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長得倒是跟你一樣秀氣。”霍周忍不住調侃。

他樂得看郁時南這幅向他展開所有的一面, 不論他們現在以什麽樣的關系在做這種事。

重點是做了。

重點是郁時南這一面只有他霍周能看得到，隐忍的、抗拒的、害羞的、難耐的……

都只有他一個人看見了。

霍周玩心大起。

“少用你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看我。”他将郁時南摁回凳子上，俯下身後掐住郁時南的後脖頸, 另一只手陡然加大力度，言語間滿是輕佻, “不是你給我發消息讓我回來的嗎。”

“我沒有……”郁時南咬牙否認, 眼眶憋得都微微泛紅。

霍周只當是他的羞恥心在作祟, 輕笑一聲後便繼續了。

此後過了大概一個小時。

郁時南撐不住地微靠在他的肩頭, 只無意識地呢喃着“停下”這一個詞。

到這個時候還好好的，到霍周揉着郁時南的腦袋囑咐他乖乖洗澡的時候也好好的……

但等郁時南從浴室出來之後, 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目光躲躲閃閃的, 對上霍周的視線便迅速移開，抿着嘴巴不肯吭聲。

“至于嗎。”霍周倒是無所謂。

郁時南尴尬得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逃避。

要他說什麽？要他怎麽說？要他從什麽地方開始說？

他都不知道在做那種事的時候為什麽會想到霍周。

郁時南越理腦袋越亂, 只得裝模作樣地拿出書來開始看，結果看了沒兩行就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舞蹈解剖學》, 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他迅速把課本丢得遠遠的，慌裏慌張地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

做什麽，做什麽……

郁時南焦灼地掰着中性筆的筆夾。

“啪——”

筆夾的斷裂聲。

“行了。”霍周的胳膊沉甸甸地壓上他的肩膀。

直直壓得郁時南渾身僵硬。

“怎麽說咱都是坦誠相見過的關系了。”這邊的霍周還在為兩人的更進一步而美滋滋, 他欠嗖嗖地捏捏郁時南的臉, “我手.活不錯吧？有需要下次再點，随叫随到, 樂于為您服務。”

啊啊啊——

郁時南想給他嘴巴縫上。

“洗澡去喽。”霍周心情大好。

“嘭——”

浴室的門被關上。

郁時南這才卸下所有僞裝，懊惱地将腦袋“嗙”一下撞在桌上。

嘶……

好疼。

腦袋疼, 後背也疼。

郁時南皺巴巴地呲牙咧嘴。

他趴在桌子上緩了一會。

不能想了。

不能再想了。

打起精神郁時南。

他撐着胳膊爬起來，用力拍拍臉。

郁時南很少允許自己沉浸在負面的情緒裏面做無用功。

畢竟這只會讓他變得內耗, 對解決事情起不到任何的推動。

他随手抽過張A4紙，開始在上面寫寫畫畫。

霍周、郁時南、秦仰、宋回、游泳、酒吧、腳傷……

他在空白的紙張上寫下這麽幾個關鍵字，然後開始畫箭頭來梳理關系。

好半晌之後。

“啪——”

筆杆被擱置的聲音。

郁時南對着臺燈舉起這張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他标注的時間節點，以及該節點下發生的重要的事件。

