇到那場災難,也就不會死了。
許安安拉着時蘊和程晏初離開葬禮,雨下的很大,程晏初的傘也在剛才的拉扯中丢了。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雨裏,時蘊只看到他眼眶通紅,卻分不清他臉上是雨水還是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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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蘊推開許安安的手,走到程晏初身旁,擡頭看着他被打的通紅的臉,那麽帥的一張臉,此刻卻像是碎了一般。
時蘊心疼地擡手,想要撫摸他的臉頰。程晏初卻微微向後避開了,時蘊的手僵在半空中,程晏初低着頭看着時蘊的臉。這張讓他魂牽夢萦時刻想念的臉,這一刻近在咫尺,卻如隔天塹。
兩個人站在雨裏,誰也沒說話,時蘊收回手,勾起嘴角拉起一個慘淡笑容。
“程晏初,我們........”
程晏初默默看着時蘊,仿佛要将女孩的臉深刻在心底。
時蘊不死心,她望着程晏初,“程晏初,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難受,李朝的死不是我們的錯,那只是一場意外。”
程晏初閉了閉眼,心痛地仿佛碎了,“時蘊,對不起。”
這一刻,她愛的少年仿佛要碎了,而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她的青春,她最熱烈的愛意,都将付諸流水,消逝的無影無蹤。
為什麽,老天總喜歡給人開這樣的玩笑?
原本,程晏初已經做好了對未來的規劃,他跟時蘊說讓她等她,她答應了,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他們還可以繼續下去,無論去到哪裏,只要他們還相愛,都可以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可是,現在卻不行了。
李朝死了,因為他們而死,少年本就脆弱的心被擊的粉碎,再也拼湊不出完整的将來。
程晏初轉身離開,時蘊望着他高大落寞的背影,心疼的無以複加。李朝的死也許會成為她和程晏初之間最大的鴻溝。
時蘊給了程晏初冷靜和緩沖的時間,葬禮之後,她去找過一次程晏初。
他頹廢地将自己關在屋子裏,目光呆滞,形容憔悴,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時蘊張開手臂抱住程晏初,程晏初将臉埋在時蘊懷中,淚水打濕了她的衣襟。時蘊輕輕拍着他的背脊,然後安慰他,“時間能磨平一切的傷痛,程晏初,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那天,程晏初流着淚将時蘊抱入懷中,緊緊地仿佛要将她揉進骨血之中。擁抱之後,程晏初用悲涼又絕望的眼神看着時蘊,“時蘊,對不起,我們分手吧。”
時蘊輕輕地嗯了一聲,那天,夕陽西下,街角的鳳凰花落盡,地上殘存着一片殘紅。時蘊站在漫天的晚霞裏回眸,但那空曠的陽臺上再也看不見少年溫柔的笑了。
許安安走的那天,濱城又在下雨。時蘊跟着許叔叔的車子一起送許安安去機場,在候機廳裏,許安安抱住時蘊。
輕聲問道,“你和程晏初,真的不可能了?”
時蘊原本認為,李媽媽将李朝的死歸咎在她和程晏初身上,這很不公平。雖然她也很痛惜李朝的離世,但是歸根結底,那是一場意外,不是任何人想看到的結局。
可是程晏初卻當真了,時蘊是懂程晏初的,所以她明白他的心情。
他們之間,再也不可能了。
時蘊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許安安那個問題,然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去那邊了,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争取早日當上大明星。還有,假期的時候記得要常回來看看。”
許安安緊緊抱着時蘊,帶着哭腔,“知道了,你也是,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讓我們一起,為了夢想加油。”
“加油!”
尾聲:
離開濱城那天,程晏初又去了那家酒吧,這是他和時蘊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因為是工作日,所以酒吧裏人不多。他獨自點了杯酒,喝了一口卻覺得酒水苦澀難以下咽。
待了一會,有好幾個年輕女郎過來搭讪要微信,程晏初不勝其煩,索性結賬離開。
他漫無目的地來到了二中門口那家燒烤店,李朝以前常帶他來這條小吃街。濱城的小吃确實很不錯,他去京北這麽多年卻依舊懷念濱城的一切。
程晏初在燒烤店門口的小桌邊坐下來,點了幾個烤串,等候上餐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桌邊望着遠處的街景,這還是他第一次認真地打量這條小吃街。
街道窄而擁擠,傍晚時分人群熙熙攘攘。
夕陽的餘晖懶洋洋地灑在小吃街上,将石板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仿佛給這條老街披上了一層溫暖的薄紗。
街道兩旁,是錯落有致的木質結構老屋,每一塊斑駁的木板都镌刻着歲月的故事,門楣上挂着各式各樣的招牌,有的字跡已模糊不清,卻依然倔強地展示着各自的風味與傳承。
小販們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帶着幾分鄉音的韻味,既熱情又親切。
“剛出鍋的糖油粑粑,又香又糯!”
“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生動的生活交響樂。
夜幕降臨,小吃街上的燈火輝煌,街道上,人流如織。剛放學的少年們成群結隊穿梭在攤位間,熙攘打鬧,像極了曾經的他們。
如今,物是人非。熱鬧和喧嚣都是別人的,只有他孑然一身。
程晏初拿了一串烤肉放在嘴裏嚼着,大概是今天的辣椒太辣,他沒忍住落下淚來。
他在燒烤店從天亮坐到天黑,直到街道裏行人散盡,燒烤店老板要關門了,這才起身離開。
自從李朝去世後,他最近常常做夢,夢到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那些美好的天真爛漫的童年。
以及時蘊,他們一起看流星雨,一起等日出,一起喝酒一起唱歌。那些美好的過去恍若一場大夢,如今他卻只想沉在夢境深處不想醒來。
因為一醒來一切都會消失不見。
還記得李朝去西部之前曾給他發過一條消息,“等我從西部回來,我們再打一場球,你要是能贏我,我就原諒你。”
可是他卻永遠都等不到了,欠李朝的這輩子再也無法還了。
他還欠時蘊一場海邊日出,一次海上旅行.......可是欠時蘊的,他再也沒有勇氣還了。
夜晚的濱城和京北不同,清涼的海風吹散了一天的暑意,晚風微涼。
程晏初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時蘊家樓下,淩晨的小區裏空無一人,偶爾有夜貓路過,發出喵嗚的警告聲。
程晏初在樓下站到了黎明,直到街巷裏的小販開始叫賣早餐,他最終也沒有勇氣去和他愛的女孩說一聲再見。
十八歲的青春還沒來及轟轟烈烈,就這樣戛然而止。
美好,又讓人絕望。
這一場限時熱戀,終究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