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新婚
第87章 新婚
大典當日, 月錦書早早地等在了寝殿外面,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鲛人還沒來得及睜眼,便感覺到一陣熟悉的花香撲面而來。
祂甚至不需要睜眼, 便揉着眼睛輕聲喚道:“爹爹……”
“乖寶寶,起床了。”鳳清韻溫柔的聲音果然在祂耳邊響起, “爹爹和父親要準備一下,先讓月姐姐帶你玩一會兒。”
言罷,還沒搞清楚狀況的小鲛人便被塞到了月錦書懷中。
小北辰揉着眼睛, 一擡頭便見抱着祂的人已經換了一個, 于是打了個哈欠打招呼道:“月姐姐早上好……”
“早上好,蛋蛋,你爹爹要和父親大婚了。”月錦書一邊給祂擦着臉一邊笑道,“別忘了之前排練的流程。”
“……哦哦。”小鲛人打了個哈欠道, “蛋蛋知道了, 那能再睡會兒嗎?”
月錦書忍俊不禁,給祂穿上那件紅底金元寶的小坎肩後,抱着祂輕聲道:“睡吧, 等開場了姐姐叫你。”
另一邊,鳳清韻寝殿之內。
前世那場大典時, 鳳清韻的喜袍是他自己一個人穿上的, 而頭發則是白若琳給他梳的, 連發簪都是他一個人戴上的。
前面的一切準備, 都沒有另外一個主角的任何參與,甚至直到下轎, 鳳清韻才終于和無數賓客一起, 見到了慕寒陽第一面。
可如今,大典尚未開始, 鳳清韻就那麽站在寝殿的鏡子前,眼睜睜看着龍隐從裏衣到喜袍再到外面繁重的披挂,一件又一件,事無巨細地為他穿上。
那人認真到頭都不擡的姿态讓鳳清韻心下不由得一動,而當那把薔薇玉簪也被人小心翼翼地插在發間時,他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突然開口道:“你除了欠我一把桃花簪,其實還欠我一把蓮花簪。”
“那桃花簪分明是鳳宮主自己摔的,如今怎麽反倒怪到本座頭——”
龍隐正替他整理着喜服的衣擺,聞言一邊笑一邊擡頭,然而話沒說完,他卻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披着喜袍的美人于鏡前緩緩回眸,噙着笑意看向他,那就像是他夢中走出來的虛幻泡影一樣,美得奪目,堪稱豔豔世無雙。
鳳清韻鮮少穿紅色的衣袍,可如今,那豔紅的喜服卻襯得他膚如白雪,美得好似天上月。
眼見着龍隐像是發癔症一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鳳清韻驀然一笑,擡手勾在他的脖子上,叮鈴咣當的碎玉碰撞聲在寝殿內響起,配上他的容貌,當真稱得上一句人間富貴花。
“郎君方才說什麽?”他故意輕聲笑道,“我沒聽清。”
龍隐喉嚨一緊,當即沒出息地改口道:“……沒什麽,待大典結束,本座便去為宮主将那兩把簪子雕來。”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給人整理起了腰帶,一時間竟連擡頭都不敢擡,生怕多看一眼,便要誤了正事。
鳳清韻見狀笑得不行,故意摟着他的脖子往他耳邊湊,撲面而來的芬芳惹得人心動不已,龍隐的耳根當即便紅了一半。
若換了往日,他早該不管不顧地親上來了,不把人親到嗚咽着推他恐怕都要不會放手,可今日他卻什麽也不敢做,生怕弄亂了懷中人的衣袂。
鳳清韻靠在他的肩頭,擡眸看着他英俊而專注的側顏,陡然明白了他的專注——他是真的很看重這次大典,更看重鳳清韻在大典之上的心情。
前世之時,這人也是如此,寧願一個人站在人群中心碎,也不願意在衆目睽睽之下出口搶婚,甚至連嘗試都不願意嘗試,就是害怕鳳清韻當衆難堪。
而如今,明明是他本人的大典,他卻在大典之前連親都不敢親一下,生怕耽誤了正事。
鳳清韻心下驀然一緊,緊跟着泛出了萬千難以言喻的酸楚,于是忍不住開口道:“龍隐。”
他除了在床上惱羞成怒的時候,鮮少像眼下這般直呼龍隐的名字。
龍隐聞言一愣,連忙道:“怎麽了?”
