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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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時南的貼貼行為持續了大概整一周。

霍周從最開始的呼吸困難心跳加速, 逐漸适應到可以面容平靜地接受郁時南将光滑的兩條長腿搭過來。

到最後，已經能在泳池扶着郁時南的腰教他游泳了。

但……

霍周發現自己好像有點上瘾。

以前碰到郁時南會難受。

現在碰不到則會加倍難受。

霍周恨不能時時刻刻牽着他抱着他，給人揉碎融進自己的骨頭裏。

俨然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饒是郁時南這麽遲鈍的人, 都發現出了異樣，他單手抵在下巴處, 認真仔細地上下打量過霍周：“霍同學, 我怎麽感覺我們最近的肢體接觸越來越頻繁, 可你卻沒有絲毫的好轉？”

“……是嗎？”霍周面無表情地反問, “可能産生抗藥性了吧，要不要試試加大劑量。”他無恥地提出建議。

“啊？”郁時南怔愣一下, 他短暫地糾結半晌, 接着試探性地提出建議, “那……晚上要一起睡嗎？”

“可以。”霍周等得就是這句話。

郁時南似乎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爽快，投過來的眼神中帶上些許的狐疑。

“理解一下。”霍周象征性地拿起氧氣瓶吸了兩口，“我這也是為了快點痊愈。”

“好吧。”郁時南好脾氣地答應着。

今年大錦賽獲得的關注度是前所未有的。

因為大運會（世界大學生運動會）的選拔賽取消, 參賽人員的名單将以大錦賽的成績作為主要參考标準。

眼下官方還沒公布參賽人員，各路網友就已經按捺不住地推出了自己心目中的名單。

[話說, 今年大運會，那個誰會參加嗎？]

1L：

哪個誰？前夫哥？霍周啊？

2L：

樓上膽敢直呼姓名，你不要命啦？

3L：

印象中這位還在禁賽……

4L：

早被解禁了, 這種天才型的選手只要不犯原則性錯誤都不會有什麽實質性懲罰, 還等着他們為國争光呢。

5L：

笑死，禁賽一年外加被退隊, 這叫沒懲罰？霍周的粉絲別太離譜，不懂喜歡他的圖什麽, 圖他以後會家暴？

6L：

……沒發生的事就別逼逼了行不行？？造謠犯法望周知。

7L：

不過霍周今年大錦賽成績直接斷層，回隊應該不難？就是之前有打人的前科, 不知道國家隊還要不要。

8L：

我吐了，飯圈風氣能不能別帶到泳壇？你們知不知道被霍周打進醫院的那個也是國青隊的苗子？就因為長得帥逃過一劫？別太雙标真的……

9L：

同意，那人叫楊霖，1500m自由泳成績很牛的，你們可以去搜搜看，結果臨近比賽前半小時被霍周打傷進醫院了，真的很可惜，陳青礬後來也跟着霍周一起走了，他倆确實……同進同退，各種意義上。

10L：

泳壇也不缺這一個霍周吧？今年青少年聯賽游得好的很多啊，搞得沒了他奧運會就拿不到冠軍一樣，倒也沒這麽需要他。

11L：

沒有他，楊霖也不會被退隊，陳青礬也不會跟着離開，他一個人犯錯後果卻是三個人一起承受，怎麽好意思複出的呢？

12L：

而且互聯網好像沒有記憶，大錦賽現場就他的呼聲最高，我當時都驚呆了……

13L：

但他也獲得了應有的懲罰啊，加上那會才十八歲，年輕氣盛犯點錯也沒到不能諒解的程度吧？

14L：

所以因為他斷送一年運動員生涯的人就活該被欺負是嗎？

15L：

楊霖就算沒出事他也進不去國家隊，話就放在這裏，真以為雙子星是随便說說的？陳青礬1500m的成績遠超今年亞錦賽的冠軍，別因為沒比賽就開始誇大成績……

樓裏吵得不可開交。

最開始只有這一個帖子頂得火熱。

緊接着，痛斥霍周當年打人的帖子越來越多，層出不窮，從專業的游泳論壇擴散到豆瓣，又逐漸被搬運到微博，沒多久便吵上熱搜。

在大運會的官方參賽名單下發前出這些事，已經是明晃晃在借助輿論的力量逼迫泳聯将霍周的參賽資格剔除了。

事情越鬧越大。

對霍周的聲讨也越來越激烈。

郁時南很少去看這些社交軟件。

他不玩微博，不看論壇，不刷短視頻，獲取外界的消息來源只有一個——耳朵。

“卧槽霍周的事情你們看了沒！”班上的女生驚呼出聲，“吵得好兇啊！”

郁時南頓時豎起耳朵：“什麽？”

“就是說他打架的事情。”女生嘆口氣，“其實兩年前剛爆出來的時候鬧得更兇，當時的體壇日報寫得超級過分，但霍周已經受到懲罰了啊，不知道最近怎麽又被翻出來了……是不是有人搞他？”

郁時南不太懂這些：“為什麽要搞他？”

“大運會的名單還沒确定，有人想把他的名額搞掉呗。”一名男生接話，“現在的輿論多厲害，要是網友想，別說是一個名額，就算正比着都能給你罵得退賽。”

郁時南沉默下來。

其實他之前就多多少少聽說過這件事。

一次是從林琦嘴裏，一次是從林教頭嘴裏。

但也只限于……

知道這件事而已。

其中的原因和傷者情況他一概不知。

可他知道霍周有多重視大錦賽和游泳。

郁時南心如亂麻。

“不過你們說霍周會不會真的有暴力傾向啊？”又一名男生插嘴道，“感覺他平時也特別兇巴巴，粉絲找他要簽名他都愛答不理，還動不動冷臉。”

