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欺哄
第81章 欺哄
龍隐只感覺一切都像是做夢, 被蠱惑得一下子忘記了天南地北,聞言過了良久,竟當真夢呓般開口:“……那便勞煩前輩親自喂我。”
鳳清韻聞言不答, 只是緩緩低頭吻了他一口,把人勾到了極致後, 他卻驀然直起身:“眼下已是秋季,在下花期已經過了,落花時節逢君, 倒是不巧……”
“來年春的第一壺花蜜酒, 在下一定給郎君留着。”
言罷他竟當即便要起身,龍隐一怔後,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人哄騙了!
平白遭遇了一場逗弄,他當然不可能就這麽放鳳清韻離開, 于是摟着人的腰便按在了懷中, 不依不饒道:“前輩哄我!”
鳳清韻笑着側過臉,躲了他的吻:“我怎麽哄你了?不是說好了來年春的新釀留與郎君喝嗎?”
“我不要等到來年春——”龍隐卻摟着他的腰不讓他走,“現在就要喝, 釀不出來前輩便別想走了。”
“可是小郎君現在就是把我扒光了……”那大美人卻無可奈何地舉起手,笑盈盈地輕聲道, “我也實在是釀不出蜜來啊。”
這話就是堂而皇之的撩撥了。
龍隐怔了一下後, 只感覺大腦轟然一聲炸開, 随即再難把持, 當即在那人絲毫不加掩飾的笑意中,握着他的腿便将人抱了起來。
酆都的這處住處其實就是當年兩人來時落腳的地方, 只不過龍隐已經不記得了。
這院子的卧房一共有兩個, 其中一個已經被小鲛人占了,正在裏面酣睡。
于是兩人在外面推推搡搡的動靜也不敢太大, 生怕吵到了孩子。
不過鳳清韻推拒的動作顯然也不是當真的,直到被人抱進卧房,他堂堂渡劫的實力竟未能從人懷中掙紮出來,甚至一來二去之間,還半推半就地被人擁着放在床褥上。
那分明就是大美人哄人上床的把戲,奈何剛剛化形的少年天道根本沒有任何經驗,當即便着了道,欺身便壓了下來。
鳳清韻按着他的肩膀,故意別開臉不讓他親,喘着氣發顫地笑道:“這麽急做什麽……”
他越是不讓親,龍隐越是心癢,見狀捏着他的下巴執意吻了上來,另一只手則恨不得一把将鳳清韻的腰帶拽掉。
如此虎狼之姿,可他話裏竟還能裝出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模樣:“前輩哄我……”
鳳清韻便是做夢也沒料到還能見到這樣的龍隐,一時間笑得臉都僵了,原本半推半就按在對方肩膀上的手,不知不覺間,也跟着向上勾住了那人的脖子。
“我哪裏哄你了……”可他還是不願意認下這碼賬,“你見哪家薔薇是秋天開花的?嗯?”
龍隐不答,只是一味地埋怨鳳清韻騙他,要再讨個彩頭:“我不信,前輩渡劫修為,便是逆了時令開個花又能如何?”
鳳清韻不答,只是笑着別開臉,卻沒躲過,于是被人按着後腦親了個透徹。
龍隐見狀倒也沒強人所難,反而突然于床笫的親昵間,換了個話題道:“前輩先前為何讓小北辰喚我哥哥?”
鳳清韻垂着眸子抿唇笑,亦不答。
龍隐卻埋在他的頸窩處道:“前輩是想聽我喚你……爹爹嗎?”
鳳清韻被他喚得渾身一顫,雙腿下意識蜷縮,抓着他的頭發便要往外扯:“莫要亂喊……”
“那喊什麽?”渾身無一處不興奮的少年天道卻硬是按着他的腿不讓他動彈,“——清韻?”