鳳清韻不答,只是道:“擡頭。”
龍隐聞言連忙聽話地擡起頭,下一刻,一個輕如鴻毛般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他驀然睜大眼睛愣在了原地,朝陽的光輝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籠罩下一層光芒。
那個輕飄飄的吻很快便結束了,那人穿着他夢中才有的喜服站在陽光之中,擡手輕輕點了點他的嘴唇,嘲笑道:“出息。”
龍隐驀然回神,生怕壓到了懷中人的喜服,低頭小心翼翼到堪稱虔誠地同他接了個吻,厮磨間小聲道:“在鳳宮主這裏……這種東西,本座向來是沒有的。”
一吻畢,鳳清韻想替龍隐更衣,奈何已經穿上的喜袍着實有些厚重,壓在身上好看是好看,卻不方便動作。
他只得打消了親自為人更衣的念頭,原本想用靈氣替代,卻被龍隐拒絕了,他說他想親自穿上鳳清韻為他做的衣服。
鳳清韻聞言只得依着他,站在一旁看着龍隐将那身喜袍一件一件地穿在身上,而鳳清韻最後只是替他整理了一下腰帶。
只不過當他擺正腰帶,擡眸看向那個人時,他突然間便明白了龍隐先前為他親手設計衣服時的心情。
——将平安站在自己面前的心上人,一點一點打扮成自己喜歡的模樣,确實是一件讓人幸福到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事情。
鳳清韻不由得一笑,在逐漸燦爛起來的陽光下,擡手理了理那人的衣襟,看着那英俊到每一個細節都讓他心生歡喜的人,再次說出了那句話:“走吧,郎君,該拜堂了。”
大典之上,各方宗門紛至沓來,列坐其次,竟無一宗一門敢應邀不來的。
除去那些已經飛升的故人,大典上其實能看到許多眼熟之人。
如姽喬、暝鴉這幫魔修就不必說了,這都是龍隐的“娘家人”,不但要來,來了還得堂而皇之地坐于高位。
那些正道之人見狀竟也不敢說什麽,便是仙宮弟子見狀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妖族這邊,他們的三位渡劫眼下已經飛升了兩位,而剛剛養好第九尾的狐主倒是還未飛升,或者說,他就是為了參加這次大典,才遲遲未飛升的,也算是替妖主與迴夢妖皇表達了對兩人的尊重。
而黃泉族相較之下就有些顯得後繼無人了,黃泉女只顧着自己飛升,壓根不管下面到底如何,她走之後,黃泉界群龍無首,如今帶着一衆黃泉族前來赴宴的,竟是當日被鳳清韻送到天狐那邊修行的僵屍花魁南安雨。
他一個男妓出身的半吊子僵屍,雖說兩年不見修為精進不少,但離旱魃之位顯然還差了十萬八千裏,讓他統攝一族顯然是有點難為他了。
如今的他雖洗去了鉛華,無論是修為還是形象都還能看得過去,然而他也不知道在天狐和通天那裏受到了什麽教導,兩年未見修為猛增,整個人看起來卻比先前還要唯唯諾諾,坐在大典之上頂着無數正道修士審視的目光,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好在他妹妹南安雪身為淩源宗首席,見狀竟直接從淩源宗的位置上起來,頂着無數人震驚的目光,冷着臉擡腳走到黃泉的地界,一屁股坐在了南安雨身旁。
衆人見狀紛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要知道鳳清韻飛升之後,接下來正道的魁首之位要麽落在白若琳頭上,要麽便落在這位南安首席頭上。
如今她卻顯而易見地要為那個小白臉僵屍撐場子,衆人見狀連忙收回目光,這才算是勉強撐住了黃泉族搖搖欲墜的體面。
抛卻這段插曲不說,正道四宗八派到齊,黃泉界、妖界、魔界俱至,整場道侶大典望過去,竟比當日的天門大典還要隆重三分。
不少賓客正暗暗納罕之際,卻見主持大典的竟是白若琳和月錦書,她們倆一個疑似是鳳清韻飛升之後的正道魁首,一個則疑似是龍隐飛升之後的魔道魁首。
