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蘇行雲為了躲玄鳥,被迫到處逃竄,逃跑的時間久了,他就發現了秘訣,專往人多的地方去。
人多的時候,或許是氣息太雜亂了,玄鳥找到他的速度要慢一點。
蘇行雲也不留戀,每一個地方待個兩三天就繼續跑路。
這一來二去,一年的時間跑遍了半個修真界。
換顏丹已經失效了,好在七寶閣家大業大,到處都是他的分店。
蘇行雲在這個新到的地方找了一圈,又找到了七寶閣,上樓買了幾顆換顏丹,吞了一顆之後,将自己的面容改得普普通通。
還在七寶閣樓上,就聽到前面一陣敲鑼打鼓,人聲鼎沸,熱熱鬧鬧。
蘇行雲随口問身邊的人,問前面發生了什麽事。
那個人告訴他,神醫谷主的兒子今日及冠禮。
蘇行雲愣了一下,這麽巧,這次竟然剛好跑到了神醫谷的管轄區內。
随後又點了點頭,确實應該慶祝一下。
神醫谷主那個寶貝兒子命運多舛,藥罐子裏泡大的,一整個病秧子。
這好不容易養到成年了,難怪搞這麽大的排場。
整條街都在行善布粥,免費給人看病抓藥,場面宏大,一整條街都是。
話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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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爻今年也該二十歲了,沒記錯的話,過幾天就是他的生辰。
往年在白石鎮的時候,越爻的每次生辰,蘇行雲都會幫他過。
雖然簡單,但是長壽面、生日歌,還有禮物一樣都不會少。
……
蘇行雲想了想,在七寶閣又轉了一圈,挑了一根漂亮的劍穗子,把上面普通的寶石去掉之後,從乾坤戒指裏挑了半天,才找出幾顆最頂級的鑲嵌在上面。
他倒是沒想到能碰到越爻,只是想着待會兒找到神醫谷的弟子,麻煩誰給帶上去。
但是很多時候無巧不成書。
他看見了當初在十方秘境遇到的一個小弟子,剛準備上去套近乎,另外一個背對着他的人卻轉過頭來。
不是越爻還能是誰。
他依舊穿着神醫谷那身雪白的弟子服,衣擺如流雲,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珠子漆黑如墨,裏面盡是冷淡與疏離,可擡眼瞧過來時,分明又是一副不急不緩逢人便笑的溫和模樣。
蘇行雲頓了頓,默默把劍穗子給收了起來,轉身想走呢,一只黑色的狗突然竄了過來,直往他身上撲。
越爻一怔,怕它咬人,忙道:“小黑,回來。”
小黑沒回來,第一次不聽他的話,圍着蘇行雲汪汪直叫。
越爻愣了一下,剛準備再叫一聲,無名指不受控制的抽抽跳了兩下。
越爻垂下眉眼下意識看向無名指,又猛地看向被狗纏着的陌生人,随後那雙漆黑的眼珠子像突然浸過水的貓眼石,亮的發光。
他擡腳朝蘇行雲走過來,腳步輕快:“道友莫要害怕,小黑不咬人,它只是喜歡你,想親近你罷了。”
蘇行雲當然知道小黑不會咬他。
他只是很郁悶。
他已經吃過了七寶閣那價格昂貴的換顏丹,身形聲音氣息樣貌全都變了。
玄鳥是上古靈鳥,本就不是凡物,能認出來就算了。
為什麽小黑也能認出他?
難不成動物比人的鼻子要靈敏嗎?
好像只能這麽想了。
蘇行雲扯了扯唇角,笑道:“沒有,我不害怕。”
一旁的小弟子驚奇的對越爻道:“小黑安靜得緊,平日裏除了你,其他人逗它,它都是不聞不問的,今天這是怎麽了?這位是它曾經相熟的人嗎?”
“當然不是。”蘇行雲連忙道:“我,我是禦獸宗的弟子,天生跟動物比較親近。”
小弟子撓頭:“哦,原來如此。”
“禦獸宗的弟子?”越爻低低笑出了聲。
随後又道:“今日神醫谷有喜事,所有修士都可以去醉仙樓喝一杯,不知道友可願前往。”
蘇行雲剛準備拒絕,卻聽到越爻不緊不慢繼續道:“聽聞那醉仙樓的八寶鴨最是一絕,有些修士不遠萬裏也要來嘗一嘗。”
蘇行雲眼睛一亮。
好吃的八寶鴨?這能拒絕嗎?肯定不能啊。
必須得嘗嘗。
于是厚着臉跟越爻去了醉仙樓。
該說不說,那八寶鴨确實一絕。
不過,醉仙樓更絕的是他們的酒。
醉仙可不是吹的,聽人說,哪怕是元嬰期的修士喝三杯都倒了。
蘇行雲是不信的,盯着面前那杯聞起來還不錯的酒,躍躍欲試。
越爻微笑着問:“道友會喝酒嗎?這酒後勁很大的。”
蘇行雲點頭,他應該會的吧,畢竟啤酒他幹十瓶都不會倒。
修真界的酒還沒喝過。
但是還是那句話,來都來了,不喝怎麽行?
