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蘇行雲倒不是故意爽約的,他怎麽知道玄鳥這次會這麽快追上來。
該說不說,這次很是倒黴,出了集市竟然就是山林。
蘇行雲的速度很快,但這一次玄鳥的速度顯然更快。
山林之中不比集市,集市房屋多人又多,山林本就是鳥的天下,蘇行雲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玄鳥疾馳而下,下一秒,将近兩米的壯士如一堵牆般立在前方。
蘇行雲避無可避,差點一腦袋撞了上去。
完了,好運到頭了。
蘇行雲嘗試着裝傻:“二,二師兄,好巧啊,你怎麽在這?”
玄鳥瞪了他一眼,那銅鈴大的眼睛明明格外吓人,但是他的聲音卻帶上了委屈:“巧嗎?哪裏巧了,我找了你好久。上次就給你傳了消息,說會來找你,結果眨眼你就不見了,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找你,你總是跑什麽?”
“我……”蘇行雲額頭冷汗直流,剛想着找什麽合适的借口忽悠過去。
玄鳥卻繼續道:“你知道我多不容易嗎?師尊将你的魂魄送去異世溫養,我在那裏就找了你好久。”
蘇行雲愣了一下,在他的話裏找到了重點:“異世?”
玄鳥用力點頭:“嗯,為了找你,差點被那些叫做汽車的移動鐵盒子撞破了腦袋,好不容易把你接回來,正事還沒幹呢,你又丢了,我又找你……”
“等,等一下。”蘇行雲徹底發現了不對勁,“你把我接回來的?”
他打了一個通宵的游戲之後,出門看到電線杆子上一只大黑鳥朝他說人話,當時就腦袋一暈,他還以為是猝死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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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個小世界靈氣充足,很适合溫養受傷的魂魄。”
“所以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啊,你是我小師弟。”
“那我師尊是誰?”
“你師尊就是我主人。”
“我的意思是他是什麽人?”
“他是死人。”
蘇行雲:……
蘇行雲不死心又繼續問:“那我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那我不知道,主人沒告訴我。”
他又多問了幾個問題,但是玄鳥回得答亂七八糟。
蘇行雲知道了,這個二師兄看上去個子很大,但是實際腦容量有限,憨憨直直的。
模樣兇兇狠狠,其實就是只傻鳥。
“那你現在找我幹什麽?”
“嘿嘿嘿∽我已經找到碎虛洞府,當然是帶你去了。”玄鳥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玉符:“主人臨死的時候告訴我,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在那裏。”
蘇行雲沒有遲疑,“好,那現在就去。”
玄鳥化出本體,遮天蔽日。“上來吧。”
蘇行雲也沒客氣,一躍而起坐上了鳥背。
他這個身體時好時壞了,禦劍其實也還挺費力。
玄鳥羽毛順滑,後背寬闊,翅膀一扇就扶搖直上,日行萬裏,可比他禦劍飛行要輕松多了。
很快,不過半天的時間,蘇行雲和玄鳥就到了。
玄鳥緩緩落地,它的動作不算大,但體型過于龐大,收翅的動作照樣帶起漫天的灰塵。
蘇行雲躍下玄鳥背脊,玄鳥收起翅膀化成了人形,拿出玉符解開禁制,只聽“嗡”的一聲響,靈氣波動間,眼前普通的山林開始發生變化。
碎石嶙峋的山體間有一處巨大的洞穴,玄鳥朝蘇行雲招招手:“師弟,咱們走吧。”
蘇行雲點頭,擡腳跟在他身後。
師兄弟二人一前一後進入碎墟洞府,那洞府太過龐大,總共設有三道禁制。
那禁制上符文流轉,金光萦繞,一看就是不是普通的玩意。
輾轉十幾天兄弟二人才合夥解開一道禁制。
石門打開,在一靈泉中看到了一枝青蓮,蓮葉如同碧玉精雕細琢,蓮花含苞待放,卻早已靈氣萦繞,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蘇行雲看了一眼,就這?
