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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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輪到郁時南愣住了。

“你、你剛才不是還想換宿舍？”他呆呆地問道，聲音又輕又細，“我沒來之前你住的好好的，那你換宿舍，不就是因為我嗎？”

“少自作多情。”霍周說。

真的不是因為他？

郁時南眨巴眨巴眼。

“說了跟你沒關系。”霍周煩躁地擡眼，見他還是一臉的半信半疑，只得補充道，，“這邊離游泳館太遠，每天跑來跑去很麻煩，所以我才想換宿舍，為了更好的訓練。”

訓練別動不動就硬。

多折磨他的身體。

霍周默默想道。

“原來是這樣！”郁時南眉眼終于舒展開，他笑眼彎彎地從床梯上跳下，語氣帶着歡呼的雀躍，“那我等會去食堂幫你帶飯吧。”

霍周看着他：“至于高興成這樣嗎。”

“嗯？”郁時南穿短褲的手一頓，旋即歪過腦袋看他，神情帶上點疑惑，“什麽高興成這樣？”

“聽到我不讨厭你的話，有必要高興成這樣？”霍周斜靠在門框上，無所謂的聳聳肩，“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對你這麽重要。”

重要，那可太重要了。

不讨厭他他才能引薦家樂啊。

郁時南一直惦記着要介紹劉家樂給霍周認識的事情，他必須早點學會游泳，以免到時候麻煩霍周。

他可不想再跟霍周有牽扯了。

一點點都不想。

“你要吃什麽，我幫你帶。”郁時南坐在凳子上系鞋帶，“有家新開的輕食店，你想嘗嘗嗎？”

“可以。”霍周點頭。

他看着郁時南匆忙的背影，看起來很趕時間的模樣，便随口問了句，“我送你？”

郁時南的身子一僵，旋即搖搖頭：“家樂還在下面等我，不用麻煩了，謝謝你的好意。”

霍周哦了聲。

又是那個劉家樂。

他低氣壓地拉開椅子坐下。

“建築2303的劉家樂，你認不認識？”霍周靠在一邊開始打電話，他沒意識地用手指去搓撚桌上的本子，“對，就今天一道的那個選手，游得……還算湊活。”

霍周小心眼地評價着劉家樂的游泳水平。

即便他心裏清楚，這個成績在桦大已經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具體的不清楚，不過我倒是聽說過，他是為了某個人才考進桦大的，還挺驕傲的呢，到處跟人說自己高三多努力多用心，就是為了能來桦大見那人一面。”

破案了。

就是沖着郁時南來的。

霍周聽完這話心裏就有了答案。

他“啪”地撂斷電話，憂心忡忡地思考起對策。

還傻兮兮的叫人家家樂。

哪天被騙上床了哭都來不及。

霍周覺得自己有義務保證室友的安危。

問題就是……

怎麽委婉地提醒呢？

上去就說“那男的對你圖謀不軌，你最好離他遠一點”？

不行不行，聽起來跟吃醋一樣。

霍周若有所思地将手機抵在下巴處。

短短十分鐘的時間，郁時南就成為了“會被男人騙上床”的危險分子，只是當事人還不知情，正在食堂排隊打飯。

“霍周喜歡吃這個啊？”

“霍周休息的時候喜歡幹什麽？”

“霍周晚上睡覺會擺什麽姿勢哇？”

劉家樂跟《十萬個為什麽》一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開始叭叭叭，從見郁時南開始就沒停過。

“我又不會時時刻刻盯着他。”郁時南也很無奈，“其實我跟他一點都不熟，我們兩個平時在宿舍基本都不說話。”

“啊？”劉家樂失望透頂。

“不過你如果真的那麽喜歡他，我可以幫你要一下他的簽名。”郁時南想了想說，“他人還是很好的，應該不會拒絕。”

“算了吧，他簽名的泳帽我都有。”劉家樂脫掉外套披在郁時南身上，“哥你穿着，晚上冷，就算跟霍周不熟也沒關系，我就是想跟他一起游一次泳，現在願望都已經完成啦，雖然賽道離得有點遠，當然，要是能加上微信最好，這樣我遇到技術上的問題就可以問他！”

