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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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周當晚有點醉氧。
洗漱完之後便躺在床上犯暈。
雖然作為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運動員, 霍周的具備很強的活動耐力和心肺功能，哪怕之前在青藏高原參與集訓，也從沒用過氧氣瓶這種輔助類用具。
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恐男症了。
郁時南将牙刷怼在嘴裏, 動作遲緩地攤開手掌——跟霍周牽手牽了一路，掌心處已經被細汗浸泡得泛起沒有血色的白。
這病怎麽會這麽嚴重。
郁時南忍不住看看一旁空了的氧氣瓶。
上床之後, 他又擔憂地望向霍周
——氣息平穩有規律, 身體随着呼吸的頻率微微起伏, 俨然一副熟睡的狀态。
“霍同學？”郁時南試探性地喚一聲。
沒有回應。
兩人是臨床, 霍周枕在自己曲起的胳膊上側卧着，整個人像煮熟的小龍蝦一樣蜷縮起來。
郁時南猶豫半晌, 然後輕輕把手搭在了霍周随意攤開的指尖上, 接着一點一點擠進他的掌心, 直至完全交覆。
……真當他死了還是什麽。
霍周驟然睜開雙眼。
事實上他今天累得不行，但擂鼓的心跳并沒有絲毫放他休息的意思，他難耐地抓緊心髒的位置。
別他媽跳了！
霍周恨不能給它邦邦兩拳。
這小直男腦子裏又在想什麽。
霍周煩躁地順着交.纏的雙手看過去。
“霍同學……”郁時南的聲音輕如夢呓, “希望你早點适應，明天醒來……可以好受一點。”
霍周怔在原地, 一瞬間清醒得可怕。
他清楚得知道，從郁時南搬進來的第一天起，這場無聲的對峙就被按下開始鍵, 一場源自于他的自我和本我展開瘋狂的拉鋸戰——思維和本能的推拉。
再荒謬不過的謊言。
但郁時南卻深信不疑。
霍周輕聲嘆口氣。
當夜幕降臨到最低點, 所有的一切都溶于黑暗，只有這個時候, 霍周才會允許自己卑劣的心思短暫地浮出水面片刻。
天亮之後，這些雜念将被悉數壓制。
他依舊是那名冷靜克制的運動員。
霍周安靜地坐了一會。
但心跳卻沒有絲毫消停的跡象。
一坐坐到後半夜。
霍周最後都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暈過去的。
反正是過去了。
郁時南早上醒過來的時候, 自己正保持着一個極其不舒服的姿.勢，而造成這一結果的原因, 則是——霍周整整一晚都沒松開過他的手。
嘶……
又酸又麻。
這也就是他平時經常進行軟開度的練習，換做別人，可能這會兒就該被緊急送往醫院了。
郁時南試探性地抽了下手，卻只換來愈發收緊的力度，直直勒得他悶哼出聲，骨節都要錯位。
似乎是聽到了異樣，霍周眉宇一動，緩緩掀開了眼簾。
“霍同學？”郁時南輕輕推動他一下。
“……嗯？”霍周應聲去看。
“有沒有好受一點？”郁時南關切地問道。
霍周的思緒緩緩回籠，半晌後，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床上彈起來，接着就因為下意識地縮手直直将郁時南一起拽過來。
“咚——！”
郁時南的胳膊猛地撞上圍欄。
“嘶……”
郁時南疼得生理眼淚差點飙出來。
霍周即刻松手，眉頭緊皺，轉而握上他的手腕，目光緊緊盯着那道清晰的印痕，甚至已經有了微微紅.腫的跡象。
“對不起。”霍周說，“我忘記還牽着你的手了。”
“沒事。”郁時南疼得喘.息都不穩，但還是扯出個勉強的笑，“你現在有沒有好受一點？心跳還那麽快嗎？”
“這是關心我的時候？”霍周語氣帶上點愠意，“你勁兒那麽小，撇不掉我掐我一下不就好了，我都怕給你撞斷了。”
“……沒有那麽誇張吧。”郁時南小聲。
霍周三兩下下床，沒多久宿舍內就響起物品翻找的聲音，接着他踩在床梯上，一把把郁時南的手拉過去，擠出一坨藥膏就開始塗。
塗着塗着，郁時南突然笑了。
“笑什麽。”霍周沒好氣地看他，“疼得是你又不是我。”
“可是你沒有心跳加速啊。”郁時南笑得眼睛彎起，目光純真得宛如一汪清泉，“所以你看，是有用的。”
霍周有一瞬間的晃神。
“是是是。”他錯開視線，神情有些不自然，但語氣還是保持了一如既往的冷淡和敷衍，“有用有用，多謝郁大神醫妙手回春華佗再世，但以後幹這種事之前麻煩做好保護措施，我今天就去買防撞條。”
“那我今晚繼續牽着你睡！”郁時南語調輕快。
“你是真不嫌麻煩。”霍周嗤笑，“幹脆直接來我懷裏算了，還舒服點。”
郁時南被這話沖擊得一愣。
霍周也一愣，顯然他沒想過這話能從自己嘴裏說出來。
媽的！
這嘴怎麽回事！
兩個人對視一眼，莫名的尴尬萦繞在空氣中。
“那什麽……”霍周硬着頭皮開口，“是我太急于求成了。”
郁時南笑笑：“是啊，這種事還是循序漸進着來比較好。”
“今晚你還去游泳嗎。”霍周問，“我可以跟林教頭講一下，讓他教你。”
“別別別。”郁時南趕忙擺擺手。
