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003.
Chapter003.
程淮書:“等補錄完口供。”
這是個借口。
是他不甘心被拒之門外不予參加調查而做出的讓步,或許這幾天發生的事會讓沈局改變主意。
孟星琮想到這又覺得十分離譜,他到底哪來的底氣認為沈局會冒險?
從淩晨的那場交談裏,孟星琮能感覺出來沈局的顧慮與忌憚。
并非對案子的,而是程淮書這個人。
可以說孟星琮見證了程淮書從榮耀到隕落的全過程,也知道他進局工作的四年做出過多少貢獻,沒道理就因兩年前的事讓沈局成了驚弓之鳥。
“如果這事兒沒別的附加條件,我很感謝你的配合。”
“能有什麽附加條件?”
“淮書啊。”孟星琮不想他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事上,權當是給這杯咖啡的謝禮,隐晦提醒,“馬上會有變動,死磕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程淮書一下子想到昨晚那名金發死者,這不是勸退他的理由。
“事在人為。”
孟星琮被他的執着給噎得沒脾氣,幹瞪眼好半天,大手一揮:“走走走,你願意等就等。”
他就不信他能從專案組裏挖到想要的線索。
凡是進組的都是經過訓練的刑警,誰能冒着開除風險去碰紅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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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從市局出去的,怎麽還能提出這種有悖職業态度的請求。
孟星琮眼睜睜看他走到那邊公共椅子坐下,長腿交疊,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撥弄着手機,仿佛身處寸土寸金的寫字樓裏。
“孟隊,真讓他等啊?”同樣回頭看的辦案女警沒忍住問,“讓沈局看見了……”
“群衆想坐,身為人民警察的我們還能把人攆出去啊?”孟星琮疲憊道,“盯着他。”
別讓程淮書和不該接觸的人打交道。
夕陽落下,忙碌的一天過去了。
孟星琮往幾分鐘前剛看過的地方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幹坐一整天的人不見了。
不确定是暫時離開還是看清真相死心了。
孟星琮咬着煙,肯定不是後者,那家夥的耐心多到可怕,他夾着煙剛要翻看現場檢查報告,就見小柳滿面風光地從外進來,手裏拿着個包裝精致的三明治和一盒純牛奶。
“沒吃晚飯?”
憑心而論,除開辦案時候的嚴厲,孟星琮是個挺好的隊長,關心隊員,也挺護犢子。
像這類問話時常有,可這會兒不知道怎麽回事,小柳下意識把手藏在身後,眼神閃爍地含混說:“是、是啊,我去晚了。”
小柳的小動作讓孟星琮站了起來。
*
市局斜對面的24小時便利店門口傘下,程淮書翻着随身帶來的書,完全不管斜對面眼睛快噴火的人。
在被無視的第三分鐘,對方按捺不住了,上前來一把奪走他的書往桌上猛扣。
書頁翻飛,揚起的風吹亂了程淮書的發絲,使得他條件反射眨了下眼睛。
長睫如羽毛掠過湖面,帶起一陣陣漣漪。
“為了得到案件最新進展,你的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了?”
“原來在牧警官眼裏,給朋友買點東西就是手段下作。”
“你敢說你沒有包藏禍心?”
牧聞憤懑不已,指責他的時候完全不留餘地,這讓程淮書擡眸看了一眼,生氣不像作假。
這就讓程淮書奇怪了,他伸手試圖拿回來:“一個三明治而已。”
牧聞抓着書避開他的手:“而已嗎?別裝傻了,你那麽聰明,早看出小柳的心思。”
家長管教式的質問讓程淮書發笑,唇角微提:“哦,他什麽心思?”