“你這麽容易滿足啊？”郁時南有些驚訝，他乖順地将衣服的拉鏈拉好，然後甩甩偏長的衣袖，“我還以為你會想摸摸他肌肉什麽的。”

“那多變.态啊！”劉家樂一副耳朵受到侮辱的模樣，“哥！我對霍周的崇拜是很純潔無暇的好嗎！”

“知道得很清楚了。”郁時南笑笑。

“走吧，我送你回去。”劉家樂搭上他的肩膀，又忍不住開始喋喋不休，“明天我沒什麽事，咱倆就上午在青禾游泳館彙合，中午吃個飯，下午一起參加泳社的面試，你覺得怎麽樣？”

“我都可以。”郁時南點點頭。

跟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相處起來令他心情愉悅。

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都在哼歌，直到他用鑰匙打開宿舍的門後，這股好心情才被人摁下暫停鍵般戛然而止。

“霍同學？”郁時南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回答。

郁時南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這才依稀在床上看到個熟悉的身影，他一緩心頭積郁的悶氣，輕聲開口：“霍同學，我幫你放到桌上，你要下來吃飯嗎？”

還是沒有回答。

不過郁時南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他屈起一條腿踩在凳子上，剛把餐盒打開一點縫隙，就聽到床上傳來一陣翻身的聲音。

想來是自己打開塑料盒的聲音太大了。

郁時南很自覺地把動作放輕緩。

“你穿得誰的衣服？”

冷不丁一句話。

郁時南手跟着一抖。

“哦。”他後知後覺霍周是在說他身上這件外套，“家樂怕我冷，就脫給我了。”

本來就郁悶的霍周聽完這話更加郁悶。

還會脫衣服給他？

騙炮的人會做到這個程度嗎？

總不能是在交往吧？

霍周不得不往這個方向想。

“你……”

你是gay？

“算了。”霍周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

郁時南給他買的輕食他也沒吃，便宜給顧敞了。

臨睡前，郁時南又一次戳戳他的肩膀，然後将被子遞過去，小聲道：“霍同學，你拿去蓋吧，我還有一條。”

煩死了，怎麽還記着這事啊！

霍周丢下句“不用”便煩躁地轉過身。

郁時南也沒說什麽。

不用就不用呗。

反正冷得不是他。

因為跟劉家樂約好了要去青禾游泳館，所以郁時南又起了個大早，估算好時間後，便帶着游泳包離開了。

霍周醒過來的時候，旁邊的床已經沒有人影，他煩躁地将頭發撥亂，并不喜歡這種每天一睜眼，就要分出心神去關注室友在做什麽的感覺。

放在以前，哪怕顧敞和陳青礬夜不歸宿，他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可他現在有點過于關心郁時南了。

又跟人家出去吃飯又穿人家外套……

說不定真的在交往呢？

不管了不管了。

霍周從床上跳下。

可不管的話，郁時南被傻乎乎騙上床怎麽辦？那小直男看着就像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他要是任由事情發展，豈不成了這件悲劇的助力者？

霍周一個頭兩個大。

歸根結底還是郁時南看上去太容易受欺負，要是陳青礬和顧敞，他只會擔心那倆出去禍害別人。

“郁時南去哪了？”他将牙刷杵進嘴裏，佯裝不經意的問起，“怎麽一大早就不見身影？”

“我哪知道……”陳青礬意識混亂地從床上翻個身，聲音帶着睡意未消的黏糊，“可能去上課了吧……”

霍周哦了一聲。

然後就繞去了舞蹈室。

沒人，只有零星幾個在練舞的女生。

也沒個聯系方式。

霍周微微蹙起眉頭。

看來還是得加個微信才行。

萬一遇到麻煩他還能照應一下。

霍周邊琢磨着怎麽要微信才能不顯得突兀，邊往青禾游泳館走，一路上都心不在焉，連碰到熟人都沒看見一樣直接忽視。

即便已經漫不經心成了這樣，霍周還是在邁入青禾游泳館的一瞬間，就注意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郁時南。

