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盛瑤渾身僵硬站在幹草堆後, 露出大半身子，便正好叫過路的盛豐瞧見。
“咦？瑤瑤，你站在這幹什麽？”
盛瑤扯着嘴角幹笑了兩聲, 心裏慌亂不已，心跳如雷。
她不知厲峥到底躲好了沒，更不知自己是否太過古怪會叫盛豐看出異樣。
不過好在盛豐神色一切如常, 顯然沒有發現什麽。
他走近些許後, 或是因着還要去另一個方向, 便在岔路口沒有再繼續向前, 只站在原地停下了腳步。
盛瑤連忙解釋道：“娘讓我給鄰居們送禮, 所以我便出來了。”
說罷，她還把一旁的竹籃拿起給盛豐看。
盛豐自然知曉這事, 這事還本是該他下午去送的。
他咧嘴一笑：“那敢情好，我省事了。”
盛瑤連連點頭，但也不敢像之前趕厲峥和李征一樣讓人趕緊走，只得等着她爹自己轉身離開。
可盛豐剛要邁步, 又忽的想到了什麽, 倒轉回來，還往前邁了幾步。
盛瑤吓得呼吸一窒。
好在盛豐沒繼續向前, 只隔着幾步距離，道：“瑤瑤, 就是昨夜你娘問你那事, 你可有好好想想？”
盛瑤心頭咯噔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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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擔心身後的厲峥會有暴露，但又不敢轉頭回去查看他躲藏的情況。
一面更驚心盛豐突然提起的這個話題，畢竟身後還有第三人能聽見。
盛豐所說的事, 自然是有關李征的事。
昨夜盛瑤沒向容雲回答出個所以然來，只含含糊糊把這個話題帶過了。
但夫妻倆回了房大抵是為女兒的婚事又談論了一陣。
“我、我想了, 但、但還沒想明白。”
實則，盛瑤壓根沒想，而眼下沒想明白的更不是李征的事，而是厲峥的事。
盛瑤看着父親關懷的眼神，一時間有些心虛。
不論昨夜的夢境，就她知曉的父親對厲峥的印象，她根本就不知要如何告訴他自己和厲峥又見面了的事。
更莫說，像告訴娘親一樣告訴父親，自己還喜歡厲峥。
更何況，厲峥他方才向她講述的那些話……
盛瑤幾乎可以想象，若是盛豐聽了去，大抵只會怒斥一聲：“這個狗官，花言巧語！滿嘴謊言！”
不過現在的盛豐只是樂呵呵道：“這樣啊，沒事，你好好想，這是大事，爹和娘都尊重你的想法。”
“嗯嗯，謝謝爹爹。”
盛豐站着沒走，又不自然地摸了摸鼻頭，說道：“主要是正值過年，走門串戶的，李家若是要來，我們也不便拒絕，但來往多了，總歸會叫鄉親們議論，這事還是得盡快有個結果才好。”
若是盛瑤這會身後沒有厲峥，她定是會直言告訴父親，她對那個李征沒有任何興趣。
但因着身後藏着人，心頭那根弦緊繃着，生怕盛豐再往前半步。
盛瑤腦海裏一片空白，哪還能做出任何答複，只得胡亂敷衍道：“好，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的。”
盛豐點頭，擺了擺手：“我得趕緊去忙了，晚些時候再見吧，走了。”
看着盛豐轉身快步離開的身影，盛瑤這才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一口氣還沒呼出一半。
她手腕忽的被身後大力一拽，整個人身形不穩就要栽倒下去。
纖腰被一只鐵臂環住，接住盛瑤的是厲峥結實的胸膛。
他身後靠着幹草堆，拉着盛瑤貼向自己。
還不待她穩住身形，就急促問道：“你還要考慮他的事？”
“……啊、啊？”盛瑤眼前一晃，整個人幾乎是撲過來的。
好不容易穩住了，已是同厲峥一起倒在幹草堆前了。
盛瑤眨了眨眼，思緒慢半拍地都沒反應過來：“誰？”
厲峥沉着臉色咬牙切齒道：“李征。”
“……是我爹讓我考慮的。”