他的聲音因為情欲而略顯低啞,有那麽一瞬間,像極了曾經的魔尊,鳳清韻驀然有些恍惚。
而就這麽一時不查的時間,他便被人趁虛而入地勾開了腰帶。
鳳清韻卻在此刻驀然想起了什麽,陡然回神道:“等等——”
奈何已經晚了。
月色之下,外衣随着腰帶的滑落而散開,芝蘭玉樹的美人就那麽僅着裏衣躺在自己身下,那本該是一副旖旎又香豔的畫面。
可兩條不合時宜的鏈子就那麽從裏衣中露了出來,突兀挂在鳳清韻雪白的脖頸上。
龍隐見狀眉心一跳,擡手勾着鏈子就要把那藏在裏衣內的墜子往外扯,鳳清韻卻連忙擡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空氣好似在這一刻凝滞了,暧昧的氣氛驀然達到了巅峰。
然而鳳清韻越是不想讓人看,龍隐便越想看。
他勾着那項鏈微微用力,另一只手則握着懷中人的腰一緊,鳳清韻瞬間便在驚喘中敗下陣來。
那項鏈之下墜的東西最終還是被龍隐勾了出來——那是一片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的黑金色龍鱗。
上面還帶着淡淡的花香和鳳清韻用身體暖出來的溫度。
龍隐茫然地怔愣在了原地,半晌才道:“……這是什麽?”
鳳清韻喉結微動,深知說出來這人便要發瘋,可還是忍不住輕喘着撩撥道:“是我夫君留給我的……信物。”
龍隐隐約間其實已經猜到了什麽,可聞言還是如遭雷震般愣在那裏,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片龍鱗。
——他還留着亡夫的信物……便預示着他還和那人來生再見。
那自己又算什麽呢?
屋內陡然陷入了一片寂靜。
鳳清韻做了兩年的春夢,眼下好不容易把人哄上床了,自然想加點料好好享用一番。
可眼見着龍隐僵在那裏一動不動,他卻又有些于心不忍了,正當他因為些微的愧疚準備開口時,那人卻驀然發了瘋。
在鳳清韻的驚呼聲中,腰帶突然被人一把撕開,本就被蹂躏作一團的裏衣一下子散在了兩側。
月色下驀然春光乍現,瑩白的肌膚宛如上等的玉石一樣惹人驚嘆。
可龍隐怒極攻心,又被妒忌遮蔽了頭腦,他根本來不及欣賞,便毫無章法地沿着腰線往下探去。
鳳清韻深吸了一口氣,做好了迎接的準備,未曾想那人摸到他的腿根處時整個人卻一怔。
他原本還以為這人是臨到陣前忘了怎麽拔槍,正想開口調笑,垂眸之間卻見自己的腿根處竟印了一枚泛着紅意的薔薇印。
他當即一愣,回神後驀然警鈴大作——這哪來的印子?!
緊跟着他便想起來了先前在夢中被人強着夾緊玉簪的事情,一時間臉色驟變——那不是夢中之事嗎……怎麽會當真作用在身上?
鳳清韻這下子總算明白龍隐一聲不吭是因為什麽了。
在龍隐眼中,此刻的懷中人簡直是渾身上下都打滿了另一個人的烙印。
他就像個熟透了且散發着無窮芬芳之味的果子。
可這枚熟豔的果子卻是在他人手下綻放的,與自己無關。
眼看着龍隐半晌不吭聲,鳳清韻腦海中當即警鈴大作,連忙夾緊雙腿蓋住了那點薔薇印,想給自己找點借口糊弄過去,卻見那人在燭光之下本就沉如墨色的臉色竟又黑了三分。
他心下猛地一跳,小心翼翼地想要安撫對方:“郎君……”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掐着腰一下子按在了床褥之間。
“——!”