總算找到人了。

霍周松下一口氣。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口氣還是松早了。

因為郁時南身邊還有個不速之客。

霍周碰碰鼻子，四下張望。

最終将視線定格在了泳池邊清理衛生的人員上面，他把工具接過來：“借我用一下。”

正扒着泳池邊練習憋氣的郁時南顯然沒有多餘的心思去關注周遭的變化。

他“嘩”的從水中露出顆腦袋，旋即用力甩甩頭發，一臉期待地看向劉家樂：“這次時間有沒有長一些？”

“嗯……”劉家樂努力組織着措辭，半晌的沉寂後，才艱難地蹦出一句，“我覺得吧……你還是适合學舞。”

郁時南頓時洩氣：“選課選晚了，只剩下游泳課，我也不想的。”

“沒事！”劉家樂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反正桦大的游泳課，只要能動作标準的游完50米就算過關，很簡單的！”

“是嗎。”郁時南笑眼彎彎。

“我扶着你，你看看能不能在水裏漂起來。”劉家樂用手胡亂擦了兩下臉，“來吧，你先憋氣，然後扶住泳池邊，沒事不用害怕，我就在旁邊。”

吸氣低頭，吐氣擡頭。

郁時南默念着剛學會的口訣。

他聽話地雙手抓住泳池邊，然後猛地吸了一大口氣，接着将臉埋進水裏，試着讓身體放輕，漂浮在水面上。

可惜畢竟只是個初學者。

理論知識再豐厚，實際做起來也有區別。

劉家樂動作輕緩地将他托起，嘴巴上還不忘鼓勵：“對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再堅持一下。”

郁時南搭在泳池邊的手微微用力，使得背後的蝴蝶骨愈發明顯。

霍周只是遠遠看着，便已然能感受到這副身體的纖細和順滑。

柔潤的液體順着他白皙的皮膚蜿蜒而下，從肩頸到腰身，一直往下延伸……

霍周面色一沉。

這場景說不上的誘.人。

“郁時南！”

“咳——”

郁時南猛地嗆了口水。

劉家樂呆站在原地。

霍周！

是霍周！

活的霍周！

迷弟狀态下的劉家樂大腦宕機了好半晌，才手忙腳亂地環住郁時南的腰，着急地把他托出水面，然後拍拍他的背：“沒事吧？都怪我剛才走神了！”

當着他的面還敢揩油？

霍周真是要氣笑了。

“郁時南。”他蹲在泳池邊，微仰着頭，嘴角牽起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給我上來。”

“……啊？”郁時南有些茫然。

他還不是很能搞清楚現在的狀況。

怎麽霍周突然出現在這裏了？

郁時南泛紅的眼睛濕漉漉地看過來。

而且……

表情好奇怪。

“我還沒學會……”郁時南越說聲音越小，他沒有底氣地把臉埋進水裏，只露出雙水潤的眼睛。

“我像是在跟你商量嗎給我上來！”霍周說。

“哦。”郁時南用手腕虛虛地撐住泳池，剛把身子撐起來一點，就又脫力般綿軟下去，努力了半天仍然在原地踏步。

他垂下腦袋，不敢去看霍周。

劉家樂眼疾手快地環住他的腰托了一把。

“嘩啦——”

郁時南終于得以上岸。

“你——！”霍周被這情形氣得不輕。

“我……？”郁時南迷茫地指指自己。

雖然泳池恒溫28度，但這對于人體能感知的溫度來說，還是涼了點。

郁時南只穿了條泳褲，沾水的皮膚一接觸空氣跟吹冷風沒有二異，他小聲地吸了口涼氣，腳趾不自覺地抓緊地面。

霍周正在氣頭上，看見這副場景也已然消了大半，但開口的時候還是維持了語氣上的愠怒：“你先去更衣室換衣服。”

“……好。”郁時南點點頭，臨走前還不忘回頭跟劉家樂招手，“那我們下次再約。”