厲峥後槽牙咬得更緊了，下颌線緊繃，眸光也沉暗一片。
他怎也沒想到，那個李家竟然還追到了花溪村來，也正是因為這等消息，他方才才急匆匆趕了過來。
他都不知是該慶幸好在自己也追來了花溪村，還是該氣惱李家的事竟還沒解決完。
但眼下，看着已是被自己抱在懷中，可神情一臉錯愣的盛瑤，他動了動唇，好半晌才難耐低聲道：“那我呢？”
“你什麽？”盛瑤的小腦袋瓜快要轉不動了。
方才厲峥向她說了那等驚人的事情，又險些叫她爹逮了個正着。
厲峥沉沉嘆了口氣，收緊手臂把人更加貼向自己。
他借着盛瑤沒能反應過來的遲鈍，額頭輕輕靠在了她肩上，嗓音悶着重複：“那我呢，瑤瑤，你考慮他，便不考慮我嗎？”
厲峥覺得自己壞透了。
盛瑤最是心軟，而他略施小計便能輕而易舉抓住盛瑤的注意力。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衣襟，心中只猶豫一瞬，就翕動雙唇，發出了一聲吃痛的悶哼聲。
盛瑤眸子一顫，忙道：“怎麽了？壓着你傷口了？”
她趕緊推開厲峥要從他身上起來。
可厲峥手臂将她箍緊，她只推開了些許，又被拉了回來。
但盛瑤眼前已是瞧見厲峥衣襟處淺色的部分一道灰撲撲的腳印。
是她剛才踹的。
盛瑤倒吸一口涼氣，自也想起了厲峥所說的傷勢：“我踹到你傷口了？”
厲峥微蹙了下眉，只放開她些許，好似在極力隐忍疼痛，卻又不舍她離開的樣子。
他斂目看了眼腹部和胸膛的腳印，沉聲道：“沒有，只是踹到胸膛，沒有踹到傷口。”
“可是，你剛剛跌倒可有拉扯到傷口？”
“……可能，有一點吧。”
盛瑤一張小臉慌亂極了，若非此處是外頭，她急得差點要直接拉開厲峥的衣衫檢查傷口是否有裂開了。
看着盛瑤一副手足無措的樣
子，厲峥心虛又竊喜。
此時若誰大罵他真不是個東西，他定不會反駁。
借此機會，厲峥再次攥住盛瑤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再一次問：“瑤瑤，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盛瑤這會哪有功夫想問題。
她低着頭看向厲峥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腹，心不在焉道，“你說考慮的事情嗎？”
“嗯。”厲峥緊盯着盛瑤，一面享受自己以卑劣換來的關懷，一面又緊追不放，若她再走神搪塞，他還得追問。
盛瑤卻是霎時回了神，連忙使了點勁從厲峥身上退開，重新站起身來：“你能起來嗎？”
懷中香軟不在，厲峥輕蹙了下眉，但答得很快：“不能。”
他朝着盛瑤伸出手，仰頭望着她。
盛瑤一眼就能瞧見厲峥衣襟上灰撲撲的腳印，哪還有別的話說，連忙伸手拉他，還用另一手将他扶起。
厲峥站起來後随手整理了一下衣衫。
胸膛前一道腳印，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不過他毫不在意，張嘴似是就要說什麽。
盛瑤一愣，指了指厲峥的頭：“有、有幹草。”
這是事實，也是盛瑤蹩腳的轉移話題。
她好似有所預料一般，知曉厲峥又要說什麽。
厲峥手指微動，但壓根沒擡手。
他很快俯身：“幫我。”
盛瑤正要開口。
厲峥語氣放緩，連帶着頭也低了下來：“瑤瑤，幫幫我，我看不見在哪。”
到底是盛瑤自己一腳把人踹進幹草堆的。
她抿了抿唇，還是伸手朝着厲峥後腦勺探了去。
她微微墊腳，身體前傾。
若有人從側面看，那畫面就好似身型嬌小的少女主動靠進了男子的懷中。
不過盛瑤很快拿到幹草就退開了來：“好了，拿下來了。”
厲峥低聲道謝，眼看話題似乎就這麽被帶走了。
可還不待盛瑤松一口氣。
厲峥下一瞬便開口追問：“瑤瑤，考慮好了嗎？”
盛瑤一愣，驚訝地瞪大眼：“我還沒考慮呢！”
莫說是這件令人震驚，也令人思緒亂糟糟的大事。
就算是一件小事，前後也不過片刻，哪有給人考慮的時間。