鳳清韻于月色下睜大了眼睛,下一刻充滿醋意的吻鋪天蓋地地壓了上來,直接把他親了個七葷八素。
迷迷糊糊間,他半阖着眼原本已經做好經受疾風暴雨的準備了,未曾想這人頓了一下後,探下去的動作竟出奇的溫柔。
溫柔到讓他不由得一怔,驀然擡眸望向身上人。
只見那人分明沒有任何經驗,卻依舊在手上裝出一副游刃有餘的樣子,不過面上低着頭也不說話,冷着一張俊臉也不知道在跟誰較勁。
他分明怒到了極致卻硬是忍了下來,似是依舊不想因為自己醜陋的妒忌之情,讓鳳清韻厭棄了自己。
只是他端的再怎麽溫柔,細節處還是做不得假,他手上執意地掐着鳳清韻的大腿,力道之大仿佛恨不得掐出印子将那烙印徹底蓋下去一樣。
鳳清韻被他可愛得情難自禁,嘴角忍不住上揚,裏衣随着他的笑意滑落,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臂膀。
然而這一笑卻笑出了問題。
身上人見狀當即被他惹得氣結了,連眼眶都紅了幾分——自己如此努力,懷中人卻根本不為所動,甚至還能笑得出來!
龍隐明知道鳳清韻心頭有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卻還是忍不住想跟那座高山較勁,未曾想哪哪都不如,連伺候人的功夫都差之一大截,一下子便從心底升起了一股無名火。
這可能就是心悅于年長者的無力。
他早在遇見你之前,便見過了明月與高山,心中冰霜萬裏,哪怕暖化了,也總有一方天地留給那永遠不可匹敵的逝者。
龍隐想到這裏,不知為何突然一改方才的溫柔,驀然發了狠。
鳳清韻猝不及防被他折騰得嗚咽一聲,當即變了調子。
先前還稱得上游刃有餘的人,眼下卻微微變了臉色,一下子竟有些受不住。
“等等……”他眼角泛紅,喘着氣下意識讨饒道,“郎君輕些……”
龍隐冷着聲音,卻依舊能聽出其中的委屈:“前輩不就喜歡這些嗎?”
鳳清韻咬着下唇剛想說什麽,卻感覺一滴水珠砸在自己面頰上,他愣了一下後才意識到那不是汗,而是淚。
他驀然擡眸,隔着燭光看向身上人,卻見對方竟死死地咬着牙關,一言不發地落着淚。
那副樣子看得鳳清韻心下當即軟成了一片,只恨不得用玉碟将此刻錄下來,日後好好回味,嘴上卻柔聲哄道:“好端端的……我還沒哭,你反倒是哭了……這是做什麽?”
龍隐冷着臉不接他的話茬,只是埋頭苦幹。
奈何順着面頰往下滴的眼淚打破了他的威嚴,鳳清韻見他不吭聲,索性顫抖着擡手,擁着他的肩膀驀然一用力,直接将他按在床榻之間。
他一言不發地騎坐在龍隐身上,青絲如瀑,傾瀉而下,灑落在兩人肩頭。
他并未開口,只是擡手将發絲撩到一邊,而後緩緩擡手褪去了那半挂在身上的裏衣。
一套動作下來,分明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便讓方才還嘴硬的龍隐一下子呆住了。
卻見那人就那麽赤裸地坐在他懷裏,谪仙一般捧着他的臉低頭吻了上來。
宛如夢中一樣的美人連腰肢都柔軟得不像話,顯然是經驗豐富到極致的體現,那對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年天道來說,簡直是殺手锏。
可龍隐驀然遭受如此豔福,人卻相當不知足,面色不由得沉了下去不說,他似是想到了鳳清韻如此娴熟的原因,心頭的醋意幾乎要扭曲成實質了。
“好了,不哭了。”那人卻只當他還是在置氣,便溫柔地擁着他的肩膀,靠在他肩頭喘息道,“我又沒有欺負你,分明是小郎君一直在欺負我,怎麽郎君反倒先哭上了……好不講理啊。”
“前輩騙我……”龍隐聞言憤憤地咬在他的鎖骨上,只恨不得錐進他的骨子裏,“你的花明明已經為他而敗了……卻哄我說要請我喝花蜜酒……”
鳳清韻心說你先前哄騙我多少次,眼下只是哄你一次便如此不依不饒。
但他面上卻不敢這麽說,生怕又惹惱了他的小郎君。
他只敢輕輕往後一仰,春光乍現間,紅着眼角叼着發絲,側過頭從儲物戒中拿出了一壺酒。
“是在下有錯,來年春花期再至,定讓郎君拔頭籌。”鳳清韻端着酒好聲好氣地哄道,“眼下先以此壺酒給郎君陪個不是……”
那勾人的花妖夾着身下人的腰輕聲撩撥道:“在下喂郎君飲下這壺酒好不好?”