下次？

還想有下次？

霍周真想把郁時南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面都裝了些什麽。

“學、學長……”劉家樂激動得話都說不利落。

他動作幹淨地從泳池內出來，大腦空白得連個完整的句子都組織不好，更是看都不敢看霍周一眼，瞄一下就迅速移開視線。

心虛什麽啊。

眼神躲躲閃閃一看就不是好人。

霍周恨不能把劉家樂一腳踹回泳池。

“學校開設了游泳課。”他雙手環胸，不悅地看着劉家樂，語氣淡漠，“你這樣盲目的教學，出事你擔待得起嗎。”

“擔待不起。”劉家樂嘆氣。

“初學者一般岸上動作熟練之後，才被準許下水。”霍周繼續訓誡，“否則很容易發生抽筋、換氣、嗆水等狀況，你是覺得你比游泳課的老師還專業嗎？”

“是我不對。”劉家樂搖頭。

霍周被這意外順利的狀況梗了一下。

他停頓半晌，開口：“所以還教不教了？”

“不教了不教了。”

“還約不約他一起游泳？”

“不約了不約了。”

霍周被這近乎敷衍的态度折騰得有點惱。

他深吸一口氣，接着走向劉家樂，将兩人之間的距離逼近到咫尺後才緩緩停下，旋即伸出一根手指，不輕不重地戳在劉家樂的胸膛處：“你最好記住今天說的話。”

“記住了。”劉家樂猛點頭，說罷又伸出三根手指，嘴巴一張就是毒誓，“要是以後再瞎教，我就出門被車創！”

……真是莫名其妙。

霍周覺得這人奇怪得很。

明明在他眼皮子底下還在趁機揩油，結果現在又能輕而易舉發出這麽毒的誓。

不簡單，絕對不簡單。

霍周也沒再跟他多牽扯，轉身回了更衣室。

只剩下追星成功的劉家樂在原地無聲的吶喊。

啊啊啊啊——！

偶像跟他說話了！！

偶像跟他說了好多好多話！！！

劉家樂高興地跳回水裏使勁撲騰起來。

“嘭——”

霍周在更衣室撞上個人。

他站在原地沒動，那人倒是揉着腦袋往後挪了好幾步才穩住重心，這麽冒冒失失的霍周就見過一個。

“郁時南。”他聲音冷淡。

“霍、霍同學……”郁時南揉腦袋的手一頓，他驚愕地擡起頭，接着開始道歉，“不好意思，我剛才是不是撞到你了？”

霍周不想理會：“劉家樂是你什麽人？”

“……啊？”活了快二十年的郁時南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問題。

“我問你話。”霍周不耐煩，“你要是喜歡他，我多餘費心思去管這些閑事，你要是不喜歡，那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看不出來那個劉家樂不是好人嗎？”

“什麽？”郁時南又一次聽到活了二十年來首次聽到的話。

“我說，那個劉家樂對你圖謀不軌。”霍周索性開門見山，“你小心被他騙，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可是……”郁時南呆然，“家樂是我弟弟啊。”

霍周笑了。

在他面前玩什麽韓國人cos？

這才認識多久就以哥哥弟弟相稱？

“什麽樣的弟弟？”霍周問，“你家戶口本裏有他嗎？那為什麽你姓郁他姓劉？這麽親近的弟弟，剛開學那會怎麽沒見他在你身邊？還是說，親近成這樣，卻連他考上桦大都不清楚？”

一連串的問句砸得郁時南有些呼吸不上來。

他漂亮水潤的眼睛帶上些許的茫然，有些不理解霍周為什麽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分明是不會關心過問他私生活的人啊……

郁時南做錯事般垂下眼睫。

霍周見狀，心中頓時了然，他冷笑一聲：“怎麽，被我說中了？”

“我跟家樂确實不在一個戶口本……”郁時南擡起眼眸，聲音小到若有似無，兩只手搭在身前糾結地相互纏繞，“但在一個族譜本上，算嗎？”

霍周一愣：“什麽？”

“他是我嬸嬸家的堂弟。”郁時南看着他。

“……不是說他是因為某人才高三努力讀書考進桦大的？那個人不是你？”霍周皺眉。

“不是啊。”郁時南懵懵的，“是因為你。”

霍周：“…………”

原來我才是危險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