不給人考慮的時間便罷了，還接連追問好幾次。
哪有他這樣的！
厲峥對此回答顯然不滿意，更是急不可耐。
在他看來，壓根無需考慮，即使考慮，也僅有唯一的答案。
但眼看盛瑤因着這一堆繁雜之事快把小腦瓜都想壞了，他還是不舍地輕嘆口氣：“無妨，我等你想好。”
盛瑤明顯松了口氣，正要說什麽。
厲峥很快又補充道：“但是別想李征。”
“我沒想他。”
盛瑤回答得太快了，俨然是不假思索，也話不過腦。
這話一出，厲峥不由輕笑了一聲。
盛瑤聞聲小臉一熱，連忙拉開話題問：“你的傷到底怎樣了，要去找個大夫看看嗎？”
厲峥搖頭：“沒事，我待會回去自己看一下便好，沒那麽嚴重。”
聽他說回去，盛瑤抿了抿唇，猶豫了一會，才不自然地問：“你……昨晚在何處住下的？”
“村口的那間客棧。”
“……哦，那還，挺遠的。”盛瑤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問這話挺奇怪的。
遠與近又如何，遠些才更好，倒不至于叫厲峥有可能被她爹娘瞧見。
但下一瞬，厲峥又道：“所以，我今日在你家附近租了間宅子。”
“什麽？！你租了宅子，你莫不是要在這裏久留？”
厲峥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她：“那不然呢？沒得你的答案，我如何能離開？”
“可是，現在在過年呀。”
“即使我現在離開，今日也回不到家中過年啊。”
盛瑤霎時語塞，心頭更是焦慮起來。
是啊，厲峥昨日趕到花溪村，而今日便是除夕了。
無論厲峥留下，還是離開，這個除夕他都沒法在家中度過，更是僅有他一人在此。
盛瑤垂眸攪了攪手指，問：“承钊呢，怎未見他與你同行。”
“臨近過年，柳陽城距承钊的家鄉不遠，我既是要來尋你，便讓他自行回家，也好與家人共度新年，他這會應是已經到家了。”
承钊是回家過年了。
可是厲峥呢？
盛瑤心頭又氣又急，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她把厲峥帶回家，只怕這個年他們一大家子都別好過了。
可是，若是對他不管不顧。
盛瑤一時有些難以想象，待今日天色暗下，各家燈火闌珊，而他獨自一人在鄉村租下的宅子裏，要如何度過。
厲峥卻是對此好似毫不在意。
他站立着垂眸靜靜地看着盛瑤，好似不必她表露多少情緒，就能一眼洞悉她心中所想。
厲峥唇角一揚，別過頭去，好似體貼道：“不知這兒是否還會有人經過，不若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也得先叫人打理一下那間宅子。”
盛瑤下意識問：“哪間宅子？”
厲峥擡手指了指遠處被山包擋住大半，但也露出了半邊屋頂的破宅：“那兒，整個村子就那間空着。”
盛瑤轉頭一看，自是知曉那間宅子。
因着離家近，小時候她還與那家人的小孩一起玩耍過，不過他們前幾年進了城，宅子就空閑了下來。
而那間宅子，現在根本就跟片荒地似的。
即使打理一番，那間屋子也不大能住人，更莫說是度過除夕這樣本該是阖家團圓的日子。
盛瑤想象了一瞬，只覺那畫面更加凄涼了。
但厲峥很快又開了口：“那我便先走了，瑤瑤，明日見。”
盛瑤瞪大眼：“明日？”
“明日不能見了嗎？”
不是。
她是想說，那今日呢？
他當真要一個人在那個破宅裏度過除夕嗎？
盛瑤張了張嘴，但也沒能想出解決的辦法，只能回答道：“沒有不能。”
厲峥聞言，略顯開心地點了點頭。
纏人的時候可纏人了，說要走，竟真的轉頭就走了。
看着厲峥離去的背影，高大寬厚，但又孤獨凄涼，盛瑤的心尖一下就揪緊了。
殊不知，男人背對她的臉龐上，已是勾起了愉悅的笑容，再走遠些，怕是又要哼上小曲兒了。
怎麽辦，要不，今夜直接和爹爹坦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