直到這會兒，他才猝然發現，原來他跟霍周已經經歷了這麽多。

或者說……從開學到現在，霍周除去比賽和集訓之外，就沒有離開過他分毫。

郁時南的思緒一派清明。

霍周對朋友實在太好太好了。

他真的從霍周那裏得到了很多照顧。

興許就是因為得到的太多，所以才會在做那種事的時候想起他。

霍周說得沒錯。

他确實太慣着自己了，慣得自己都對他産生了習慣性依賴，下意識就會開始尋求他的幫助，但這是不對的。

思路變得清晰的同時，心情也逐漸變得沉靜。

郁時南一瞬不移地盯着手裏的紙張，愈發堅定一個念頭

——離霍周遠一點。

郁時南暗下決心。

他将紙攢巴攢巴丢進垃圾桶。

先從什麽地方做起？

郁時南擡眼望望床梯。

OK。

就先從自己爬梯子開始。

腳腕不能用力，就用膝蓋。

總能上去的。

老是讓人家抱像什麽樣子。

郁時南一不做二不休，沖着手心“呸呸”兩聲，瞳孔內滿是堅決的信念。

溝通是人類最好的橋梁，不溝通是腦補的最好利器。

因為一句“你跟青礬什麽時候回宿舍”，就衍生出兩種意思的兩個人，已然各自奔着不同的腦回路策馬狂奔。

霍周甚至是哼着歌從浴室出來的。

他心情不錯。

甚至可以說是極其不錯。

不管怎樣他現在都是跟郁時南互相打過飛機的人了。

就算郁時南只把他當朋友，那也是“拿走郁時南第一次打飛機”的朋友。

這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

第一次是具有特殊意義的，具有紀念性。

當然，誰要敢觊觎第二次，霍周就給誰撕成兩半。

這種好心情，在他對着鏡子樂完半天、悠哉悠哉往回走的時候，變得戛然而止。

霍周蹙眉，接着擡頭：“你怎麽上去的床？”

“我可以自己上床。”郁時南應該蒙着被子，聲音悶悶的。

霍周聽完眉頭又緊皺幾分：“你為什麽頭朝那邊睡？”

“放心吧霍同學。”郁時南說，“我在床尾放了一床被子，不會讓腳碰到你。”

“……這是重點？”霍周三下五除二上床。

果不其然被他撞見一床高高鼓起的“小山丘。”

“你給我說明白。”霍周長腿一邁直接跨到了郁時南的床上。

他不由分說地開始扒拉郁時南的被子，直到看見那張被悶得微微泛紅的臉後，才不客氣地掐上郁時南的臉，“說清楚，怎麽突然這麽反常。”

郁時南被掐得悶哼不已，但就是有骨氣的不吭聲。

“是我剛才堵着不讓你釋放你生氣嗎？”霍周問。

郁時南還是不說話，但臉肉眼可見的紅了一個度。

“但那樣确實更舒服。”霍周眉頭緊得能夾死只蒼蠅，“你要是因為這個跟我鬧脾氣，那我跟你道歉，你第一次做這些，可能刺.激會有點大。”

“不是啊……”郁時南只想求他閉嘴。

“那是什麽。”霍周被他這支支吾吾的模樣折騰得有點煩躁，“還是你覺得搞在了我的臉上所以不好意思？我都沒放在心上，你至于嗎？”

郁時南絕望地看看床下，一瞬間萌生了跳下去的沖動。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霍周用力鉗住人的後腦勺，強迫他看着自己，“那你說，到底是為什麽，怎麽就突然要睡在那頭，怎麽就突然不需要我抱，郁時南，你不覺得你反常得厲害嗎？”

“有嗎……”郁時南心虛地錯開視線。

“你看着我。”霍周捧住他的下颌，幾乎要貼在他的臉上。

說實話，霍周現在有點慌。

說是很慌也不為過。

他從始至終都沉浸在跟郁時南關系更近一步的想法裏。

結果洗個澡出來天就變了，從陽光明媚毫無預告地變成十八級龍卷風。

擱誰能受得了。

他霍周也是個人。

好近……

郁時南不自在地推開霍周。

他性格雖然溫.軟但沒有扭捏的部分。

哪怕是剛開學那會害怕霍周，也從來沒對霍周掩飾過什麽。

可這種事……

要他怎麽說！

郁時南難耐地吞下口唾沫。

他垂下眼睫，短暫地在心裏組織詞彙。

“是這樣的。”郁時南下定決心開口，再擡眼看向霍周後，目光中帶了分誠懇和認真，“我覺得我們兩個最近走得好像有點近，你覺得呢？”

霍周冷臉：“……哪裏近。”

負距離了嗎？沒有就是遠。

“你看，從開學那天起。”郁時南掰着手指頭跟他數，“我們就陰差陽錯在泳隊更衣室見了面，後來因為舞蹈室在二樓，你們在一樓訓練，所以我們兩個也一直主動的、被動的黏在一起……”

“挺有緣分。”霍周總結。

“我不是這個意思。”郁時南無奈，他盡可能的令語氣保持在嚴肅的狀态，“我就是覺得，我們兩個最好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需要一點個人空間吧。”