“怎麽？”霍周投過去個疑惑的眼神。
郁時南支支吾吾半天：“……你教練很兇。”
“哈？”日常在林教頭頭上飛的霍周表示不理解。
“真的很兇啊。”郁時南眼神懇切，“我每次看到教練，都會想起來他要處分你和我那次，可能……可能我太先入為主這個第一印象了。”
霍周也沒勉強：“可以，随便你。”
之後，兩人就分別去上課了。
郁時南今天是滿課，從文化課到專業課到舞蹈課。
偏偏每節課都在不同的教室，跑得他暈頭轉向。
好在還是提前兩分鐘趕到了。
他剛進門，就聽到班上的同學在那裏抱怨。
一聽才知道這節課老師把秤帶來了。
郁時南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害怕稱體重。
這種天然的畏懼，源自于初中的那一場大病。
因為過多地攝入了含有激素的藥物，所以郁時南曾經有很長時間體重都居高不下，害怕稱重也是從那時起遺留下來的心理問題。
他不安在地摩挲過褲縫，緊張得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些許。
“郁時南。”老師念到他的名字。
郁時南的心跟着一墜。
他深吸一口氣，身體僵硬地走到體重秤上，然後逃避地将目光放向遠處，不肯直面顯示屏上的數字。
“啧。”老師的語氣略帶上無奈，“還是偏瘦，先下來吧。”
“……好的。”郁時南乖乖下來。
“你得多吃點。”老師語重心長，“從開學起我就跟你說過，你最好能再胖一點，雖然現在做動作就足夠好看了，但再胖幾斤整體質感會更好，而且多屯點脂肪不容易受傷，不然摔一下都能傷到骨頭。”
“知道了。”郁時南點點頭。
要多吃點，多吃一點才行。
他下午去食堂打飯的時候破天荒打了三人份。
然後就在吃飯的時候犯了難。
他根本吃不掉，這不是在浪費糧食嗎？
郁時南将腦袋抵在鏡牆上，輕聲嘆口氣。
接着，他就抱着三人份的飯去找霍周了。
霍周這會正在進行柔韌性練習。
郁時南于是就坐在長椅上等了一會。
“行了。”林教頭注意到郁時南的身影，于是主動叫停，“小郁來給你送飯了，吃完再繼續。”
霍周用手背蹭掉額頭上的細汗，順着林教頭的視線看過去。
“瞧瞧。”林教頭又在明裏暗裏地敲打他，“這年頭去哪找這麽好的舍友啊，還不知道珍惜，還整天想着談戀愛，愛情能比友情重要嗎？”
霍周無語：“我真沒戀愛。”
“誰知道你哪句話真哪句話假。”林教頭哼哧兩聲。
“吃飯去了。”霍周丢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
“霍同學！”郁時南見到他之後情緒明顯輕快不少，“要不要一起吃飯？”
霍周含糊地應下一聲。
“來。”郁時南攤開掌心。
“做什麽。”霍周問。
“你牽一下我。”郁時南說。
霍周不自在地把手搭上去——蜻蜓點水的一碰，結果他剛打算把手抽回來，就被郁時南緊緊握住了。
“有心跳加快嗎？”郁時南擡起一雙誠摯的眼眸。
霍周別扭地錯開視線：“還好。”
确實還好，再沒昨晚那般難以呼吸。
“果然。”郁時南笑笑，“只要觸碰時間久了就可以産生免疫力。”
“話是這麽說。”霍周舉起兩人緊緊相握的手，面無表情地問，“但是郁時南，你這樣讓我怎麽吃飯？”
“……也是。”郁時南若有所思地松開手。
重獲自由的霍周将餐盒一一打開，接着眉頭微皺：“怎麽，今晚還有別人？”
“沒有啊。”郁時南搖搖頭。
“那怎麽這麽多？”霍周問。
“哦。”郁時南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們今天稱體重，舞蹈老師說我最好可以再胖一點。”說完，他又好奇地看向自己的手腕，“但我沒覺得我很瘦啊……”
“前段時間你跟我說你要減脂。”霍周把米飯往他面前推，“我那時候還以為你們舞蹈生對體重已經苛刻到了這種程度，到頭來竟然是你自己折磨自己。”
“還好吧……”郁時南用筷子戳戳米飯，“我本來就有點胖。”
霍周往嘴裏送了口米飯，然後一言不發地将健碩的臂膀伸到他面前。
郁時南心虛地把胳膊藏在身後：“你又不需要跳舞。”
“吃你的飯。”霍周說，“一口都不準剩。”
郁時南悶悶不樂的哦了一聲。
他無欲無求地往嘴裏扒拉着飯菜，長年以來的克制飲食早已讓他失去對食物的喜愛，要不是為了活着，郁時南可以一輩子只喝水。
吃着吃着，他又想起什麽似的停頓一下。
“霍同學，不要浪費吃飯的時間吧。”郁時南開口，“不能牽手還可以做別的啊。”
“森麽。”霍周塞了滿滿一嘴，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
郁時南将寬松的褲子卷到腿根，露出雙纖白的長腿，接着搭上霍周的大腿。
柔.嫩的腿肉貼過來的剎那，霍周差點把飯噴到郁時南臉上。
林教頭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出發去教工食堂，迎面就撞上這一幕。
啧啧啧。
這樣才對嘛。
這年紀就該跟男孩子一起玩，談什麽戀愛啊。
林教頭放心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