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他從初中時就很喜歡你，因為你開始接觸游泳，得知你考到桦大之後，也跟着報考了這所學校。”郁時南解釋說。

……媽的。

怎麽這麽離譜。

也沒人告訴他是這種情況啊。

霍周擰着眉頭，腦海頓時化作呼倫貝爾大草原，一萬只草泥馬呼嘯着奔騰而過，嘴裏還發出“傻了吧傻了吧”的聲音。

郁時南悄悄觀察着他的表情。

看起來……好像比剛才緩和不少？

應該是得知自己無意間竟然成為了照亮別人前途的燈塔，所以才開心的吧。

郁時南換位思考了一下，得出這樣的結論。

那……不如趁機給家樂要個微信？

郁時南光是想着便局促地摩挲起衣角。

他從初中起就一直寄宿在嬸嬸家，嬸嬸待他比親媽還好，所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他還是想竭盡所能的完成家樂的心願。

郁時南深吸一口氣，做足心理建設後，小心翼翼地開口：“霍同學，請問可以把你的微信給我一下嗎？”

霍周被抽離的思緒瞬間回籠不少。

“什麽微信。”他轉過身，下意識反問。

事實上也是随口一提，因為霍周已經在更衣櫃裏開始翻外套找手機了。

雖然劉家樂的危機已經解除，但郁時南在他眼裏依舊屬于會被騙炮騙感情的高危人群。

霍周自認為是個很有自持力的人，可即便是這樣，也會因為郁時南優越的身段和相貌出現生.理反應，更何況是別人。

這圈子真的太亂了。

霍周深谙gay群體的淫.靡。

直男安不安全他不知道，反正郁時南這樣的肯定不會安全，有些gay還就喜歡沖直男下手。

所以加個微信也是好的。

其他事情有陳青礬他們照顧，但在應付gay這方面，還是他最有經驗。

霍周摸出手機打開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

“我弟弟想加你。”郁時南補充道，他特意強調了弟弟兩個字，就是因為他清楚，如果是自己要加霍周的微信，霍周肯定不會同意。

“哦。”霍周“啪”一下把手機丢回櫃子裏，“不加。”

“他是你的粉絲……”郁時南解釋着。

“所以？”霍周面無表情地将櫃門關上，“郁時南，喜歡看我游泳的人很多，難道我每一個都要添加聯系方式嗎？”

他撐着櫃子，居高臨下地看着郁時南，對上那人明顯帶上不安的眼眸後，又嗤笑一聲，“想借着你的關系拿我的微信，怎麽想的，我跟你很熟嗎。”

“因為家樂很喜歡你也很喜歡游泳……”郁時南微微垂下頭，有些難堪地摳弄着手指，不敢再擡眼看霍周一下，聲音也愈來愈小，“對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霍周從櫃子裏扯出件外套丢給郁時南。

郁時南下意識縮了下腦袋，再睜開眼時，視野已然一片漆黑，他默默地将外套從頭上扯下，疑惑地看向霍周。

“外面小雨，披着走。”霍周說。

郁時南懵懵的：“哦。”

霍周丢下這句話就走了。

他應該是沒帶傘，唯一的外套還給了郁時南，自己身上只剩下件單薄的T恤。

不是不熟嗎……

不熟還對他這樣。

郁時南看着霍周離開的背影，一時之間有些心情複雜，不過他又突然想起來，上次霍周幫他處理傷口時也跟現在一樣反常。

可能就是對讨厭的人也很照顧的類型，那霍周拒絕加家樂微信的原因……

難不成，是把家樂對偶像的迷戀當成了gay的騷.擾？

看來真的深度恐同。

郁時南默默得出結論。

他站在青禾游泳館前，試探性地伸手去接。

這雨淅淅瀝瀝的，看樣子下了有一陣了，地面被盡數打濕，令人躁悶的炎熱已經褪去大半，空氣中彌漫着泥土翻新的氣息。

郁時南翻開霍周的外套從頭上套了下去。

有點大。

他揪起衣服看了看。

大得離譜。

郁時南甩了甩長出一截的袖子。

下午沒課，所以郁時南打算去啦啦操社團看一眼，花滿杯的比賽年底開始，但他現在連舞蹈都沒編好，對于技巧性啦啦操甚至處在一個完全沒接觸過的階段。

郁時南将手擋在腦袋上一路跑去。

現在正值社團招新的時間段。

他趴在前臺将報名表填好。

“郁……時南？”學姐托着下巴，目光停留在他娟秀的字跡上，對上郁時南投過來的禮貌性笑容後，又啧了一聲，“古典舞專業第一的那個？名聲很大啊。”

郁時南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怎麽想到來練啦啦操？”

“有個編舞的想法，需要應用到技巧性啦啦操。”郁時南說。

“你這個體格，也做不了底座吧？”學姐笑，“你們的舞蹈專業，男生似乎不練托舉，奔着尖子來的？”