整場大典的隆重氣派在這一刻被拉到了頂峰。
正午的朝陽懸于天幕之上,無數賓客落座完畢,紛紛同彼此攀談起來。
衆人攀談間心照不宣地略過了在此地發生過的另一場大典,可他們在心底卻忍不住将此次大典與那一次進行了一些對比。
緊跟着,他們便不約而同地得出了一個不言而喻的答案——雲泥之別。
哪怕不以鳳清韻的偏愛為衡量,單論排場與用的瓜果靈酒,那一場大典與這一場已然不可同日而語了,若是算上鳳清韻對龍隐堪稱顯而易見的偏愛,那兩場大典便更無可比之處了。
不過很快衆人便意識到,兩場大典最大的差別并不在他們這些賓客以及宴席使用的外物之上,而在大典本身。
三聲鐘鳴之後,衆人擡眸望去,卻見青鳥殷勤,鸾鳥探看,無數仙禽簇擁着一尊雕着龍鳳的玉轎從彩雲中緩緩飛來。
不少人見狀一愣,連忙扭頭向反方向望去,卻并未看到另一輛類似的轎子——這就有些出人意料了。
要知道先前所有的道侶大典上,基本上皆是兩駕并行,沒聽說過哪對道侶尚未成婚便坐到一個轎子上的。
衆人連忙看向那個緩緩落下來的玉轎,下一刻,卻見兩人身着喜服,攜手從轎子上邁了下來。
豔紅的喜袍被陽光一照,上面的金絲堪稱熠熠生輝。可如此華麗的裝飾,卻沒能掩蓋分毫兩人的氣質。
所有看清楚那二人的賓客,此刻心頭浮現的第一個詞彙便是——般配。
沒人比他們更為般配了。
天地在這一刻都顯得黯然失色,整個仙宮內安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
可下一秒,那兩人相識一笑後,卻并未向天門走去,反而就那麽踩在正殿前的臺階上拾級而上。
衆人驚覺擡眸,這才看到了正殿門前所放的兩個蒲團,一時間紛紛愕然不已地睜大了眼睛。
——堂堂仙宮之主與魔界至尊的道侶大典,難不成竟打算采用凡人的儀制?!
很快,衆人的震驚的便落到實處。
整場大典上真的沒有天鼎,亦沒有祭天的香爐。
有的只是兩個蒲團,和一個孤零零的劍尊牌位。
——他們不求天地,亦不求神佛,只求彼此。
無數來賓心下不由得泛起了幾分說不出的複雜。
待到兩人走完那八十一個臺階,終于站到正殿門前時,吃成一顆丸子的小北辰端着沃盥的鎏金盤努力走到兩人面前,竭力舉着盤子仰着小臉道:“祝爹爹和父親新婚大吉,共赴仙途,永登極樂!”
小鲛人脆生生的聲音在整個仙宮內回蕩,場下的大部分來賓聞言一下子驚呆了——這什麽情況?
兩人見狀卻是一笑,連忙低頭接過小鲛人手裏搖搖欲墜的鎏金盤,遞給一旁緊跟着上來的弟子。
鳳清韻笑着揉了揉小鲛人的腦袋:“謝謝寶寶。”
而後兩人在鎏金彩紋的盤皿中洗淨了雙手,其他的來賓卻已經被驚呆了。
在場的衆人之中,除了那些境界高到知道內情的和仙宮弟子,其餘來賓中,哪怕是兩年前參加過那場天門大典的修士,大部分也并不知道兩人還有個孩子。
衆人一時間瞠目結舌,連忙擡頭去打量那個穿着大紅繡金坎肩的圓團子,他們在震驚之餘紛紛對視,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麟霜劍尊不是男子嗎?怎麽還有孕育子嗣的能力?
他們當然不可能想明白,最終只能将一切歸咎在了龍隐身上。
——天道之威,竟能讓男子受孕,果然深不可測啊!
不過很快,賓客們便顧不上震驚于這些小事了,因為鳳清韻和龍隐終于走到了正殿面前,在那兩團蒲團前站定了。
當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要祭天地,再不濟也該說點什麽場面話的時候,白若琳終于開了口,響起的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聲音——
“一拜天地——”
衆人愕然擡眸。
……這分明是凡人大婚時的流程,怎麽會發生在這裏?!