未曾想龍隐冷着臉道:“不好。”
鳳清韻似是沒想到他會拒絕,聞言一怔。
而沒等他回神,龍隐便一言不發地奪過他手裏的酒,鳳清韻眉心一跳,剛想說什麽,下一刻卻見那人掐着他的下巴擡起來,竟向鎖骨上的頸窩中倒了一汪酒。
鳳清韻被冰的一顫,下一刻卻聽見一道壓抑到極致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勞煩前輩接好了,灑出來後果自負。”
說者無心,只帶着一腔壓抑不住的醋意。
然而聽者早已被先來者浸得豔熟,聞言不知想起了什麽,紅着臉一下子閉了眼。
倒完了酒,龍隐反手把酒壺往窗臺上一放,扭頭卻見鳳清韻脖子上的龍鱗正在月光下熠熠生輝,他當即便受不住了,掐着懷中人的腰發瘋一般吻了上去:“前輩,你那亡夫知道你帶着他的信物……卻在別人的床上求歡嗎?”
鳳清韻半阖着眼不言語,垂眸之間只見溢出來的酒液順着他的胸口往下淌,打濕了那因為動作而不斷顫動的龍鱗。
龍隐見狀以為他問心有愧,忍不住摸着那人腿根處被壓出來的薔薇花印,福至心靈後竟脫口而出:“怎麽不敢說話了,小薔薇?”
此話一出,那稱呼就像是直直炸在了鳳清韻心頭一樣。
他萬萬沒想到會在此刻聽到這三個字,心跳一下子飙到了極點,驚愕之下,頸窩中的酒瞬間灑了一身。
宛如泉水洩在玉石上一樣晶瑩剔透,看得人一下子晃了眼。
就在這時,龍隐卻見懷中的美人喘着氣含淚擡眸看向他。
那眼神像是隔了萬千日夜,透過歲月落在了他的身上,又像是在隔着他看什麽人。
龍隐見狀一下子更怒了,掐着他的下巴低聲道:“前輩在看什麽?”
還好……鳳清韻聞言驀然松了口氣,還好他沒想起來……
若是龍隐恢複記憶後得知自己如此逗弄于他,少不了一番報複,自己此刻恐怕不一定能經受得住。
不過鳳清韻一口氣沒松到底,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那口氣松得有些過于早了。
便是眼前什麽都沒想起來的龍隐,也足夠他喝一壺了。
被人面朝下按在床上,腰窩上又被人澆了一捧酒時,鳳清韻整個人都是懵的。
微涼的觸感刺得他一激靈,陡然想要起身。
身後卻在此刻響起了一道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跪好了。”
鳳清韻心頭一顫,尚未來得及動作,下一刻,比酒液炙熱百倍的唇舌驀然壓下。
“嗚——!”
鳳清韻突然渾身一顫,回神後突然前所未有的激烈掙紮起來。
然而似是早就料到了他會掙紮一樣,龍隐的手就那麽死死地按在他的小腹上,固定着不讓他動彈。
鳳清韻只能咬着牙,像砧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一時間屋內只剩下了什麽人舔吻飲酒的細微水聲。
那一刻,鳳清韻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尊供人使用的酒器,這種物化一般的臆想讓他驀然紅了耳根,心理上的沖擊竟然比生理上還要濃烈三分,惹得他心下發顫,一時間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可就在這時,屋外卻傳來了什麽響動,随即一道含着困意的稚嫩童聲在門外響起:“爹爹……?你和哥哥在屋裏幹什麽啊?”
“——!”