“霍同學人很好的。”郁時南說。

“都忘記你倆一個宿舍了。”男生笑笑，“哎，跟我說說霍周私下什麽樣呗？我等會就去微博下面評論，說不定還能給霍周挽回一點輿論形象。”

“微博？”郁時南擡眼。

“是啊。”男生把手機遞過去，“霍周都快被罵成篩子了。”

郁時南抿緊嘴唇，視線上上下下掠過那些犀利的言辭。

他實在氣不過，于是噠噠噠地飛快敲擊下一句評論

——“你們能不能不要再造謠了！”

還用了一個大大的感嘆號。

彰顯了郁時南此刻內心的怒意。

男生拿回手機後瞬間笑出聲：“別人的罵戰都是以對方的祖墳為單位攻擊，你醞釀這麽久就一句瑪卡巴卡，你真的太逗了郁時南。”

什麽瑪卡巴卡。

郁時南只知道自己很生氣。

氣到上課都開始走神。

這對常年不允許情緒低迷超過一分鐘的卷王來說，已經是不可思議。

旁觀者尚且被影響成這樣，當事人想不知道都難。

但霍周是什麽人，能裝二十年直男，承受力自然異于常人。

“我真沒事。”霍周現在就跟客服一樣接聽着來自四面八方的問候，“都過去多久了，我這人健忘，要不是過去又被翻出來，我還以為是我自己主動退出國家隊的。”

“別貧行不行？”陳青礬語氣裏的擔憂不減，“楊霖那逼就純粹不讓你好過，專門逮着大運會的名單下發前夕搞這種事，拼實力拼不過就開始玩陰的……”

“就算今天沒人提起來。”霍周語氣平靜，“這件事也實實在在發生了，不會因為所有人都保持沉默，就會随之抹去消失不見。”

陳青礬在聽筒那頭陷入良久的沉默。

“沒關系。”到頭來反倒成了霍周在安慰他，“一場比賽不行就兩場，兩場不行就三場，哪怕時間戰線再拉長一年，我也有重回國家隊的信心。”

霍周确實變了很多。

以前他14歲入選國家隊，16歲就能在亞洲賽事斬獲各種獎杯，17歲參加奧運會，被外界喻為泳壇天才，那時候的他既有少年意氣風發的風采，又帶着不可一世的自負和不認輸……

經歷整一年的禁賽和退隊風波之後，霍周沉穩了很多。

但那雙淡漠的眼眸看似平靜，卻又蘊藏着被極致隐忍的不甘。

“好。”陳青礬開口，“我陪你。”

“……我恐同。”霍周一句話打破溫情，“知道兄弟我魅力大，但也別整這些寒碜的話，雞皮疙瘩要掉了。”

“去你媽的。”陳青礬笑罵。

霍周貧了兩句後挂斷電話。

他安靜地坐了一會。

半晌，輕聲嘆出口氣。

不在意是真的。

在意也是真的。

他害怕郁時南看見……

會不會因此又開始害怕他從而躲着他？

或者是對他失望？畢竟在郁時南心裏，他是個喜歡兇巴巴關心人的形象，那……如果郁時南知道他曾經失手把人打進醫院住院三天之後，還會像以前那樣看待他嗎？

霍周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但他很在乎郁時南會怎麽想。

思緒一瞬間繁雜至極。

霍周難耐地用拇指抵上太陽穴。

“嘭——”

門突然被推開。

霍周循聲望過去。

“霍同學！”郁時南慌慌張張地跑到霍周跟前。

霍周沒說話，一聲不吭地看着他。

“網絡上……”郁時南猶豫着要怎麽開口，但最終還是選擇開門見山，“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是。”霍周說。

郁時南愣住：“你真的把那個人打進醫院了？”

“沒錯。”霍周站起來。

郁時南的表情一瞬間複雜到極點。

他微微張了張嘴巴，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于是便抿上嘴巴，低垂着眼不肯再看霍周一眼。

果不其然……

霍周眸光一沉。

恍惚之間，他仿佛又回到被記者包圍的十八歲。

分明前幾天還在誇他比賽發揮出色，逗他身材怎麽練得這麽好，一剎那便收斂了所有的和善，問他是不是有暴力傾向，問他是不是輸了比賽心情不好在發洩，問他為什麽不珍惜自己的前途……

繁雜的思緒在腦海中混沌的纏繞。

霍周本能的繃緊神經。

“能……”郁時南猶豫開口，“能告訴我原因嗎？”

他久久沒有等到回答，便擡頭去看，卻對上一雙隐隐透着灼熱的眼眸。

“霍同學？”郁時南試探性地喚了一聲。

霍周一步步向他逼近，帶着極強的壓迫感。

直直逼得郁時南後退幾步，後腰撞上衣櫃退無可退。

“你怕我。”

分明是疑問句，卻生生用了陳述的口氣。

滾燙的呼吸裹挾着沉默的對峙在空中來回拉鋸。

“我怕你受到影響。”郁時南說。

霍周皺眉：“什麽？”

“我說。”郁時南擡起一雙誠摯的眼眸，“我害怕你受到影響。”

“你為了大錦賽準備那麽久，如果因為這些事情就喪失大運會參賽資格的話，豈不是很可惜？我想着你肯定有你那麽做的原因，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講，我們一起來想想怎麽澄清。”

霍周陷入長久的沉默。

這種感覺……

很奇妙。

再不是見色起意引起的情動，也不是肌膚相貼帶來的錯亂。

而是，空蕩的心髒被一瞬間填滿。

完完整整，再沒有縫隙遺留給別人。

霍周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