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時絮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即使身心俱疲時,夢魇也會如影随形。
昨晚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一夜無夢,今早,鬧鐘響了五聲才将他喚醒。
以往的節奏被打斷,時絮盯着鬧鐘發了會呆,才緩緩起身進浴室收拾自己。
自從家裏來了位客人之後,穩定的節奏就被破壞了。
時絮直覺,這不是一件好事情。
時絮比平時晚了五分鐘下樓,還沒進入餐廳,就聞到了廚房內飄來的油煙味。
猜測到是誰在搗亂,看到廚房內的場景時,時絮仍有片刻的詫異。
原本擦洗得幹淨整潔的竈臺濺滿了蛋液與油,平底鍋裏堆着焦黑的已經看不出原本樣子的食物,球形章魚站在竈臺邊,無數根觸手正慌亂地收拾着殘局,嘴裏不停發出吸氣聲。
人類只有兩只手,而這只污染物的每一根觸手都可以當成手來使用,但它們卻都不能發揮出有效作用。
時絮旁觀了一會,看不下去了:“你在做什麽?”
污染物一驚,轉過身時,時絮立馬從那雙金色眼睛中捕捉到了心虛。
“我…想給老婆做飯。”雖然心虛,但污染物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了。
時絮嘴角向後一扯,無語是有,倒沒有無語的徹底。
“這就是你做的飯?”
污染物倏然膨脹,掩耳盜鈴般,用身體将身後的慘狀給擋住。
時絮嗤笑道:“不用擋了,我早就看到了。”
污染物的幾根觸手尴尬地搓了搓,不好意思道:“我…第一次學,做得不是很好,我會好好努力的。”
時絮打開冰箱,拿出一瓶牛奶,順着污染物的話問:“學習這個做什麽?”
透明觸手無端泛起了紅,污染物含羞帶怯道:“征服一個人,得先征服他的胃。”
時絮:“……”
時絮眼神掃去,落在污染物緊捏成拳的觸手上,笑意生生被壓制下去。
“你還沒放棄?還想要繼續追我?”
污染物又捏出了好幾個拳頭,決心強烈:“我是因為你而存在的,我當然要跟你在一起了!”
時絮怔忡一瞬,嗤道:“我可沒有偉大到這種程度,如果這話被別人聽到了,不出明天,檢舉我的舉報信就能塞滿異種管理局的投訴箱。”
時絮的表情譏諷,語氣聽着也充滿諷刺,但污染物沒有被時絮的冷漠揮退。
時絮的态度足夠趕跑無數個追求者,但污染物不是人,不會理解人類的想法,在它看來,時絮做什麽都是對的,甚至是不喜歡它,也是對的。
是它單方面先喜歡上時絮的,就如時絮所說,它們物種不同,還存在對立關系,時絮會本能排斥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時絮不喜歡它,那它就努力讓時絮喜歡上它。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也不會讓人發現我的存在的,任何危害到你的事情,我都不會做的,老婆你放心吧。”污染物挺了挺不存在的腰,語氣異常堅定。
時絮沒有回應污染物,拆開了昨晚買的吐司,就着冰牛奶,随便應付了饑餓的腸胃。
多虧了竈臺被污染物污染的福,時絮比平時早了十分鐘解決了早飯,距離平時的出門時間還有五分鐘。
時絮打開了大門,許久不見的小黑貓準點蹲在了大門外,它也許久未見時絮,一看到時絮,就沖時絮喵喵叫了兩聲,叫聲比之前要黏糊了許多。
污染物站在時絮身後,看着時絮拆開一盒罐頭丢給了小黑貓,酸意一波接一波湧起。
小黑貓還想像往常那樣舔舔時絮的手指,斜側方投來的視線吓到了它,它軟軟喵嗚了聲,避開了時絮伸來的手指,埋頭專心幹起了飯,尾巴老實地垂在身後,不敢去纏時絮的手腕。
時絮察覺到了小黑貓的反常,悄悄掃了眼身旁的污染物,不需要詢問,就明白了原因。
時絮什麽都沒說,靜靜欣賞着小黑貓進食的模樣,污染物先沉不住氣了:“老婆,它吃飯有那麽好看嗎?”
時絮:“好看倒不至于。”
污染物剛有點開心,就聽時絮含笑道:“倒是挺可愛的。”
污染物倏地板起了一張臭臉,看向小黑貓的眼神裏充斥着哀怨。
老婆喜歡貓,它也可以變成貓啊!
可是老婆不喜歡貓咪樣子的它,那樣的它真的很醜嗎?
這只貓長得也沒它可愛啊!
