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蘇行雲目睹了全過程,他真的恨得牙癢癢,可他依舊什麽也做不了。

他只是藏在仙尊身體裏的寄居蟹而已,他自己都身不由己,保不準哪天就會魂飛魄散。

這件事情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天之後事情出現了轉機。

仙尊像往常一樣睡覺,可這一次,他再也沒有醒過來。

蘇行雲偷偷占據了仙尊的身體,一天,兩天,三天……

到了第五天,仙尊也沒有醒過來。

蘇行雲壯着膽子走出了栖霞峰,他遇到了元嬰期的長老,遇到了化神期的掌門。

可這些修為高深的老家夥沒有一個發現他是冒牌貨,也沒有人發現他鸠占鵲巢。

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不見了,他這個外來的魂魄徹底占據了仙尊身體。

終于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錢,蘇行雲龌龊的想,對于他這種一縷孤魂來說,這似乎算一件天大的好事。

回栖霞峰的路上,經過了那破舊的柴房,蘇行雲忍不住停下腳步。

當日他目睹了全過程,他好心給小徒弟的那兩瓶頂級靈藥,被當成了勾結魔族的罪證。

其實就算沒有這兩瓶藥,小徒弟依舊會被安上勾結魔族的罪。

仙尊想要做什麽不需要理由,這兩瓶藥只是剛好出現在那兒,随口就讓仙尊當做借口。

這件事與蘇行雲沒關系,但蘇行雲目睹了小徒弟的慘狀,整個人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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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事重重不自覺走向了後山的崖頂,那裏罡風陣陣,人不小心就會被吸下去,連羽毛都飛不起來。

地上還有幹涸的血跡,褐色的血從崖頂一路蔓延至崖邊。

已經八天了,掉下去的小徒弟一定活不了。

當日,他聽人說起過獄淵那個地方,那仿佛地獄,連魂魄都逃脫不了,人死去也不能安息。

蘇行雲在崖邊站了半天,他盯着漆黑的崖底眸中起伏不定。

一柱香後,他回殿中收拾了東西,找人問明了獄淵別處的入口後,孤身一人闖了進去。

他想去找那個小孩,找個陽光明媚的地方給他葬身,好讓他安穩的入輪回。

那兩瓶靈藥算是好心辦壞事,準确地說起來與他無關,但蘇行雲總覺得虧欠了他,活着的時候救不了他,那麽死了也要把他的屍體找出來。

獄淵下瘴氣叢生,妖獸橫行。

凡人進去就是一個死字。

但仙尊的身體顯然不是凡人,化身期的修為相當于半個神仙。

蘇行雲原本就聰慧至極,他鸠占鵲巢占用了仙尊的身體,連同他的修為與法術也承用了。

獄淵裏分不清天光夜明,蘇行雲預估了一下,大概花了四天的時間才走到後山崖底。

崖底下是一片巨大沼澤,腳踩下去就會咕嚕咕嚕的冒泡泡,然後人往下陷。

蘇行雲也不是亂無目的的找,他擡頭找到那片很有辨識度的崖頂,認真計算了一個抛物線的距離,然後很準确的在那一塊區域找到了一團黑乎乎的人形東西。

蘇行雲是來撿屍的,但意外的是小徒弟還沒死,只是出氣多進氣少。

蘇行雲都驚呆了,渾身都被捅成了篩子,從這麽高的地方摔下來,竟然還活着,因為昏迷着,所以也不掙紮,這麽長時間竟然也沒有陷入沼澤,靠着無自主的吞食沼澤裏的水汽,也就這麽活了下來。

這小孩真的是蟑螂投的胎,名副其實打不死的小強。

蘇行雲給他喂了傷藥,帶着他往獄淵外走,他想着帶出去再好好治療,但是進來的時候很容易,出去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來時路了。