費盡心機忙活半天,就一株仙草?
他沒當回事,準備繼續走,卻聽身旁的玄鳥道:“主人留的每一樣東西都有用,這接天蓮怕就是他老人家留給你的。”
“接天蓮?這蓮花有什麽用?”
“傳聞中可重塑仙體的地極神寶。”
蘇行雲愣了一下,重塑仙體?是他理解的那種意思嗎?
那……
蘇行雲盯着靈泉中的蓮花,瞬間雙眼放光。
意思是有了這個接天蓮,他就可以不用這個破身體了?
這破身體每況愈下,都是些陳年老疾,也不知道當年經歷過什麽。
被他接手後又經過獄淵那些年折騰,筋脈早已破破爛爛,也不知道還能再堅持多久。
況且用別人的身體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可以的話,他也願意有一副自己的身體。
蘇行雲的眼睛越來越亮,這一趟來的可真值啊!他恨不得現在就去重塑仙體。
玄鳥卻突然給他潑了冷水:“不過這接天蓮還未開放,等它徹底成熟,怕還要等一些時日。”
蘇行雲熄火了,但是他倒也沒有特別氣餒,等就等呗,只要那個惡毒的倒黴仙尊不醒過來,他再多用這個身體幾個月也無所謂。
師兄弟繼續往前走,不多時又是一道禁制。
蘇行雲有點暈,第一個禁制用了他跟二師兄将近半個月的時間。
看這個禁制上流竄的符文,恐怕花費的時間得更長。
兩個月後,山體一聲“轟隆”,兄弟二人滿頭灰塵的爬了出來,連老實木讷的玄鳥都頗有些幽怨的道:“主子布下的禁制也太過了些,都不看看他的徒弟們幾斤幾兩。”
他“呸呸”兩聲吐掉口中的碎沙,又繼續抱怨道:“還好他布下的禁制沒有什麽攻擊手段,否則別說解開禁制,咱們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蘇行雲頭發上的灰塵拍幹淨,問:“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走。”師兄弟二人一前一後進到了洞府,裏面簡樸得什麽都沒有,只有一張石桌子上面放着幾卷手寫的羊皮紙和一封信。
蘇行雲看了一眼,頭更暈了。
修仙界總是千年一大亂。
照羊皮紙上所說,上一個千年已過,現如今又即将天下大亂。
大亂的原因無非是仙與魔之争。
聽聞,每千年會出一個仙魔體。
這個仙魔體是天之驕子,集天下之大氣運,天生聰慧,跟骨極佳。
因為仙魔共體,于是一念仙一念魔。
成了仙,會是最厲害的仙。
堕了魔,會是最厲害的魔。
魔族好戰戮嗜血,千年前仙魔大戰後魔族落敗,被迫趕入魔域。
可經過千年的休養生息,魔族越發壯大,已經不願意龜縮在魔域。
如果再有新的魔子長成,那魔族将會如虎添翼,重新掀起腥風血雨,人族仙族将再無安穩之日。
照時間推算,仙魔體已經誕下了。
那封信的內容則是讓他找到這個新誕下的仙魔體,能讓他成仙自然是極好的,若堕了魔就在他幼年時期給滅了。
蘇行雲很暈,話說回來,守護蒼生這個重任,擱誰誰不暈。
“師弟,你還好吧?”
“我不好,好不了一點。”蘇行雲揉了揉額頭:“仙魔體咋找啊?”
“師尊信上不是寫了嗎?人的背脊上有仙魔藤的就是。仙藤雪白一片,魔藤則如血殷紅。”
玄鳥把信紙看完,拿出信封倒了倒,竟然還倒出一張宣紙。
上面畫出一白一紅糾纏的藤蔓,小小的一朵,像花一樣。
玄鳥把信紙遞給蘇行雲:“最開始就長這樣。主子多貼心,還給你畫出來了。”
蘇行雲看完一愣,半天沒回神。
玄鳥伸手在他面前搖了搖:“怎麽了?發什麽呆呢?”
