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08.
Chapter008.
孟星琮心想你對程淮書的手段也一無所知。
只需他略微出手，你小子保管被賣了還給他數錢。
孟星琮的糟心事一大堆，無意給犟種說教，心力交瘁：“希望你能見守住本心。”
吳漾不是喜歡做口舌之争的人，聞言只點頭，又聽孟星琮說：“這件事得問過他，吳警官，天黑了，是不是該讓人回家了？”
“我有分寸。”吳漾避而不答。
孟星琮看他的分寸是和程淮書沒半點關系，越看血壓越高，擡手指着門：“忙去吧。”
關于程治和洪欽是同個地方的這件事還有深挖的必要。
現在案子進展緩慢的原因有很多，一是兇手具有一定反偵察能力，只在一個街頭刻意記錄似的留下影子。除此之外，青湖路附近的監控從始至終瞎掉了似的沒拍到任何東西。
二是兇器與程治案一樣被兇手帶走了，當天他們搜遍別墅區，翻找過全部垃圾桶，沒有發現。
三是兩個案子被害人間的關聯，是什麽讓兇手忍着兩年後再出手，如吳漾說的，必定和程淮書有關。
可查來查去，程淮書與洪欽沾不上一點關系，包括吉本·奎克，即便是視頻博主，IP常年所在地和諸多評論也挂不上程淮書。
案件陷入僵局，這時吳漾叫來程淮書主要是想探查出新方向。
孟星琮重重嘆了口氣，無關此行吳漾有沒有私心，是程淮書。
那就是個無法放心的主。
得知吳漾主動要去他老家，程淮書很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這就是案件的新進展。
Advertisement
程淮書想不明白的是吳漾為什麽要帶他，透露信息對警方沒好處，尤其他身份特殊，更應該保密才是。
吳漾讓他去，孟星琮同意了。
有鬼。
程淮書幽幽看了眼故弄玄虛的吳漾，抱着小毯子和筆記本大步流星離開了市局，沒管身後有沒有人跟，橫豎他今晚打算回家休息，沒好避諱的。
當晚程淮書家的燈早早熄了。
程淮書的老家淮聯鎮四面環水，從市區過去要走海通大橋才能到。
這裏水深清澈，遠遠看着泛着勃勃生機的淺綠色，在鎮上統一栽種的楓葉相伴下相得益彰。
楓葉紅落在淺綠水面形成過渡自然的顏色，使得建在水上的小鎮宛如仙境，保留良好且經過不斷修複的古建築更增添了這份仙氣感。
真正步入這裏能感覺出輕微的商業化，更多是原住民自然的生态化生意，衣食住行都有，卻并非惡意競争，而是合理分配在小鎮的各大幹道上。
吳漾關掉浏覽器，把剛看過介紹淮聯鎮的內容記在心裏，扭頭看神情恹恹的程淮書。
早上借孟星琮手機給他打電話說要出發的時候，情緒就很淡，也不是生氣。
“看我做什麽？”程淮書穿了件黑色沖鋒衣，視線從懸挂在路燈上的溫泉廣告挪開，“想去哪裏你說。”
黑色路虎一刻沒停開進了鎮上最昂貴的酒店。
吳漾停車解安全帶：“先去放行李。”
他們要在這裏待上幾天取決于有多少收獲，知道真相的程淮書是拒絕過的，最後還是來了。
登記的時候程淮書沒說話，拿到單獨的大床房房卡，還是松了口氣，真怕吳漾随便找個借口非要住一起。
那麽一切都無從遁形。
當他和吳漾背對背掃開兩個門對門的房間，木着臉想，這也沒太大差別，開個門都會被聽見。
“程淮書，加個好友。”
刷開的門被身後探來的手關上了，蓋住刷卡的感應器，霸道得很。
程淮書往後看，一堵很結實的人牆，轉身相對只會讓他看起來像投懷送抱。
