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伏弢

伏弢

-

“阿辭,我得留在這兒。”他說。

溫辭眼睫顫了顫,又聽見他說:“我們是她的獵物,她不可能放我離開。更何況,我還搶了她的玉狐。”

說到這,司淵停頓了一瞬,像是想起什麽,眸底浮現出星星點點的笑意。随即,又緩緩開口,道:“這只玉狐,可以說是她的逆鱗。她現在之所以這麽乖順,是因為如今這只玉狐在我的手上。一旦我把玉狐還給她,她勢必要跟我秋後算賬的。”

溫辭聽着,臉上隐隐浮現出一抹擔憂。

司淵瞥她一眼,又補充了句:“不過你放心,待會兒,我會尋個機會,保證讓你安全離開這裏。”

這句話說完,溫辭臉上的那抹憂色好像更重了。司淵愣了一瞬,總算反應過來,她擔憂的,好像是他。

不等溫辭開口,他又說道:“放心,我也不會有事的。她應該不會殺我——”

停頓片刻,他像是想到什麽,神色變得有點冷,抿抿唇,聲音卻比剛才更低,“就算她要殺我,我也不會讓她得逞的。”

當年他打不過她,可現在的她,一定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要費些時間。

溫辭臉上的擔憂不見了,可她快要哭出來了,盛滿水汽的眼睛裏滿是惶恐。

聽他這些話的意思,美人鲛是真的會動手的。萬一,他真的被她弄死怎麽辦啊?

“不要胡思亂想。”司淵伸手捏了下她的面頰,說:“我保證,我會毫發無傷地等到你回來,好嗎?”

溫辭剛要點頭,就又聽見司淵說:“先別急着應下來。我剛才忘了告訴你,我要你去的地方,可能會有點超出你的認知。你——”

不是可能,是一定。

像是為了表決心,又像是為了讓他安心,溫辭打斷他,說:“沒關系,我不怕危險,我可以去。”

她把他剛才那番話,下意識解讀成了危險。

司淵安靜一瞬,含糊說了句:“倒也不是危險。”

“啊?什麽?”溫辭沒聽清。

正要開口,餘光瞥見美人鲛挪着小碎步往他和溫辭身邊靠,司淵抿唇,将溫辭側抱在懷裏。他揚起玉狐,沖美人鲛說了句:“退回去。”

溫辭看着她在司淵的威脅下,氣呼呼退了回去。但她的視線,好像不再局限于司淵手上那只玉狐。而且,她好像是在偷聽她和司淵的對話。

司淵見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美人鲛身上,便以為她是在害怕。

安慰的話,已經說的夠多了,根本起不到什麽實質性的作用,幹脆直接轉移她的注意力。

他臂膀稍一用力,又把她往自己懷裏帶了帶,說:“別看她了,看我。我還沒說完。”

溫辭這才把視線收回來,仰着頭,下巴抵着他的胸口。呼吸間,她又聞到了那陣幽香,以及清淡的薄荷須後水的味道。

思維下意識開始發散,直到耳邊又一次傳來司淵的絮絮低語,她才又專注聽他說話。

司淵:“我要送你去的,是一個叫九嶺山的地方。你——”

不等他把這句話說完,美人鲛又有了新的動作。

她罔顧司淵之前的威脅,用極快的、司淵甚至來不及阻攔的速度,沖到兩人面前,喊了句:“我也要去。”

美人鲛看了一眼溫辭,後又把視線落在司淵臉上,揪着他的衣角,語氣近乎哀求說:“小七,我求你了。你不是最喜歡我的留影珠嗎?這樣,我用好多好多珠子跟你換。你把我送到他身邊去,好不好?”

溫辭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兩人。

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為什麽美人鲛會喊他小七,為什麽非要司淵送她回去。但她猜測,美人鲛之所有有這麽大的反應,是因為聽到了‘九嶺山’這三個字。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并沒有錯。

再看司淵,他并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用言語威脅、亦或是恐吓她退回去,更沒有撥開她攥着他衣角的手。他只是神色複雜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随即用沙啞到不能再沙啞的聲音,無可奈何地喊了她一聲:“師姐。”

溫辭更驚訝了,因為随着他的這個稱呼,美人鲛的眼睛裏又流了一顆血淚。

只是這一次,沒人伸手去接。那抹殷紅從她的臉上滑下,啪嗒一下,落到蚌殼上時,已然變成了固體。

司淵嘆了口氣,正準備彎腰,溫辭先他一步,撿起那顆鮮豔無比的珠子,遞到他面前。

溢彩還沒有完全散去的寶珠,莫名讓她覺得有幾分刺眼。尤其是那抹殷紅,總是讓她想起美人鲛流血淚時無意間流露的哀傷神色。

九嶺山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啊?

在她的心裏,九嶺山真的這麽重要嗎?