鳳清韻驀然咬緊了手腕,淚水瞬間淌了下來,原本只是佯裝出來尋覓刺激的背德感突然在此刻攀上了巅峰。
這可不是先前在幻境中于慕寒陽的葬禮上鬧得那一出,畢竟慕寒陽在他心裏才算得了什麽,根本當不得亡夫的名頭。
可眼下……鳳清韻卻感覺自己好似當真亡夫屍骨未寒,遺腹子不過垂髫,便因花期欲求不滿,而和小自己整整幾百歲的郎君滾上了床一樣。
他一時間被恥意臊得咬死牙關也不願意開口,偏偏那人卻在此刻從身後探出了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命令道:“前輩,說話啊。”
這小王八蛋……
鳳清韻含着淚驀然閉了閉眼,半晌才壓下聲音中那股哭腔,強忍着羞恥道:“爹爹沒事,寶寶繼續去睡吧……”
可說完之後,他又不知出于什麽心理,又補充了一句:“爹爹和哥哥只是在聊你父……父親的事……”
龍隐聞言一怔,随即妒火驟起——他竟然還敢提那死人!?
小鲛人聞言不疑由他,揉了揉眼睛應了一聲後便乖巧地回屋睡去了。
祂剛一走,鳳清韻便睫毛微顫,咬着手背一下子哭了出來。
和記憶盡在時,游刃有餘到恨不得将他每朵花都折磨得狼狽一片的龍隐不同。
此刻的龍隐沒有那麽多耐心,也壓根不懂什麽叫循序漸進,更不懂将人束之高閣,待到那人捱不住,嗚嗚咽咽地喊他相公夫君時又有多香豔。
少年人的妒忌是直白而不加掩飾的。
自讨苦吃的鳳清韻很快便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結結實實地感受了一把什麽叫作繭自縛。
到最後他實在是受不住了,意識昏沉之際,他下意識像以前一樣求饒,企圖換來那人的心軟:“真受不住了,小相公……求你……”
未曾想那人聞言愈發怒火中燒,掐着他的下巴便怒道:“本座要做也是光明正大的續弦,那死人算個什麽東西,輪得到本座給他做小!?”
鳳清韻若是理智尚在,此刻恐怕已經笑得止不住了。
然而眼下他就像是水中撈出來的一樣,瞳孔都有些渙散了,一時間竟沒聽懂龍隐說了什麽。
龍隐捏着他的下巴原本還在惱火,但過了半晌便意識到他是真的沒什麽意識了。
于是他一言不發地碾着那人探出來的舌尖,半晌才眼底晦暗不明道:“喊夫君。”
鳳清韻軟綿綿地挂在他懷中,聞言探出舌尖像貓一樣親過他的嘴唇,讨好般小聲道:“夫君……”
見他如此乖順,龍隐胸口那股氣終于勉強順了幾分,可他還是不服,竟神色晦暗難明地按在鳳清韻的小腹上,語氣陰沉道:“前輩既已給他生了孩子……我與那亡故之人可都是你的丈夫,前輩豈能厚此薄彼?”
鳳清韻緩了半晌才聽出來他的意思,随即瞳孔驟縮——那不過是他先前哄對方的話,他怎麽可能當真生的出來!
然而龍隐見他面色幾變,還以為他是不樂意,一下子沉了臉,掐着他的腰便要發瘋:“前輩是不願意?”
鳳清韻叫苦不疊,只得哽咽道:“願意……自然願意……”
“只是我非逢花期,”他張嘴便開始胡說八道,“着實是不好結果……”
“那便多來幾次,只要耕耘繁複,便總有授粉成功的一遭。”龍隐說着牽着他的手,強迫他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勞煩前輩數着次數。”
鳳清韻萬萬沒想到會得到如此答案,大驚失色之下當即便想掙脫,奈何身後人只一句話,便斷了他逃跑的念想:“前輩是想讓孩子聽到嗎?”
“——!”