思忖片刻，他還沒拿出手機，吳漾又開口了。
“這裏沒有孟星琮借手機給我，我很需要随時能聯系到你。”
如果熟悉吳漾的人會大吃一驚，沒想過冷酷如孤狼的男人會低聲下氣。
可惜面對的是程淮書，他也沒聽出來吳漾語氣裏的不同，轉臉看過去：“原來我能脫離你單獨行動嗎？”
這家酒店的走廊寬闊明亮，日光仿佛能穿過牆照進來。
從半長黑發和沖鋒衣衣領漏出來的半張臉雪白細膩，多情眼沖淡骨子裏的冷淡，給人乖巧的錯覺。
吳漾琥珀色的眼睛迎着光，亮得驚人：“嗯，可以嗎？”
他都讓步到這份上，程淮書再不加就是不識好歹。
一個好友位而已，給了就給了。
但在加好友之前，程淮書先蹙眉按着吳漾的肩膀将人推開了：“離我遠點。”
吳漾揚了揚眉。
“有你這麽要聯系方式的嗎？”程淮書問，“換個人都得告你騷擾。”
“嗯，感謝程法醫手下留情。”
程淮書長按綠泡泡調出二維碼，把手機遞過去：“換個稱呼，我離開市局兩年了。”
早就不是意氣風華，家底殷實的年輕法醫。
吳漾掃碼添加好友，唇角帶着淡笑：“那我叫你程先生？”
“你我确實是這麽生分的關系。”程淮書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再次刷卡開門前皮笑肉不笑的，“吳警官還有別的事嗎？”
吳漾敲完兩個字備注，明顯察覺出他的不悅，居然又笑了下，唇角兩邊有淺淺的小括號，英俊裏多了幾分可愛。
“沒，你先休息，晚些時候我叫你吃飯。”
回答吳漾的是一聲很冷淡的輕哼和關門聲。
像被人類打擾舔毛的貓咪，傲嬌又乖順。
拿到好友位的吳漾心情很好的進了自己的房間，在收到一條消息後臉色瞬變，排查完确定房間安全，他走向陽臺撥出去個電話。
酒店大床房裏的空間還不錯。
程淮書放好衣物，打開筆記本放到桌上，接了王澍的電話。
“李禧出了什麽事？”
“辭掉工作，退掉房子，想離開江唐，被洪欽老婆抓了個正着。”
他給出去的那張支票在當天下午就被兌了。
之前李禧很安分，在被洪欽太太找上門清算後想跑，看似合理，程淮書就覺得有問題。
“想辦法拿到洪欽太太讓李禧賠償的清單。”
“這正是我想說的，表格發您了。”
綠泡泡裏顯示有一條待讀消息，他點開下載，從文件大小就能看出不簡單。
李禧沒因為那一百萬對他誠實交底，這在程淮書意料之內，否則不會讓人盯着。
只是他沒想到相較于全部事實，李禧僅交代冰山一角，文件裏抛開洪欽給她買的衣服包包鞋子，還囊括游戲充值，各種節假日轉賬送禮。
每項金額不低于十萬，走得私人轉賬，關鍵還不是洪欽自己的卡，是經過財務打款到個陌生人賬戶再轉給李禧。
表格第二頁詳細羅列賬單裏出現角色和李禧的關系，所謂幾個陌生人全是花錢找的中轉站。
這一手瞞天過海實在高明。
如果不是洪欽太太了解枕邊人搞錢的套路，恐怕很難事無巨細查得這麽清楚。
再回想那天和李禧的談話，程淮書氣極反笑，真是常在河邊走，難得濕次鞋。
“她還交代了什麽？”
“洪欽太太認定洪欽的死和李禧有關，把人扣下了。李禧因為數額巨大的欠債被律師函壓着，暫時老實待着。”
程淮書道：“她不會坐以待斃，等她跑出來就抓了。”
王澍：“先生也懷疑她知道洪欽被殺的真相？”
“能讓洪欽心甘情願給她想這麽麻煩的法子打錢，還不能稱之為真愛嗎？”程淮書突然很想催催孟星琮，抓緊找到兩名受害人的手機，直覺告訴他，這将是破案的一大助力。