郁時南了解過，自然清楚她口中的“尖子”和“底座”分別是什麽

——技巧性啦啦操中，有大量跳躍、旋轉、翻轉等複雜的動作，這些都由尖子完成；

至于底座，則是負責抛接尖子的隊員。

“是的。”郁時南說。

“行，訓練場地就在藝術樓B一層。”學姐看着他的報名表，“到時候我會通知你面試，就是走個過場，不用擔心。”

“好，謝謝。”郁時南說。

“不過社裏的底座沒多少。”學姐提醒道，“尖子也大部分都是女生，畢竟女生體重大多較輕，抛接起來更容易，還真不清楚有沒有适合你的底座。”

“那……”郁時南微微蹙眉。

“沒事，你比賽為校争光嘛。”學姐笑笑，“到時候緊着你來。”

“謝謝學姐。”郁時南終于露出個輕松的笑。

解決完這樁心事後，他心情格外明朗。

自他搬完宿舍，這應該是僅次于看到劉家樂之外的第二件，令他心情愉悅成這樣的事情。

郁時南輕哼着歌回到宿舍。

“青礬。”他轉身關上門，“你今天沒有課嗎？”

“這兩天泳社招新。”陳青礬将書本打開蓋在臉上，疲倦地靠在椅背上，聲音悶悶的，“我都累死了……”

他把書拿下來，在瞥向郁時南後一怔，旋即語調帶上揶揄：“喲，偷穿霍狗衣服？我說他今天怎麽淋着雨回來的。”

郁時南愣了愣，然後慌忙把外套從身上扯下來，結果越急越出錯，外套的領口勾住了T恤上的圖标。

偏偏郁時南的腦袋還被蒙住什麽都看不見，只知道一味地用力扯。

陳青礬笑出聲，然後起身幫他脫下：“我就開句玩笑，至于激動成這樣嗎？”

“霍同學很讨厭gay，還是不要開這種會讓他誤會的玩笑了吧。”郁時南的臉被悶得泛起微微的紅，他胡亂扒拉了兩下頭發，“我沒有偷穿，是霍同學給我的。”

“怎麽着，關心舍友？”陳青礬幫他理順發絲，“可以啊郁郁，要是遇上下雨天，霍狗恨不能把我舉起來當雨傘，你這是激發了他心善的一面。”

“……是嗎。”郁時南心不在焉地應着。

“吃飯沒。”陳青礬問。

“我等會去食堂。”郁時南搖搖頭，“下午去練舞，就不回來了。”

“才開學啊大哥。”陳青礬絕望，“我真的會被你們卷死，霍周洗完澡就去訓練了，現在都沒回來。”

“那他豈不是沒吃飯？”郁時南擡眼。

“……這是重點？”陳青礬無語。

“我去食堂順便給他帶一點，最近一直在麻煩他，有點過意不去。”郁時南說着就從書桌上拿下個保溫桶。

跟陳青礬道完別後，又跑回來拎了一把傘，然後繼續跟陳青礬道別，接着又跑回來拿了件外套。

“冒冒失失。”陳青礬語氣帶上無奈。

這個點食堂的快餐店已經沒什麽飯菜了。

郁時南只能随便打了點，路過超市後又買了兩盒牛奶，然後揣在兜裏，一路沉甸甸地跑向藝術樓A。

可惜霍周不在。

也不知道在哪裏。

郁時南在空蕩蕩的泳池前等了一會，接着回到舞蹈室，開始思索起花滿杯的比賽的編舞。

這次他帶了充電寶。

吃一塹長一智。

本次比賽的舞蹈主題是浴火重生。

郁時南盤腿坐在地板上，正在篩選歌單，他不自覺咬上指尖，眉頭擰得緊緊的，決計今天先把參賽曲目定下來。

思考的雜音充斥大腦，時間流逝得飛快。

等郁時南後知後覺肚子有點餓之後，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

他起身關掉音響，打開保溫桶。

裹有餘溫的飯香氣撲面而來。

郁時南夾起根胡蘿蔔，兔子進食一樣地用門牙一點點粉碎，他滿腦子選曲的事，吃了一會才注意到外面傳來的水花四濺聲。

啊！

本來是想給霍周送飯的！

郁時南咬合的動作頓住。

他匆匆将飯盒整理好，拎起來就往樓下跑。

确實是霍周。

郁時南在看臺處乖乖坐好。

不得不說，游泳運動員在地面和水裏，确實是兩種狀态。

動作流暢、線條優美、身體靈活，全然沒有半分受阻的感覺，尤其是雙腳蹬離壁池在水中翻轉潛游的剎那……

——頂級的視覺享受。

郁時南終于明白為什麽大家都喜歡看霍周游泳了。

“啪——”

霍周坐在池邊摘泳帽。

擡眸之際，冷不丁對上一雙亮晶晶的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視線。

霍周的動作一頓。

他将浴巾搭在肩膀處，直沖郁時南走去。

完蛋了完蛋了。

郁時南懊惱地垂下頭。

肯定又要被誤會成是窺探隐私的gay。

該怎麽解釋才好，怎麽解釋……等等，他心虛什麽，反正本身就是來送飯的。

郁時南抱着保溫桶，嗖的一下站起來：“霍同學，你還沒吃飯吧！”