淺嘗了一口,味道還不錯。
入口絲滑,不怎麽熏喉頭,有點像果酒。
配上那甜而不膩的八寶鴨剛剛好。
喝完一杯還無知無覺,沒有感覺到絲毫醉意,也放下了杯子。
蘇行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後頭還有玄鳥在找他,他自然不敢真的喝醉。
他沒貪杯,但是沒料到這個酒勁這麽上頭,又或許是這副身體,不慎酒力,一頓飯吃完後,眼前都是花的了。
蘇行雲眼睜睜看着坐在面前的越爻,一個變成兩個,兩個變成了三個。
“前輩……”看着眼神有點恍惚的人,越爻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前輩你還好吧?”
“還好,就是有點暈。”
越爻好笑,“這個酒後勁很足的,我扶前輩上樓休息。”
整個醉仙樓都被神醫谷的給包了,越爻扶着蘇行雲上樓,替他脫了外袍和鞋襪,扶着他上了床,才出門。
蘇行雲呼出一口淡淡的酒氣,他渾渾噩噩的想,這條街今天熱鬧的很,醉仙樓更是人滿為患,賓客滿棚,玄鳥暫時一定找不過來。
于是翻了個身,安心的睡着了。
過了半柱香,門又開了。
越爻端着溫茶走了進來,見人睡着了放下茶盞卻也沒走,反而慢吞吞摸着床沿坐下了。
垂眸凝視着睡熟的人,那雙漆黑的眼珠子在搖晃的燭光下明明暗暗,晦澀不清。
他什麽也沒做,只像從前一樣,伸手攥向了蘇行雲的袖子,閉上眼,用滿是薄繭的指腹輕而緩的摩挲着他袖口的雲紋。
*
蘇行雲醒的時候,天都亮了。
桌邊有溫熱的茶水,他喝了兩口。
門被推開,越爻端着醒酒湯走了進來,小黑跟在他身後也飛快的竄了過來,然後歡快的對着蘇行雲搖尾巴。
蘇行雲摸了摸小黑的腦袋,然後朝越爻拱了拱手:“昨日多謝道友熱情款待,我……”
他準備道別。
越爻卻不緊不慢的打斷了他,“谷主安排了花燈會和游園,明日才是重頭戲,很是熱鬧。道友如若不急,不如再多住一天。”
蘇行雲想了想點頭,他對那些個游園會花燈會沒什麽興趣,但是明天好像是越爻的生日。
花燈會他不想參加,但是既然來都來了,越爻的生日,他還是想留下來陪他一起過。
越爻一直緊緊盯着他。
他一點頭。
越爻立馬不着痕跡松了一口氣。
約好時間就出了門,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個小包袱。
第二天再出門的時候,身邊的小弟子驚訝的叫出了聲。
“少主,你今天好好看。衣服好看,人也好看。”
越爻從來不愛打扮的人,平日裏不管出席什麽場合,都是穿着一身神醫谷的弟子服。
今日卻不同,竟然舍得換下他那身素得跟缟巾似的弟子服了。
越爻穿了一身天藍色的衣服,袖口還用銀線繡着精致的花紋,他本就身量颀長,容貌出衆,平日穿着灰撲撲的弟子服。也難掩風華,稍微打扮,整個人更是豐神俊朗,極為出挑。
越爻朝那小弟子溫柔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與蘇行雲約好申時在河邊柳樹下見面,他早早的來了。
蘇行雲卻沒來,申時沒來,酉時沒來。
越爻一個人站在河邊等,等到快要天黑了,一個小弟子才急急忙忙的朝他的方向跑了過來。
“少主,前日一起飲酒那位道友說他臨時有急事,來不了,托我把這個交給你。”
越爻晃了一下神,伸手接過劍穗子,語氣平靜,聲線清潤:“我知道了,多謝師弟。”
小弟子走了,越爻仍舊站在河邊,他把玩着手裏的劍穗子。
漆黑無光的眼珠子深不見底,月光灑在他臉上,像給他的臉覆上了一層虛幻的假面。
晚風吹拂,樹影搖晃,身後的影子在張牙舞爪,如同鬼魅。
他依舊還在笑,淺淺的,溫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