王澍被問住了：“或許是。另外，冉先生的電話打到我這裏，問您最近有沒有空。”
每到九月底，就有人上趕着添堵。
程淮書語氣不太好：“沒空，別透露我的行蹤，下次他再問，随便找個借口糊弄了。”
拿錢辦事，他是王澍的老板，當然說什麽是什麽。
一個電話過後，程淮書把筆記本放到旁邊，揣着煙盒去了陽臺。
酒店臨水而建，下方就是天然依靠溪水的鵝卵石及修好的水泥臺階，石築的扶欄延伸到遠方，在楓葉間隙裏若隐若現。
點煙前先開了窗。
空氣清新，他的心情沒好到多少，記得當年冉家在這也搞過投資，是一處很大的溫泉會所，價格親民，很受消費者喜愛。
來得路上鋪天蓋地的廣告，能挂在路燈上，說明是當地政府大力支持的産業。
以目前冉氏集團的影響力，被扶持是順理成章。
程淮書不禁想起程治葬送在自己手裏的半生心血，又重重抽了口，神情比秋風更落寞。
再次見到吳漾，程淮書拉了下領口，不動聲色打量起與早間截然不同的男人。
那時像柔軟有黏性的棉花糖，現在冷酷無情像殺手。
程淮書不主動找事，尤其有事的人是他最初想遠離的，更不會噓寒問暖，裝作看不見的和吳漾去外面吃了頓午飯。
兩份當地特色的煲仔飯。
吳漾帶頭走進巷子裏那家蒼蠅小館的時候，程淮書下意識又确認了遍對方身上價值不菲衣服的真實度。
他的眼神倒影在玻璃店門上，吳漾沒忍住看了一下又一下。
點完餐後，吳漾抽出紙來擦桌子：“以前我很挑食，是我媽媽最頭疼的事，後來我爸看不下去了，就把我送去當兵。”
“慈母嚴父嗎？”程淮書順着話題聊下去。
“恰恰相反。”吳漾往洗幹淨的杯子裏倒大麥茶，光落在琥珀色的眼眸裏顯得澄淨漂亮，“我媽在德國人裏很另類，是少有的工作狂，工作和家庭習慣占據主導地位，教育孩子也多是犀利派。我爸溫和慣了，事事順着我媽，也就在我讓我媽為難的時候會展現父親強勢的一面。”
和程淮書這種經過家庭重組的孩子完全不同。
“聽起來你父親很愛你母親。”
“是的，他一直對我說遇見第一眼讓你心動的人千萬別放手，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給你深刻記憶的人。”
說這話的時候，吳漾在看着程淮書的眼睛，這位生性桀骜的青年把心思都寫在臉上，張狂的試探着心上人。
可惜，沒能如願。
店老板送來的兩份煲仔飯橫在了中間，破壞掉難得和諧的氛圍。
這讓吳漾有些無奈，再看程淮書，跟個沒事人一樣，不知道是收起情緒還是真不為所動。
一次失敗不能代表什麽，吳漾拿起勺子，盯着冒熱氣的鍋巴，劍眉微攏。
分好鍋巴的程淮書看了眼使勁憋氣的金發警官，壓住唇角的笑意吃起來，他是真餓了。
推開店門，吳漾低頭搗鼓了會手機，擡腳往右走：“跟我來。”
吃飽飯的程淮書很好說話，說跟就跟，走了十多分鐘，路兩邊的風景越來越眼熟，他三步并作兩步追到吳漾身旁。
“這是去哪？”
“洪欽老家。”吳漾回答，“應該說是他上高中前的家，他爸媽在金蘭區買房前，作為留守兒童的他跟着爺爺奶奶長大，後來爺爺奶奶去世，跟着他的親戚生活過兩年。”
這份資料同樣在程淮書的郵箱裏，他當時做過很多設想，在知情的條件上又全排除了。
“他……”
“他确實不認識你父親。”吳漾站到一扇生滿鐵鏽的鐵門前，摸出串鑰匙，“但他有個幹爹，或許你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