鳳清韻先前那副游刃有餘的模樣終于碎成了一地,他聞言終于忍無可忍,含着淚扭頭對龍隐怒目而視。
龍隐見狀卻只覺得他終于用正眼看向自己了,心下竟泛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摻雜着扭曲快意。
“那麽……”他吻着懷中人的側臉道,“勞煩前輩從頭開始計數了。”
鳳清韻閉了閉眼,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含着水意的話語:“……一。”
他毫不掩飾心聲地在心底将人罵了個狗血噴頭,龍隐卻絲毫不在意,反而一副受到表彰的模樣。
不過最終忙活了一晚上,鳳清韻也沒能當真懷上什麽孩子,只是人确實被折騰慘了,乃至于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的臉色都有些發青了。
……太丢人了。
想逗弄人不成,反被剛化形不到兩天的少年弄成那副軟着腰身讨饒的模樣。
鳳清韻為此差點把牙咬碎。
龍隐發了一晚上瘋,第二天酒醒後倒是一下子認慫了。
他先前在床上時,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麽要做也是做光明正大的續弦,醒來之後卻恨不得把“不要名分只求前輩不要抛棄我”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屋內一下子充斥着說不出的尴尬。
鳳清韻冷着臉一件一件穿上衣袍,期間甚至當着龍隐的面将那龍鱗戴到了脖子上。
龍隐見狀心下再不忿,面上卻一句話沒敢說。
等到鳳清韻全部收拾好後,他才敢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前輩……”
鳳清韻擡眸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他便一下子止住了聲音,可憐巴巴地看向對方,話也不敢多說一句,生怕說錯了惹人嫌棄。
鳳清韻的氣其實早消了,可堂堂魔尊這幅模樣實在少見,他心下笑作一團,面上便故意冷着臉不說話。
不過恰在此刻,一道流光驀然從遠處飛進了屋內,直直落在鳳清韻面前。
鳳清韻動作一頓,垂眸看去——那竟是白若琳從仙宮寄來的信,他拿起信看了沒兩眼便蹙起了眉毛,這下當真顧不得哄新歡了,匆忙間起身向龍隐撂下一句“你在此候着”,拿着信向屋外走去。
整個屋內一下子只剩下了龍隐一人,他就像是被人三兩句話便哄上床,最終卻被發現既不聽話也不好用的便宜男寵一樣,被人平白丢棄在那裏。
龍隐茫然地坐了半晌後,心下驀然泛起了萬千後悔。
——我被他厭棄了。
我沒資格妒忌,亦不該妒忌……至少不該表現得那麽妒忌。
過于低落的情緒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以至于他甚至未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屋內的那面鏡子上所散發出的微妙光芒。
直到身後傳出什麽聲音後,他才怔了一下驀然扭頭,而後一下子愣在了原地——卻見一個和鳳清韻一模一樣,只是身着黑色劍袍的人從鏡子中不緊不慢地邁了出來。
……心魔!?
龍隐驀然皺緊了眉毛——鳳清韻居然有心魔……為什麽?!
心魔卻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就那麽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随即竟主動挑了挑眉開口道:“怎麽,郎君看見我很驚訝?”
龍隐謹慎地看着他,沒有接話。
“你的前輩呢?怎麽剛睡完你便不要你了?”心魔見他不說話倒也不惱,反而笑盈盈地打量着周圍的情形,“難不成小郎君一表人才,床上功夫卻不到家,竟被人始亂終棄了不成?”
龍隐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似是沒想到這竟然是鳳清韻的心魔。
然而面對激将法,他卻下意識嘴硬道:“……沒有,前輩只是去看信了而已,他先前曾說過心悅于我,以前輩的為人,不可能對我始亂終棄。”
“他說喜歡你?”那和鳳清韻一模一樣的心魔聞言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挑了挑眉,“你不會真信了吧?他若是真的喜歡你,那我又為什麽存在呢?”
龍隐聞言當即蹙了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祂。
“可憐見的,他不願告訴你,我偷偷告訴你……”心魔在龍隐不可思議的目光中,擡手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可是他為了他那個亡夫而誕生的心魔哦。”
那和鳳清韻如出一轍的容顏輕輕一笑,堪稱豔麗無方,卻讓龍隐渾身一僵,陡然生出了說不清的敵意。
“小郎君瞪我幹什麽?想吃了我啊?”心魔笑着挑了挑眉,“我只是跟你說實話而已,便受不了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的好前輩可是對他那亡夫愛得緊呢,你就是又掙又搶又有什麽用呢?”