小黑貓幹飯速度很快,沒一會便消滅了一個罐頭,它發出舒服的呼嚕聲,擡起頭時,時絮的掌心落在它的頭頂,輕柔地摸了摸。
小黑貓早就适應了時絮的觸感,習慣性拿腦袋頂了頂時絮的掌心,叫聲還沒出來,就被污染物冰寒的視線給凍住了。
【這是我老婆!他的手,他的身體,他的所有都是我的!誰允許你碰我老婆的!!!】
小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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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絮剛進異種管理局,就迎面碰上了助手,助手早已等候多時,向他彙報了今早發生的事情。
根據現場的醫療系異能者檢測,鄭鑫死亡時間在昨晚23點30分至24點,他是被污染物寄生後迅速異變,然後殺死了自己的妻子。
污染物的異變速度最短也要12個小時,而鄭鑫之所以那麽快異變,是因為那只寄生在他身體裏的污染物早就異變過,它是從其他人的身體裏逃竄到鄭鑫身上的。
調查結果顯示,那只污染物就是殺害鄭鑫兒子和前妻的元兇,在殺死鄭鑫和鄭鑫的現任妻子後,它選擇了自殺。
“同歸于盡啊,一家全滅,真搞不懂污染物都在想些什麽。”
會議室的圓桌坐滿了人,竊竊私語聲不斷,時絮在嘈雜的聲音中捉到了這麽一句感嘆。
時絮在心底贊同了這人的話。
“你為什麽想了解污染物在想什麽?它們有腦子,有思想嗎?那種惡心的東西,殺了就是了。”
“哈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說嘛,不要當真!”
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黑衣保镖在推開門後迅速退到了一旁,給身後的老人讓出了空位。
老人須發皆白,臉部的膠原蛋白早已流失,過于瘦削,臉皮松松垮垮,仿佛一張幹枯的樹皮挂在骨頭上。
他的身形高大,腰背挺直,絲毫沒有蒼老面龐帶來的佝偻虛弱感。
以脖子為交界處,劃分出了兩個極端,光看臉,是一位即将入土的人,而他的身體卻還處于壯年,行動方便,卻還要杵着一根裝飾用的龍頭拐杖。
老人姓沈,是現任異種管理局局長。
他的到來,讓閑散的衆人在頃刻間繃緊了神經,紛紛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喊道:“沈局。”
“不用那麽拘束,都坐吧。”沈局微微一笑,本就褶皺遍布的臉壓出了更多的皺紋,狹長雙眼微眯,幾乎看不見他的眼白,只能看到黑色瞳孔,裏面流淌着溫和笑意。
只一個笑,就掃平了衆人的拘束,但也不敢在上司面前掉以輕心。
異種殺人的事情常有發生,比這次還要兇殘暴力的事件并不在少數,壞就壞在,昨晚的事件是在異種管理局結束這次的工作後發生的,受害人還曾接受過異種管理局的調查。
無論解釋再多,錯誤都在異種管理局,沒有及時發現潛藏的危險,保護好受害人。
鄭鑫和鄭鑫前妻的家裏有些背景,加上前妻的現任丈夫施壓,這才驚動了沈局。
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結果,這件事無法了結。
沈局在主位落座,在室內19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目光停留在了離他最近的時絮臉上。
“那只異種是誰殺死的?”語氣輕飄飄的,但目光充滿了壓迫。
時絮處變不驚,微微一笑:“是我。”
沈局驚訝地“哦”了聲。
在場衆人都聽出來了,沈局不是驚訝異種是被時絮殺死的,而是,在時絮殺死那只異種之後,那只異種為什麽還能繼續作亂?
“時隊長,你确定你殺死了那只異種嗎?”
時絮:“我确定。”
沈局眉峰一挑:“那它為什麽還會再犯案?”
時絮:“我不知道。”
時絮說的是實話,從聽聞消息到現在也就過去了半個小時,時絮才剛消化完這個信息,還沒有理清頭緒。
‘只要時絮出手,異種絕對沒有存活的希望’,這已經成為了公認的事實。
在此之前,誰都不會質疑時絮的能力,而在事情發生之後,仍舊沒人質疑時絮的能力,因為無法質疑。
而讓時絮失手的原因就變得複雜起來了。
時絮為什麽會失手?
時絮怎麽可能會失手呢!
“時隊長,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事發突然,時絮只看了助手給的報告,現場沒有去過,深入的原因都沒有調查到,連時絮自己都搞不清楚原因,又怎麽能給出一個解釋?
時絮心裏不快,面上笑容不減:“抱歉,請給我一點時間。”
沈局步步緊逼:“一點是多久?”
時絮:“三天。”
沈局扣緊了拐杖上的龍頭,沉聲道:“最多兩天。”
時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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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會議只開了十幾分鐘,氣氛卻壓抑到令人窒息。
身處漩渦中心的時絮卻沒感到過多的壓力,反倒是旁觀的其他人快喘不上氣來。
時絮在衆人或好奇或異樣的目光中離開會議室,助手等在走廊內,沖時絮點了下頭,又報告了一個壞消息。
時絮回憶了下,他聘用這位助手時,有跟對方說過,對方的主要工作是報災嗎?
最近幾天,時絮就沒從助手口中聽到過什麽好消息。
不是加班就是麻煩事。
這次的壞消息與祁愈有關。
“有人匿名舉報,操控異種,殺死鄭鑫的幕後兇手是祁副隊長。”
時絮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跟祁愈有什麽關系?”
助手:“祁副隊長昨天在接待室外說過一句話,他兒子應該把他爸一起帶走……”
時絮眸色倏然幽深,助手小心翼翼道:“不知是誰聽到了這句話,将今早的事件聯系在一起,十分鐘前,異能監察處的人來了一趟,将祁副隊長帶走了。”
時絮:“來的是誰?”
助手:“林致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