蘇行雲勉強笑了一下:“我在想,就算知道了長什麽樣又能怎麽樣?難不成讓我去扒了人家的衣服,一個一個找嘛?”
“這确實不太妥當。”玄鳥一時也有些語塞。
“算了,這個先放一邊,咱們去解下一道禁止。”
兩人走到下一個禁制,蘇行雲直接頭冒金星了。
他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徹底萎了。
算了,其實有些秘密知不知道無所謂。
看着蘇行雲有些泛青的臉色,玄鳥道:“師弟,這個禁制咱們還解嗎?”
“暫時不解了,先休息一段時間吧,為了這些東西,我們在這洞府裏已經吃了三個月的灰了。”
“行吧,先休息一段時間,休息好了我們再來。”
師兄弟二人商量好準備往外走,想了想,蘇行雲又将畫着仙魔藤的宣紙給細細藏了起來。
玄鳥一愣:“師弟,你幹嘛?”
“信上的意思是不能明目張膽,因為這個秘聞讓太多的人知道并不是好事。”
要是讓魔族知道了有這麽個仙魔體,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畢竟,成仙之路難如登天,堕魔卻是極容易。
人活着總有欲/望,那些欲/望每一個都有可能成為堕魔的理由。
因為它會擴大你心裏的每一個惡念,哪怕你只有一分邪性,它也可以将你拉成十分惡意。
這才是它的可怕之處。
“這件事少一些人知道,更安全。”
“說的對,還是師弟謹慎。”
出了洞府之後,玄鳥玉符一揮又把洞口給蓋上了。
蘇行雲:“有什麽動靜,咱們再重新聯系。”
“好。”
“那咱們分道揚镳吧。”蘇行雲潇灑的禦劍而上,邊走邊朝他揮了揮手:“二師兄,你往東,我往西。”
玄鳥疑惑的聲音在身後傳來:“師弟,你走的方向才是東,你東西不分嗎?”
疾行的仙劍一僵,蘇行雲差點從劍上掉了下來,幽怨的看着玄鳥。
可惡,揭人短是什麽很有趣的事嗎?
等玄鳥一走,蘇行雲就匆匆忙忙往神醫谷的方向趕。
仙魔藤他見過的。
在越爻的背上。
他們在獄淵的那三年,剛開始給越爻上藥,後來給越爻洗澡。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越爻的身體,他身上哪裏有痣,哪裏有疤,他一清二楚。
當然更清楚他背後那朵糾纏的小小的紅白藤。
當初沒在意,他一直以為那只是一個不重要的刺青或者胎記什麽的。
怎麽都沒想到那竟然是仙魔藤。
蘇行雲一刻不休的往神醫谷的方向趕,凜冽的風刮在他身上,他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這副身體原來的那個仙尊為什麽要那樣對待越爻?
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越爻是仙魔體?
仙尊一開始的目的是不是就想讓越爻堕魔?
所以才會這樣故意折辱他,踐踏他,讓他身心俱殘,讓他受盡淩辱。
他所有做的一切不過就是讓幼小的越爻承受來自世間所有的惡意,讓他一開始就對這世間充滿憎恨,讓他一開始就回不了頭。
蘇行雲打了個寒戰,但随後又逐漸冷靜了下來,那個惡毒的仙尊怕是要失策了。
從他認識越爻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前六年他一直将他帶在身邊。
從十歲的孩童帶到十六七歲的少年,性格定型的時候,一直都是他在教養。
越爻是什麽樣子,他一清二楚,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越爻。
他的越爻心智堅韌,乖巧聰慧。
哪怕經歷過那些殘忍與不堪,他依舊長成了欣欣向榮的樣子。
他皎若明珠,溫潤似玉,待人更是謙遜有禮。
他是這個世界最好的人。
才不會堕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