他什麽都好,只是左右不分,所以一向路癡。

但他來時明明做了很多記號,明明一直是朝着既定的方向在走,但是前方永遠都是一片灰霧蒙蒙的,好像怎麽走都不出去了。

小徒弟發起了高熱,那些傷口逐漸在潰爛。

蘇行雲只能暫時停止找出路,他尋了個有水的地方,給小徒弟清洗傷口,好在他帶了足夠多的傷藥,也帶夠了足夠多的食物。

修真界弱肉強食,對于他一個現代人來說什麽都不好,但不得不說,乾坤戒指什麽的還是挺好用的。

一個小小的戒指裏面有大幾千平,什麽都能裝。

小徒弟身上的傷口繁多,有的地方都長蛆了,看得蘇行雲龇牙咧嘴,耐着性子,将腐爛的地方割掉,重新上藥再包紮。

一峰之主身上的藥還是挺極品的,藥上身後,不過一天一夜高燒已經退了下來。

渾渾噩噩的小孩逐漸清醒,瞪着兩個血窟窿無聲的看向他。

蘇行雲被他沒有眼珠的眼睛看得毛骨悚然,忙抖着手用幹淨的水給他清洗了眼睛,給那兩個血窟窿上好了靈藥,又找了能遮光的幹淨絲巾替他蒙上。

給所有的傷口都上了藥,蘇行雲收起那些瓶瓶罐罐,側身問:“你餓不餓?”

小孩不回話,安靜的坐在那裏,與周圍暗色融為一體,小小的一個,可憐至極。

他不回答,蘇行雲也知道他餓了,準備動手做食物。

他下獄淵時就準備好了各種食物,現在也算是用上了。

腐敗的獄淵裏竟然升起了火光,食物的香味開始彌漫,吸引了不少妖獸。

因為有火光,那些妖獸原本躲在暗處窺伺,等到見到只有一大一小兩個人形生物後,開始從暗處探頭,慢慢的圍了上來。

蘇行雲給鍋下添了一把柴,抽出了他的劍。

比起最開始渾身滞澀不同,這副身體現在越用越合适,靈力運轉,揮刀抽劍,手到擒來。

那些妖獸來一只砍一只,來一雙砍一對。

殺到最後留了一只不大不小的黑犬。

那只黑犬幼崽大概也是聞着香味來尋食的,現在被吓到了,渾身血糊糊的,走也不是逃也不是,傻愣愣的站在妖獸屍堆中。

蘇行雲收了劍,在乾坤界裏翻了半天,找出了一副獸環,牽上細繩,拎起狗子塞在小徒弟的懷中。

感覺手下多了個毛茸茸的東西,小徒弟抖了一下,茫然的仰頭看向他。

空洞洞的眼眶上已經覆上了黑綢巾,但是他的眼睛還在流血,新鮮殷紅的血順着蒼白的臉流下來。

老實說,真的還挺吓人的。

蘇行雲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笑着解釋給他聽:“是狗,一只很可愛的小黑狗。”

小徒弟沉默,面無表情,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養熟的狗很忠誠,你沒有眼睛,它可以做你的眼睛。”

小徒弟一愣,遲疑半晌,還是抱緊了手中的毛絨絨。

“你要學着開口說話。”蘇行雲嘆息了一聲,揉了揉他枯黃的發,“嗓子很久不用,将來會變成啞巴。”

小徒弟還是不說話,蘇行雲拿他沒辦法,這種事也不能強迫,只能慢慢來。

外面的天應該是亮了,灰蒙蒙的瘴氣林,慢慢的多了一點點光。

“走吧,我帶你出去。”

小徒弟身上有傷,蘇行雲只能背着他往外走。

一天,兩天,三天。

在第四天蘇行雲給小徒弟喂水的時候,他突然張了張嘴,蹦出了兩個字。

“越爻。”

蘇行雲一愣:“什麽?”

“我叫越爻。”聲音很稚嫩,說不上多好聽。

蘇行雲卻笑了:“越爻,很好聽的名字,那我以後就叫你爻爻……”

頓了頓,又開口道:“你可以叫我阿招,招手的招。”

“阿招?”

“嗯。”他小時候長得很胖,眯起眼睛來像只招財貓,哪怕後來瘦了,大家也都習慣叫他阿招。

“阿招。”越爻又念了一遍,聲音輕輕的,慢慢的。

*

獄淵中不見天日,蘇行雲帶着一人一狗,嘗試了很多次,他們走過了潮濕的沼澤,走過了灰蒙蒙的瘴氣林,走過了漫天黃沙與迸裂滾燙的岩漿……

他的運氣還不算太背到家,拖的時間有些長了,但好歹終于找到了出口。

這漫長的時間裏,狗養熟了,人似乎也養熟了。

逃出獄淵那天,越爻跟在他身後,矮半個頭的身子依舊削瘦,但卻不羸弱。

他細長的手指牽着蘇行雲的衣袖。

牢牢的,緊緊的,像他身後那只怕被丢下的黑狗子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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