明明剛才,司淵第一次問她要留影珠的時候,她還寶貝的不得了。可現在,不過是無意間從司淵口中聽到‘九嶺山’這三個字,她就自願奉上了。

司淵沒有再理會美人鲛,任她抓着他的衣角,也沒有再避着她,用只有他和溫辭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講話。他的聲音恢複到正常音量。

美人鲛的視線也不再囿于那只死物,神情娴靜淡雅,聽得一臉專注。

還有向往。

如果單單是這樣來看,半點看不出她已入魔。

溫辭更是聽得無比認真,因為司淵告訴她,這并不僅僅是關系到在場三人的生命安全,還有數以萬計的別人。

盡管她聽不太明白司淵的意思,卻也莫名覺得肩負重任。

司淵看她一臉的凝重,終于反應過來,是剛才的那些話給了她壓力。他扯出一抹淺笑,無比寵溺地勾了下她的鼻梁,說:“拿不到也沒關系,不需要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溫辭應下,斂起神色,聽得更專注了。

司淵:“剛才我給你的那顆留影珠上,我留下了信息。你到九嶺山之後,把這顆珠子,交給一個叫伏弢(tao,音同‘濤’)的人手裏。”

她一直在等他後面的話,可看司淵的樣子,他好像已經交代完了。

溫辭眨了下眼,問他:“沒了?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司淵點點頭,又說:“他看了留影珠後,交給你什麽,你就拿回來什麽就好了。”

溫辭:“好。”

話音未落,耳邊傳來美人鲛的低喃,司淵和溫辭紛紛把視線投過去。

“伏弢...對,我要找伏弢。”

她已經松開了司淵的衣角,強行擠到兩人中間,轉而揪起他的衣領,蠻橫又不講理地說了句:“小七,快,送我去見伏弢。不然,我就揍你。”

司淵垂眸,看着美人鲛那張清麗的臉龐上浮現出久違的張揚神色,嗤笑一聲。

他依舊沒有理會她,更是沒有理會她的要求,而是擡頭看了一眼不由得退後幾步的溫辭,說了句:“我先把你送過去。”

連他自己都還在美人鲛的手裏,脫不了身。他要怎麽‘先’送她呀。

“怎麽送?”她問。

司淵沒應她這個問題,只是柔聲叮囑了聲:“別害怕。”

“溯洄術啊。”和他這道聲音一起響起來的,是美人鲛的一句話,“阿辭你忘了?當時你倆為了争搶這個誰學溯洄術的機會打了一架,你還把他踹水裏去了。”

“啊?”溫辭詫異,仰頭看了一眼司淵。他神色有幾分恍惚,像是在回憶,眼神無比溫柔。

對上她的視線,恍惚的神色斂了幾分。

“阿辭,站那兒。”

說完,他沖着旁邊那處空地擡了擡下巴,溫辭擡步走過去。

美人鲛見狀,松開了他的衣領,跟在溫辭身後。

“你去哪?回來,沒你的事兒。”沒兩步,她就被司淵扯着後衣領給拽了回來。

美人鲛:“你放開我,我也要去找伏弢。”

“你不能去。”司淵一臉平靜地拒絕,扯着她衣領的手也更緊了些,生怕她下一秒也沖進他為溫辭設置的術法圈內。

“那阿辭都能去,我為什麽不能?”美人鲛指着站在光圈內的溫辭,忿忿道。

司淵看了一眼溫辭,又在她向他的前一秒鐘,收回視線,對着美人鲛說:“因為九嶺山上還沒有溫辭,卻已經有了一個伏煙。你去了,她怎麽辦?”

“我不管,我一定要去見伏弢。”美人鲛大喊着,逐漸喪失了理智,絲絲縷縷的魔氣,從她的身上蔓延出來。

司淵沒再和她啰嗦,呢喃着,念了一句溫辭聽不懂的咒語。

溫辭只感覺自己的手腕傳來一陣溫熱,她低頭看了一眼,腕骨上纏了一圈氤氲的光圈。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那光圈散發着淡淡的紫氣,像是有生命一樣,始終繞着她的腕骨轉圈。

溫辭看着,心神有點恍惚。

她曾經在她家書房裏無意間看到過類似的場景:絲絲縷縷的、像血一樣的赤紅色霧氣從赤星刀裏湧出來,環繞在父親周身。

溫辭斂起思緒,擡頭看了一眼司淵。和她的腕骨上的一樣,他的指尖同樣環繞着淡紫色的光暈。

司淵望着她的眼睛,說:“阿辭,不要害怕,安心去感受這段未知的旅程。”

溫辭沖他點點頭,喊了句:“放心吧,我會盡快回來的。”

司淵笑道:“倒也不用那麽急,好好感受。”

溫辭本想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手腕光圈處忽然傳來一陣燒灼感。倒是不疼,就是這感覺有點突然。

下意識低頭,繞在手腕上的那道光圈忽然發出一道極為刺眼的光芒。

閉上眼睛的剎那,她恍惚看到司淵的手指朝着她站立這個方向虛點了一下,而站在他身邊的美人鲛,趁着司淵不備,往她站的這個方向沖過來,卻又及時被司淵拽了回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