霍周的腳步一頓，在看臺前面定住。

他盯了郁時南半晌，最後緩緩挑起眉梢，語氣帶上點狐疑：“你……專門來給我送飯的？”

“不是。”郁時南趕忙解釋，“我聽青礬說你中午沒吃飯就來訓練了，我又正好來這邊練舞，就想着，要不要一起吃。”

霍周只穿了條泳褲，緊繃的布條勒在身上，将原本就分量足夠的身材凸顯得愈發優越，不論是腹肌還是手臂線條，都鍛煉得恰到好處。

郁時南一會看看天花板，一會看看旁邊的座椅，一會又低頭看看鞋子。

總之，就是不肯看霍周一眼。

他可不想再被誤會了。

“哦。”霍周将浴巾圍在腰間，邁着大步向他走來。

“不、不穿衣服嗎？”郁時南有點忐忑。

“怎麽，男生之間坦誠相見不是件很正常的事？”霍周皺眉。

“會冷的吧……”郁時南腦袋一暈就開始胡言亂語。

“我又不是你。”霍周蔑笑一聲。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郁時南将保溫桶打開，然後把牛奶擰開遞過去，“我随便打了點，啊，這個我吃過了，不過只吃了一根，沒有用筷子碰過其他地方。”

霍周沒吭聲，但略過了那盤胡蘿蔔。

這種蔬菜不該出現在地球上。

霍周嫌惡地看了眼那盤黃彤彤。

但郁時南應該挺喜歡吃。

所以霍周也沒說出內心的想法，畢竟當着別人的面去抨擊別人的喜好，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

好吧。

還是很嫌棄他。

郁時南默默地把胡蘿蔔拽到自己跟前。

“以後沒事別往這邊來。”霍周說。

“好，記住了。”郁時南小口地嚼着胡蘿蔔。

“這是泳隊訓練專用地。”霍周補充道，“晚上八點鐘之後，就不允許有人逗留，因為泳池28度的恒溫只會保持12個小時，之前有人下冷水訓練腳抽筋溺死過，所以被逮住會記過，聽到沒？”

郁時南乖乖點頭。

半晌。

郁時南突然起身。

霍周塞了滿嘴的米飯還沒咽下去，見他一副神情匆忙慌亂的模樣，又投去個疑惑的眼神。

“八點半了……”郁時南堂皇地說道。

“沒事，吃你的飯。”霍周不緊不慢地咽下去，悠悠然開口，“規定是死的，人不是，我之前也加練過很多次，沒人來查。”

“可是……”郁時南還是有些猶豫。

“吃完你先自己回去。”霍周說，“我還要留下來練一會。”

“那你抽筋怎麽辦？”郁時南擔憂地問道。

霍周好笑地看着他。

“怎麽着，擔心我溺水？”

“我……”

“不擔心自己記過，卻來擔心我溺水。”霍周不明所以地看着郁時南，“郁時南，你也是有夠搞笑的，零下二十八度的水我都游過。”

“在冰裏嗎？”郁時南呆呆地問。

“……不能破冰？”霍周無語。

“這樣啊。”郁時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嘭——！！！”

場館內突然傳來聲巨響。

郁時南吓得身子一縮，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緊緊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結果還沒等他看清楚，整個人就被連拖帶拽地拉進了泳池內。

“唔——”

郁時南一瞬窒息。

“吸氣。”霍周将他抵在泳池壁上，然後環着他的腰把他托離水面，附在他耳邊，聲音壓得低低的，“郁時南，你不想因為我被記過吧。”

郁時南混沌的大腦清醒剎那。

他用力吸下口氣，接着捏緊鼻子。

然後便被霍周重新拖入水裏。

泳池的水确實只會在早上八點到晚上八點保持恒溫，郁時南剛被浸入泳池，就瞬間被涼到刺骨的冷水席卷。

心髒奮力跳動着，寒意順着血液緩緩蔓延至全身，連帶着毛細血管裏都透着冰冷。

偏偏腳也踩不到底，這到底有多深啊……

郁時南無助地睜開眼，對上霍周那雙平靜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淡漠，此刻卻顯得格外安撫人心。

失去支撐點的郁時南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

刺眼的燈光自水面折射而下。

恐懼的心理在這種環境下滋生得愈發洶湧，郁時南忍不住将腦袋埋在了霍周的肩窩處，然後緊緊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手電筒的光束自霍周頭頂掃過。

郁時南突然擡起頭，然後拍了拍霍周的胳膊。

霍周沒什麽動作。

結果郁時南掙紮得更厲害了，表情也比先前焦急了很多，拍他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眼看好不容易恢複平靜的水面又要被激起一層漣漪。

霍周微微蹙眉，他短暫地猶豫幾秒，接着不由分說地扣住郁時南的腦袋。

然後便在後者怔然的視線中，吻了上去。

軟唇相貼之際，氧氣被緩緩渡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