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推心

推心

兩人從顧清河身邊路過時,顧清河忽然叫住他們,說:“外面風雨很大,你們這個時候出去,很危險。”

溫辭說:“我們不走遠,就是出去看看。”

顧冉不動聲色走到了那袋零食附近。除了溫辭和司淵,也就只有那袋補給能夠暫時滿足她空虛不安地內心。

顧清河還想說些什麽,可溫辭根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她緊跟着司淵走向門口,只留給他一個利落的背影。

看着兩人無比親昵的手牽着手的畫面,顧清河心生妒意。陰暗瘋狂的情緒很快占據了他的整個腦海,等他意識到後,迅速垂下眼,再擡起頭時,神情已經恢複成正常模樣,看不出半點異樣。

他始終站在門口,視線并沒有從兩人身上挪開。除了默默關注溫辭,他更想知道,司淵這個時候領着她的目的。

總歸不會是突然想吹風、聽雷、淋雨。

隐在角落的章揚,雖然沒動地方,卻也在收拾自己儀容的間隙,頻頻把目光落在那兩人身上。

他和顧清河一樣,窺視溫辭的同時,對司淵充滿了好奇。

盡管他很不想承認這一點。

邁過門檻,風雨聲,滾滾的悶雷聲,一浪高過一浪,無比清晰地傳入了兩人的耳中。

溫辭正準備往前走兩步,司淵一個大跨步,站到了她面前,轉過身,正對着她,說:“等一下,外面雨大。”

話音未落,他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外套,不由分說地套到了溫辭身上。

兜帽有點大,蓋住了溫辭的眼睛。

她只有仰起頭,才能看見他。司淵揚起手,拎着帽檐,把帽子給她調整到最佳角度,牽着她往前走了幾步。

兩人走出去沒多遠,把身體完完全全置于風雨之中。也是在這一刻,細微靈敏的感官,好似完完全全恢複到正常狀态。

“司淵,有什麽發現?”溫辭問他。

“這裏很奇怪。我們眼前的這座廟,甚至是整個島嶼,都充滿了詭異,還是小心一點好。”

司淵不太清楚她接受這種不太符合常理的事物的阈值在哪裏,說太多怕她消化不了,一句話含糊過去。

垂眸,溫辭若有所思的模樣落入眼中。

“你呢,發了什麽?”他問。

溫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轉過身,仰頭看着面前的這座古樸又不失雄偉的殿宇,說:

“我也覺得很奇怪。”

“你有沒有發現,在顧清河和章揚進來之前,我們誰也沒有聽到風雨聲。”

話音未落,一道悶雷自頭頂的烏雲裏傳出。冷不丁轟隆隆一下,像是突然道破天機的警告。

可溫辭并沒有被吓到,只是擡頭看了一眼。

司淵也是。

反倒是廟裏的那三位,神色各異,卻都能看出惶恐。

雷聲入耳,幾乎要把耳膜震碎,不可能不害怕。尤其是顧清河和章揚,他們被驚雷劈了一路的腳後跟,都要得PTSD了。

雷聲停止後,風雨也小了很多,淅淅瀝瀝的雨水被風得斜打下來。

溫辭身上穿着他的外套,防水。除了飛濺到小腿上的幾處水漬之外,她并沒有感到多少不适。

司淵渾身濕漉漉的,卻看不出半點狼狽。毛寸碎發柔順貼在腦袋上,像一只順毛大狗狗。

溫辭眼眸噙了抹淺淡的笑意,在司淵轉頭看過看之前,挪開了定格在他身上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殿宇,緩緩開口,說:“這座廟,就像是被罩上了一個無形的靜音罩。”

司淵垂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平和,完全沒有被吓到。于是,他也跟着補充了句:“而顧清河和章揚這兩個人,就像是一道禁忌。”

“禁忌?”溫辭呢喃着,想起顧清河和章揚進入大殿之後的種種變化,越發覺得司淵這個表達很貼切。

司淵嗯了一聲,眉頭又緩緩蹙起,說:“還是不太準确。與其說他們兩個人是一道禁忌,倒不如說,是他們說的話,打破了那道無形的罩子。”

溫辭:“他們剛進來的時候,的确沒有聽到風雨聲。”

“直到他們親口說出外面在下雨,風聲、雨聲,甚至是雷聲才緩緩進入我們耳中。”

司淵一邊說,他一邊垂眸。

溫辭微微仰着頭,神色專注地打量着面前的這座廟宇。零星幾縷雨水被風斜吹到她的臉上,卷翹的睫毛上挂了一滴,像顆晶瑩透亮的白水晶。

最重要的是,她好像并不害怕,反而眸底蘊着一抹對于新鮮事物的挑戰,甚至是躍躍欲試。

她這個人,只是看起來柔弱,實則心理極其強大,遠沒有他想象中的不堪一擊。

司淵眼中,也多了絲笑意。他再也不用顧忌會吓到她,終于可以肆無忌憚地和她溝通自己的發現和想法。

司淵:“而且,在我的記憶裏,這片海域,原本并沒有小島。”