“二拜高堂——”
正殿之外,兩人跪于蒲團之上,對着劍尊的牌位再拜。
兩人緩緩起身,最後一道聲音緊跟着響起:“夫妻對拜——”
二人轉身看向對方,随即不約而同的一笑,而後跪在墊子上,竟當真緩緩拜了下去。
此刻坐在演武場上的一衆賓客見狀,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
大部分修真之人自诩與凡人不同,除天地外,他們不跪父母,亦不跪鬼神,至于道侶之間便更是如此了,在他們眼中,只有姬妾男寵才會跪拜主君,故而萬年來根本沒人用過這種儀式。
這種凡人才會用的儀式,需要道侶之間對彼此不止愛到了極致,更是敬到極致,方能心甘情願地對拜下去。
兩人緩緩起身。
整個過程沒有深情款款的山盟海誓,亦沒有驚豔四座的仙器聘禮。
可無數人心頭的震驚還是在此刻徹底變為了動容——那是一種讓外人見了都能心生欽佩與豔羨的情意。
但外人所能看見的典禮,到此也便結束了。
兩人攜手邁入正殿之中,大門随之在二人的身後緩緩關閉,連帶着白若琳的工作也到此為止了。
可随着外面宴會的開席,正殿之內,外人所看不到的儀式卻并未結束。
合卺酒原本該是在洞房喝的,奈何五日之後還有一場大典要在魔宮舉辦,洞房的地點也被定在了那裏,要是到那時再喝,鳳清韻生怕某人發瘋,便只能将這個環節挪到了這裏。
外面觥籌交錯之間,殿內斟酒的流水聲亦然響起。
含情脈脈間,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那麽在心照不宣的無聲中,交杯對飲下杯中酒,而後各斷一簇發絲,交結之後燃魔焰與妖火燒之。
待那簇頭發徹底消散在空氣中後,鳳清韻這才開口輕笑道:“都道是結發為夫妻——”
“恩愛兩不疑。”龍隐低聲接上了後半句。
說話間他便放下酒杯,擁着面前人的腰便要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剛拜了堂,”呼吸近在咫尺間,鳳清韻忍不住輕笑道,“還未到洞房之時,哪有現在就親的……”
可他睫毛微顫間,卻并沒有躲,最終還是任由那人的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人擁着他低聲道:“先支點洞房的利息。”
仙宮這一場大典無數來賓共襄盛舉,辦得莊嚴而肅穆。
而相較之下,五日之後魔宮的那一場大典就要跳脫許多了。
鳳清韻原本設計了不少方案,最終卻全被他推翻了。
他當時正糾結着,月錦書卻給出了一條建議:“殿下若想不出法子,不如就按照當年幻境中的儀制來吧,也算是全了二位的念想。”
鳳清韻聞言心頭一動,本來該定在白天的大典最終就這麽被安排在了傍晚。
因為幻境之中的玉娘,便是乘着夜色嫁給龍神的。
正魔兩道交界的界碑處,鳳清韻身着鮮豔的嫁衣,擡腳邁入了那架精致的喜轎裏,坐下後笑着蓋上蓋頭,任由魔宮內先前的那幾個服侍過他的魔侍架着,搖搖晃晃地向魔宮走去。
一路上,鳳清韻忍不住掀開蓋頭隔着窗戶看去,卻見那被移栽在山畔的彼岸花竟然開了。
星光之下,漫山遍野的豔紅看得鳳清韻不由得一愣,驀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龍隐回到魔宮時的情況。
那時他還不知道對方等了他多久,那時的龍隐,亦不知道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們在一世的錯過與遺憾中相談甚歡。
當時的他們連遺憾是什麽都未曾知曉,可能那才是最大的遺憾。
不過,眼下這一切都已經成了過眼煙雲,鳳清韻百感交集間,心頭泛起了說不出的酸楚。
然而沒等他感慨太久,轎子外便響起了一陣歡鬧的唢吶聲,其中鑼音陣陣,摻雜在一起熱鬧得不行,還帶着幾分說不出的滑稽。
鳳清韻悄悄掀開蓋頭,隔着搖搖晃晃的簾子,于縫隙之中看到了那站在魔宮前等候自己的人。
——這一切,都一如當年幻境之中,玉娘被送到山上時的模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龍終于不用再在山間飽受苦難,可以平平安安地站在人間迎接自己了。
轎子停了之後,鳳清韻蓋好蓋頭,不需要任何人開口,便要直接起身,可緊跟着便聽月錦書在外面笑着起哄道:“不行,殿下你可不能直接從轎子上下來!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得讓陛下背你進洞房才行!”