僅是一點零星的笑意,也夠讓這張臉活色生香。
牧聞別開臉,冷硬道:“我勸你收了靠他打聽消息的念頭,專案組沒他。”
“那有你嗎?”程淮書問。
牧聞倏然轉過頭,臉上還是未散的震驚:“你——”
“別用為他人好的語氣來責問我。”程淮書冷漠地說,那雙眼像能看透人心,他欠身伸長手去奪東西,這個姿勢顯得他肩背格外好看,收進西裝褲裏的腰肢細到一折就斷。
牧聞看見,臉像火燒似的滾燙,後退兩步沒讓他碰到。
“那你就別做不該做的事。”
“你在氣什麽?”程淮書坐正了,直視他。
牧聞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視線,可眼神藏不住。
程淮書從小就長得好看,到哪都能靠一張臉不費勁博得諸多好感,別人費心巴拉想要的東西,他張嘴就有。
各式各樣的眼神只需一眼,程淮書就能明白對方的心思,像牧聞這樣的,比那位被三明治迷昏頭的小柳好不到哪裏去。
以前他的工作多和屍體有關,真正能說上話的就孟星琮那幾個,很少注意到別人。
現在,他看着牧聞漸漸紅起來的耳朵,目光下落到對方捏着書幾近發白的指尖,突然翹了下唇角。
“原來是這樣。”
牧聞虎軀一震,剛要說點什麽,就見他重新走進便利店,隔着玻璃門和琳琅滿目的貨品間隙,他的身影穿梭其中,很快拿着兩樣東西到櫃臺結賬。
等待的時候,程淮書往外看,牧聞及時轉頭,沒能看清他買的東西也沒讓他抓到自己在偷看。
“你說得對,我就是包藏禍心了。”
随着這句話一起是程淮書剛買的兩樣東西放到了牧聞手邊,不等牧聞反應,他抽走了自己的書。
“不用客氣,就當你提醒我的謝禮。”
“程淮書!”
牧聞的語氣更像惱羞成怒,可惜惹惱他的人早已揚長而去,在街對面上了一輛邁巴赫,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手邊和小柳同款的三明治及牛奶像是無聲嘲笑,所謂伸張正義背後不過也是個人私心。
往後兩天都能在警局的公共長椅上看見程淮書的身影,從早到晚,打卡似的。
沒人來打擾他,孟星琮連帶着整個刑偵支隊的人都消失了。
程淮書并不着急。
第三天傍晚,落日映照的天邊幾縷細長的雲泛着金邊,光影重疊從窗戶落在公共長椅的程淮書身上。
他今天穿得很随意,黑白條紋襯衫搭着條黑色休閑長褲,發絲淩亂,冷淡中帶着幾分懶散,半側身看手機時臉頰被夕陽光芒照得很溫暖。
從外面進來的人很難不注意到他,長椅一角此時此刻像藝術家的寫實佳作。
吳漾看見的就是這宛如畫中人的一幕,清透的琥珀眸子剎那暗了暗。
“這邊走,先去辦公室?”