溫辭轉頭看了他一眼。這句話,她已經不止一次聽到了。只是前幾次,司淵說的更委婉一些。

“你的意思是,我們如今身處的這座島嶼也有問題?”雖然是疑問,但溫辭瞬間變得警醒起來。

司淵點點頭,神色篤定,說:“阿辭,我從小在海島長大。庚辰島周圍的海域情況,我還是清楚的。庚辰島附近,的确有幾座小島,可這裏沒有。原本,這裏只是一片海。”

雨水從寬大的衣領灌進去,打濕了她原本的衣服,她也渾不在意,只是微仰着腦袋,認真聽他說話。

兩個人在外面待的時間的确是有點久了。

司淵喉結滾了滾,低沉開口:“無論如何,我們眼前的這座廟宇,是島上唯一一處能夠遮蔽風雨的場所。走吧,先進去再說。”

“好。”溫辭擡步跟上去。

可她腦海裏,卻始終在想着司淵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是相信司淵的。可她如今,又切切實實地站在這座本不應該存在的島上。腳下的觸感是不會騙人的。

不會嗎?

溫辭忽然想起那陣突然入耳的風雨雷電的聲音,腳步一頓。

“怎麽了?”司淵也跟着停下來。

溫辭垂首,看着腳下平坦的石板路,低喃了聲:“司淵,你說,腳下的觸感會騙人嗎?”

司淵愣了一下。

溫辭繼續開口:“既然耳朵會騙人,那視覺和觸覺呢?有沒有可能也會?”

司淵徹底聽懂了她的話。大千世界,莫名詭異的事情不要太多。在她提出之前,他不是沒往那個方向想過。

溫辭又随口咕哝了句:“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得是多大的一種能量啊。”

司淵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牽起她的手,帶着她往廟裏走的同時,問:“你相信這些——”

“怪力亂神?”他停頓一瞬,在腦海裏搜刮了一圈,才找到這麽一個詞語。

溫辭點頭:“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嘛。”

時間緊迫,她并沒有告訴司淵,自己年幼時曾被一種神秘的力量送去過別的時空生活過一段日子。

她甚至懷疑,自己之所以心髒不好,就是因為小時候的那段遭遇。但命數是天定的,很難改變。而且她也不後悔。

所以,就算真的有某種能夠一息之間讓這座海島出現在海面上,也不奇怪。

“先進去再說。”司淵牽着她,回到了廟裏。

顧冉快步湊上來,拉着溫辭的胳膊,問:“溫辭,你們怎麽出去這麽長時間啊?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雨勢已經小了很多,但風沒有停。安全起見,我們要在這裏避一下,等天晴了再離開。而且,這座島我們誰也沒有來過,不知道有沒有危險,每個人都警醒些。”溫辭耐着性子給顧冉解釋,餘光瞥了一眼徑直朝着應龍神像走過去的司淵。

-

司淵在應龍塑像前面站了一會兒,栖在高處的啼鴉忽然撲扇了下翅膀。殿內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溫辭身上,除了他自己,誰也沒有聽到。

司淵仰頭看了一眼,它那雙眼睛,在昏黃燭火的照耀下,像一雙散發着神秘光芒的黑曜石。

他沖啼鴉勾了勾手指,它仿若未聞,甚至把腦袋縮進了翅羽中,故作瞌睡狀,假裝沒有看到他的召喚,也不再看他。

司淵挑了挑眉毛,視線從它身上挪開。

腦海中,卻下意識閃過啼鴉在這島上的所有異樣。

司淵記得清清楚楚,他和溫辭出門時,特意尋了它一圈。它正宿在枝桠上,連他開口喚它,它都懶得擡頭,只是滾了滾喉嚨,發出一陣有氣無力的鳴啼。

那死相,和現在的它一樣一樣的。

更何況,他和啼鴉,依舊有那種莫名其妙的心靈感應在。

所以,啼鴉應該不是假的。

可是,明明他們出門的時候,它還在家裏。它又是什麽時候飛到這座島上來的呢?

最重要的是,它好像對這座島很熟悉,連哪裏有能避風遮雨的地方都知道。

後知後覺的,司淵意識到,剛才他和溫辭交流時,忘記把啼鴉的異樣也算進去了。

其實,啼鴉不僅僅對這座島嶼熟悉。

就連眼前的這尊應龍塑像,它好像也尤其喜歡。不然,也不會宿在上面假裝沒看見他了。

司淵斂了發散在腦海中的萬千思緒,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尊栩栩如生的應龍塑像。

他用手機打着光,自上而下,最後把視線落在了擺放着香燭的矮案上。

蠟燭已經燃燒了好一會兒,空氣中到處都彌漫着沁人的暗香。

他随手拿起一支沒有點燃的蠟燭,微微垂首,聞了聞味道。

很淡的香氣。

但幾乎可以确定,如今空氣中彌漫着的濃郁香氣,正是從這些燃燒着的蠟燭中散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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