往日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暝鴉,今日竟也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道:“萬聖魔皇所言甚是。”
可憐白若琳跟她那狐妖姐姐身為“娘家人”,站在一衆魔修之中卻顯得有些“孤立無援”,只得噙着笑抱着小北辰在一旁看着。
鳳清韻動作一頓,正猶豫之間,卻在蓋頭之下看到什麽人送進來了一只手,緊跟着,一道含笑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他們喚本座背娘子下去呢。”
“娘子可否賞臉?”
是個人都能聽出他聲音中的春風得意,鳳清韻聞言不由得一笑。
下一刻,衆人只見簾子後探出一只雪白的手,披着蓋頭的美人尚未來得及露面,便被人攥着手一拽,托着腰身便背到了背上。
一陣若有若無的香風掠過,衆人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新娘”的樣子,龍隐便要背着人向魔宮走去。
月錦書見狀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在後面吆喝道:“新娘的腳不能沾地啊!”
龍隐不答,只是架着身後人的大腿往上颠了颠。
鳳清韻埋在他肩膀上輕笑出聲,龍隐挑了挑眉扭頭看向他:“宮主笑什麽呢?”
鳳清韻環着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笑你像豬八戒背媳婦。”
龍隐聞言跟着一笑:“能背到媳婦,莫說是當豬八戒,便是當個不通七竅的石頭,本座也認了。”
鳳清韻聞言也不說話,就那麽靠在他背上,任由他把自己背到了魔宮門口。
然而到了魔宮,龍隐背着他正準備往裏走時,卻又出了幺蛾子,月錦書笑着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進門:“不行不行,按照規矩,新郎官得背着新娘子在門口轉三圈才行。”
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哪個國度的規矩,可龍隐聞言竟一句話沒說,當真背着鳳清韻轉了三圈。
似火一樣的嫁衣在空中翻飛,美得讓人心驚。而龍隐就像個娶到了心上人,喜不自勝到讓幹什麽就幹什麽的少年人一樣,惹得鳳清韻忍不住在他背上發笑。
甚至他仗着有蓋頭別人看不見自己,于是絲毫沒有收斂笑意的意思,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氣息盡數撲在了龍隐的脖頸上。
龍隐呼吸一滞,轉完三圈後,背着人轉身便要向寝殿走去。
月錦書見狀連忙:“哎哎,還沒拜堂呢!您背着新娘子要去哪啊!”
龍隐笑道:“上輩子早就都拜過了,不必再拜了,直接洞房!”
他說得随意,可鳳清韻聞言卻驀然一怔,上輩子三個字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心頭,撞得他鼻頭一酸,随即從心底湧出了一股說不出的淚意。
而後他連忙低頭,用蓋頭掩住了眼角的紅。
衆人見狀自然不能依着龍隐胡來,兩人硬是被他們簇擁着到殿前,強迫龍隐扶着蓋了蓋頭的鳳清韻又拜了一次堂,這事才算結束。
按理來說接下來還要鬧洞房,但衆人見好就收,知道他們彼此之間還有千言萬語要說,于是把人送進寝殿後,他們便高高興興地去吃喜宴了。
對于魔宮的寝殿,鳳清韻并不陌生,不久之前他還一個人在這裏夢到過入夢同他歡好的龍隐。
反倒是龍隐兩年未歸,看着那披着蓋頭坐在自己床榻之間的人,一時間有些說不出的恍惚。
鳳清韻在床上坐了良久也不見人掀蓋頭,不由得出聲調侃道:“怎麽了,我的陛下,兩場大典都如你的意辦完了,你還有什麽不樂意的?”