霍周的心頓時拔涼拔涼：“不是才分開過一個月。”

“但那一個月也是打了很多視頻通話。”郁時南真摯得不行，“也通過很多次電話，還經常在微信聊天，霍同學，我們真的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會影響彼此的生活。”

霍周不說話，就是低垂着腦袋，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在掙紮。

在糾結。

霍周唾棄了二十年的gay圈基本盤。

他不想做出“打着朋友的旗號行gay之事”的勾當。

所以最開始才沒有直接拉着郁時南進浴室。

而是等郁時南主動發微信找了自己之後，才去做。

他拿捏不準做朋友的距離，但郁時南可以。

郁時南想對他做什麽都可以，越界也好，過分也罷，他都樂意接受。

但眼下……

郁時南在明晃晃将他往外推。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他的手.活太爛？明明還行啊。

都趴在他肩頭顫.抖了還不行？

整個桦大還有比他行的？這麽難伺候的嗎？

霍周百思不得其解。

“你想清楚之後，就回去睡覺吧。”郁時南嗓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柔.和，“這些天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我好像确實被你慣得有點沒有分寸了，對不起，我以後會改的。”

“嘭——”

火山爆炸。

去你媽的基本盤！

老子他媽就是個gay做下基本盤怎麽了？！

霍周一腳把堅守了二十年的原則踹飛。

郁時南把下巴擱在屈起的雙膝上，安靜地看着他。

下一秒，霍周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躺了下來。

郁時南：“…………”

“你讓我睡覺的啊。”霍周無恥地開口。

“我讓你回自己床上。”郁時南咬着牙去推他的胳膊。

霍周紋絲不動，倒是給郁時南累得夠嗆。

怎麽聽不懂他說的話呢！

郁時南氣不過地邦邦捶了兩下。

“你走開。”他不死心地繼續推搡。

然後就連人帶被子被卷進一個緊致的懷抱。

“霍周！”郁時南還在試圖掙紮。

下一秒，他的腰又被死死地用腿箍住了。

郁時南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五花大綁是什麽感覺。

“我不想離你遠。”霍周将臉埋在他的肩窩處開口，“我已經跟你一個月沒見了，你要是說不出個能讓我信服的理由，我就不和你分開。”

“這需要理由嗎？”郁時南不解。

“行啊。”霍周唉聲嘆氣，“是誰，在你腳腕受傷的時候抱你去醫院，又是誰，在你對着游泳犯難的時候主動教你，郁時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想疏遠我，也請你說出個正當原因吧？我在你眼裏沒長心還是什麽？”

“我……”郁時南又變成啞巴。

“你看你都說不出來。”霍周心滿意足地将人抱得更緊了點。

“我要喘不上氣了。”郁時南別扭地開口。

“小事，我有剩的氧氣瓶。”霍周說，“等會給你帶倆上來。”

“……我可以自己喘氣。”郁時南說着又掙紮兩下，“你松開我。”

霍周選擇性地失聰，開始裝死。

郁時南只想穿越回到剛才給自己嘴巴堵住。

說什麽分開啊……

現在好了，黏住了。

郁時南也挺憂愁的。

他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出了問題。

于是陳青礬回來的時候，恰好撞上這麽一幕。

他傻站着盯了半天，也沒上來就咋咋呼呼質問。

畢竟他從林教頭那邊，聽來了不少有關郁時南監督霍周不要談戀愛的事。

可眼下看來……

怎麽感覺霍狗對郁郁更有興趣一樣？！

他當機立斷掏出手機。

[陳青礬]：霍周跟郁郁在床上擰成麻花了。

[陳青礬]：要不還是別讓郁郁監督了？別到頭來再監督出個什麽事來，我看霍周最近其實挺不對勁的。

不對勁說得都算委婉。

他媽的他瞅着都要出櫃了。

尤其是聯賽五大站那一個月，比賽一結束霍周就去翻手機，他這邊還沒給段谷羽打通，那邊就已經開始跟郁時南暢聊了。

這正常嗎？

這正常個雞！

[林教頭]：哈哈哈，那感情好啊。

[林教頭]：這樣就不會惦記人家女生了。

陳青礬：“……”

有沒有可能他對女生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