龍隐聞言似是已經氣到磨牙了,心魔見狀玩心驟起,笑着湊上前,勾起他的下巴調侃道:“我能存在于世便說明,他寧願等他亡夫的來世,也不願再起下一段情緣,至于你呢——”
微涼的手掌輕輕拍了拍那人的面頰,随之帶來了一股和本體極為相似的香氣,只是那香氣更加濃郁,也更加危險:“只是他勾來玩兩下的替身罷了。”
此話一出,屋內霎時陷入了一片安靜。
心魔見龍隐垂着眸子不說話,心下納罕是不是逗弄得有些過了,那待會本體回來恐怕又要對祂喊打喊殺了。
正當祂轉了轉眸子,心下盤算着怎麽把人哄回來時,龍隐卻閉了閉眼眼,随即擡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哪怕是替身,也沒關系。”
“我會一直陪在他身旁,一年不夠便十年,十年不夠便百年……”
“我不是他那個短折而死的亡夫,我有一輩子的時間能夠陪着他,總有一天,我會讓你這個因那個短命鬼而生的心魔,心甘情願地在這個世界消失得一幹二淨。”
那段話堪稱振聾發聩,使得心魔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他突然從心底升起了一股小小的愧疚,驀然明白了本體為什麽不舍得下手了。
——這可是哪怕沒了記憶,依舊心心念念說愛他的人,怎麽舍得讓他當真傷心啊。
心魔回神後于是莞爾一笑:“……小郎君,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麽認真呢,動不動就罵人家夫君短命鬼,若不是本尊脾氣好,可要賞你耳光聽了。”
龍隐剛想說他不就是短命鬼,你就是打我我也要罵,心魔卻在此刻驀然勾了勾他的下巴,毫無征兆地轉移話題道:“說起來,小郎君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本體呢?”
龍隐一下子驚呆了,回神後當即後撤,宛如什麽貞潔烈男一樣開口道:“——你不過一介心魔,怎可與前輩相提并論!”
“郎君此話好生讓人傷心啊。”心魔卻挑了挑眉道,“雖然我确實是因我那好夫君而生的……可我本質上還是你那心上人的心魔啊,難不成就因為我是因別人而生的,所以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都道是愛屋及烏,郎君若是不喜歡我,便是不喜歡他身上陰暗的這一部分,又怎能稱得上愛你前輩呢?”
龍隐被他一番話說得驚呆了,方才還信誓旦旦的人,眼下面上竟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我……”
心魔見他竟當真對自己信口胡謅的言論信以為真,不由得在心中捧腹,一下子明白了鳳清韻為什麽喜歡逗他。
——這可真是舉世罕見,誰曾想魔尊龍隐昔日還有這種單純的階段呢?
真真想用玉簡錄下來,将來等他恢複記憶了再拿給他看。
然而和龍隐那一見到鳳清韻便不由自主生出的自卑不同,鳳清韻無論是本人、三魂還是眼下的心魔,在面對龍隐時,都可以說是自信到了極致。
——那是一種被偏愛到極致的有恃無恐。
“逗你的。”心魔回神後當即笑着拍了拍龍隐的臉頰,語氣無比霸道,“無論是心魔還是本體,都是我……郎君就算是不喜歡我,那也沒得選了。”
這話聽着實在是太熟悉了,以至于龍隐一頓,腦海中突然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
然而心魔什麽也沒解釋,只是一笑,而後竟驀然從腳踝處開始消散。
點點星光之間,龍隐驀然回神,有些驚愕地看向他。
奈何心魔對自己的消散似乎早有預料,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在徹底消散的前一秒,意味深長道:“看郎君長得俊俏,甚合我心,本尊便偷偷告訴你另一個秘密——”
“你能聽到的心聲,只是你那好前輩想讓你聽到的罷了。”
迎上龍隐震驚的目光,心魔毫不掩飾的嘲笑道:“被人哄上床還給人數錢呢,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