龍隐驀然回神,當即半跪在他的面前,輕手輕腳地掀開了他的蓋頭。
對上那人缱绻而溫柔的目光後,他心下一時間軟得不可思議,當即道:“沒有不樂意。”
“既是沒有,”鳳清韻輕笑着拂過他的側臉,“那以後可不許再鬧人了。”
龍隐聞言卻沒在第一時間答應,反而攥着他的手,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道:“宮主先前不是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嗎?驚喜是什麽?”
鳳清韻聞言一笑,擡眸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後,扭頭同龍隐道:“你跟我來。”
說着他牽起龍隐的手,另一只手攥着蓋頭,避開那群正在酒宴上歡笑的好友,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魔宮之外。
一路上月色皎潔,龍隐卻沒空去欣賞,整個人心跳快得不行,宛如情窦初開的少年人一樣,滿心滿眼只有那一個人,根本沒心思去管其他事情。
而最終,當鳳清韻牽着他在一處地方站定時,卻見那處的彼岸花紅得像火一般熱烈,山間的清風緩緩吹過,帶起了一片火紅的漣漪。
那人松開他的手,站在月色下,身着如血的嫁衣,于一片花海中回眸:“你不是說想看我舞劍嗎?”
話音剛落,對方反手抽出麟霜劍,左手間的豔紅蓋頭一下子成了綻開的團扇,于指尖抛起,盛着明月怒放。
而後劍鋒翩然而起,月光如流水般映照在那人的臉側。
龍隐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幅畫面。
漫天星光之下,無數血紅的彼岸花被劍氣帶得翻飛,身披嫁衣的美人持劍而舞,衣袂獵獵間,身姿如驚鴻照影,劍氣若江海凝光,堪稱美不勝收。
一時間萬籁俱寂,只餘下風聲和月色随着劍鋒起舞,好似天地都被震撼得啞然無聲一樣,久久未能平息。
一舞畢,鳳清韻挽了一個完美的劍花,接下了那被他抛起的大紅色蓋頭。
擡眸間,他卻見龍隐依舊站在愣愣地看着他,似是還未能回神。
鳳清韻見狀不由得一笑,突然擡手,隔着花海将手中的蓋頭抛向了那人。
龍隐見狀連忙回神,好似接什麽繡球一樣,立刻珍重地接住了那抹豔紅。
下一刻,鳳清韻拎着劍于月色之下走到他面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道:“好了,你想看的劍舞現在也看到了,以後可別再鬧人了,我的陛下。”
那分明是龍隐兩年前即将歸位之時所說的一句話,可鳳清韻居然記得,而且遠隔萬裏,超越歲月,記到了現在。
龍隐再忍不住,驀然擡手,一言不發地将人死死抱在了懷中。
鳳清韻收了麟霜劍,任由他抱着自己,低頭埋在他的頸窩中,過了良久才悶聲道:“以後……我們不要再留遺憾了。”
萬千情緒驀然湧上心頭,龍隐喉結微動,似是有無數句話想要說,可最終,千言萬語只彙作了一個字:“……好。”
他們在月色下緩緩湊到一起,接了一個纏綿悱恻,卻不含絲毫情欲的吻,似是在慶祝他們來之不易的新婚,又像是在慶祝他們哪怕錯過,依舊能夠再次相遇的幸運。
一吻畢,龍隐擁着懷中人躺在了月色之下。
鳳清韻枕着他的肩膀和身下的彼岸花,攥着蓋頭,擡眸看着天際的明月,過了半晌,突然道:“那兩年間,我時常喜歡像這樣找一處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着月亮。”
“我坐在月光之下時,便一直在想,什麽時候明月才能當真落到人間呢?”
他說着,扭頭看向龍隐笑道:“如今,月亮是我的了。”
從天崩至今,已過兩世。
天道已歷三場輪回,可無論多少遺忘與錯過,最終還是沒能将他們分開。
“……我也是你的了。”龍隐聞言再難克制,于漫天星光中吻住了他,厮磨間小聲道:“新婚快樂,我的小薔薇。”
鳳清韻攀着他的肩膀,柔聲回應道:“新婚快樂,我的龍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