作為接待的牧聞詢問,沒能及時得到反饋,沿着吳漾看得方向看過去,心裏頓時一沉,忘了他還在這。
人都是視覺動物,被漂亮東西吸引是本能。
牧聞太清楚程淮書那張臉的殺傷力,更何況還有天然氛圍感在作祟,連直男都得彎。
國際刑警見過的人再多,也玩不過神秘的東方美人。
牧聞不動聲色稍稍擋在斜前方,語氣加重:“沈局很期待和兩位的見面。”
“嗯,知道案子棘手。”吳漾的目光轉回到表情緊繃的牧聞身上,直覺對方非常不想讓他注意到那個過分漂亮的男人,收斂起情緒,跟着往那邊走。
公共長椅前的走道是去辦公室的必經之路。
就算牧聞想擋,但一米八的瘦長體格在寬肩窄腰高一個頭的吳漾面前完全不夠看。
不可避免的和看過來的程淮書對視了。
這一看,程淮書眼裏流露出驚詫,金發琥珀眸,不是染發劑也不是美瞳。
從對方的行走習慣和肌肉線條很漂亮的胳膊不難猜出身份,死在青湖路的金發男恐怕不簡單,能動用外來人員,問題很嚴重。
他們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漸漸的,程淮書品出些許煎熬來,原因無他,吳漾的眼神太有侵略性了。
像帶着刺的刀,撩開衣服,所到之處引起一陣顫栗,惹得他耳根罕見發起熱來。
想裝作一無所知,可有些事開了頭,就像開閘的洪水一瀉千裏。
一寸一寸,被看過的肌膚上仿佛還殘留着帶有溫度的撫摸,像主人的眼神難以忽視。
程淮書眼睫微動垂下來,率先在這場對視裏敗下陣來。
不可否認這名國際友人很英俊,是那種在一衆各式各樣外國帥哥裏都能脫穎而出的顏霸,再帥有兇狠的眼神壓着,多了些不近人情。
三雙腳出現在他的視線內,很容易能分辨出吳漾的,腳大且鞋子昂貴,剛剛對視間的打量他就發現了對方衣着不凡。
那能穿得起上萬的鞋也合情合理,只是……
他看着那雙鞋幾不可見遲緩了下,或許是故意做給他看的,去時比來的時候步伐更快,等三人消失在辦公室門口,他才擡頭,若有所思了片刻,起身離開。
這次他回到了前幾天孟星琮來過的那個小區,阿姨來過,房間一塵不染,餐桌上放着還有餘溫的四菜一湯。
程淮書先拿上家居服去了趟衛生間,擦着頭發坐到桌前,打開筆記本後端起碗,邊看剛收到的資料邊吃飯。
死者之一叫洪欽,江唐昭明小鎮人,38歲,在一家跨國貿易公司做業務部經理,生前人際關系平和,一個老婆兩個孩子,家庭美滿。
金發死者叫吉本·奎克,德國柏林人,30歲,是一名緊跟網絡潮流的旅游博主,在內外網都有很大的粉絲群體。
程淮書按照資料裏提供的ID搜索了下,國內各大平臺加起來得有四百多萬粉絲,國外也差不多。
點開最新更新的視頻評論區,很多催更的,點擊播放,屏幕裏的奎克笑容滿面,給人的感覺很友好,應該經過專業人士教學,一口地道的北方腔調,熟稔的介紹當地美食美景,遮住長相,完全看不出是外來人。
在視頻末端,奎克提到最近有事來不及更新,為保持粉絲黏性,選擇評論區點贊數最高的地方去旅游。
現在那條被推薦的旅游地漸居第二,首位是催更。
孟星琮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起碼沒再讓兩年前的事重現。
退出短視頻平臺,程淮書認真吃完飯,又發了封郵件出去,标明加急,料理了殘羹剩飯,端着筆記本去了書房。
兩個小時後,郵箱滴滴響了兩聲。
程淮書點開,與此同時收到新電話,他把手機放到耳邊,滑動着鼠标,一共就一頁內容。
“查不到嗎?”
“能查到的就這麽多。”電話那邊的人回答,“還是求爹爹告奶奶弄來的,你怎麽和國際刑警扯上了?”
鼠标在右上方的證件照停留數秒,程淮書視線滑過那串名字和年齡,不緊不慢反駁:“沒那回事,碰巧在市局見過他。”
“見過就算了,你聽我的,離他遠遠的。”打火機響了下,男人掏心掏肺地勸,“只能查到這麽點的國際刑警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剛入行沒太多光榮事跡,另一種嘛。”
恰恰相反,事跡太多,組織為了保護該名出色成員而密封。
資料上的吳漾太年輕了,實在不像——
程淮書想起白天裏輸掉的那一場照面,确實不像青澀刺頭會有的壓迫氣勢。
“想查案子有很多種辦法,在這類人面前暴露無疑是最笨的。程淮書,別想以身飼狼。”
否則會被吞到骨頭都不剩。
程淮書輕笑了下:“別多想,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去接觸他。”
直覺的危險信號一直在響,他不喜歡掌控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