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時絮不需要費心去猜一只污染物在想什麽,放以前,也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入他的眼,更別提入他的心。

但最近,時絮總不由自主想到家裏那只污染物。

他盯着污染物發來的照片看了好久,都無法分辨出這三顆是什麽蛋。

想要知道,就只能回去找污染物問個清楚。

思及此,時絮擡腳就往管理局門外走。

也不是迫切地想要見到那只污染物,只是覺得,跟那只污染物待在一起,比跟這群心思複雜的人待在一起要心情舒暢許多。

至少,污染物有什麽心事全寫在了臉上,有不懂的,只要他一問,污染物便全都交代了。

待在污染物身邊,他能夠放松下來。

好友一言不發就走也不是第一次了,祁愈亦步亦趨追上,問道:“你現在就要回去嗎?你不上班了?”

時絮腳步未停,淡聲道:“我跟沈局說,我還在考慮。”

“考慮什麽?”想明白什麽,祁愈驚訝道,“你不想回來上班了嗎?”

話剛出口,祁愈就自己腦補了許多——

沈局看似面容慈祥,是個好說話的人,但實際上,他不是第一天不做人了。

就像時絮說的,他們這些人都不能叫做打工人,而是為異種管理局賣命的牛馬。

沈局向來以管理局的利益為重,哪怕時絮做出了多少貢獻,一旦時絮會危害到管理局,沈局也能說放棄時絮就能放棄。

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讓時絮寒了心。

沈局的不信任與壓迫,同伴們在情況不明時就選擇相信了林致。

事情解決之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圍在時絮身邊打轉,仿佛這兩天抨擊時絮的不是他們一樣。

祁愈很看不起這些有風吹草動就開始動搖的牆頭草,也希望這些人能離時絮越遠越好。

“你如果卸任的話,你爸那邊該如何交代……”

祁愈是因為時絮才會進入異種管理局的。

不過他早已沒了當初的膽怯,如果時絮不在,他依舊會選擇留在管理局,不會因為時絮不在而失去了主心骨。他擔心的是,時絮會受到時岩的責難。

時絮拉開了主駕的車門,朝擔憂不已的祁愈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我還沒想那麽多,你也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有些累,想休息幾天,等思考出結果後,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祁愈立馬不萎靡了:“你說的哦。”

時絮:“嗯。”

祁愈放下心來,問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嗎?”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時絮笑了笑,“你回去上班吧,不是還有很多工作沒有處理嗎?”

祁愈點了下頭,笑容微收,按住欲關上的車門,低聲道:“林致那件事,對不起。”

是他拖累了時絮,如果他能夠再厲害一點,就不會中林致的幻術,時絮就不會為了保下他而承擔一切了。

時絮擡手,彈了下祁愈的腦門,嗤道:“真覺得對不起我的話,等你比我厲害,等我遇到危險後再保護我吧。”

“烏鴉嘴。”祁愈瞪了時絮一眼,轉而笑開了,“好,一言為定。”

-

驅車趕回家的路上,污染物的消息就沒有斷過。

剛開始時絮還有耐心看幾眼,看到污染物發了什麽內容之後,接下來的一路,時絮再也沒看過手機。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污染物總叫他老婆,時絮反而覺得,他在家裏養了一個老婆。

此刻的污染物,真的很像一個無理取鬧,吵着讓丈夫回家陪他的小媳婦。

發覺自己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麽,時絮捏了捏鼻梁。

他大概是被污染物給傳染了,怎麽會有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

打開大門,污染物沒有像往常那般,早早待在玄關,熱情地迎接時絮,時絮莫名有些不習慣。

奇怪的感覺剛升起沒多久,黑發青年就匆匆跑了出來,時絮的餘光捕捉到一抹黑影,青年眨眼間就竄至他身前,沖他露出明媚的笑臉:“老婆,你回來啦!”

時絮定定望着污染物的臉,他還沒能适應這張臉,對他來說還很陌生。

漂亮的皮囊下裝得卻是同一個靈魂,讓那不适感削減了大半。

“你給我發的那些短信是什麽意思?”時絮問。

污染物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羞澀道:“我剛生了老婆的孩子。”

“……”時絮的眼皮猛跳了好幾下,上下打量污染物,“你能生孩子?”

污染物捂住通紅的臉,清亮的嗓音因為混入了太多羞澀而變得有些含糊:“我親了老婆的臉,所以懷孕了。”

“……”

時絮明白了,污染物又背着他看了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時絮微笑:“那你很厲害哦,不僅懷得快,連生得也快呢!”

污染物含羞帶怯道:“還不是老婆的功勞,老婆厲害,老婆的種也差不到哪裏去。”

時絮:“……”再說下去就要少兒不宜了。

換做其他人,一定能聽出他的嘲諷,污染物顯然聽不出來,還以為他在真心誇獎。

這真是……

時絮平複呼吸,難得有耐心同污染物解釋:“生孩子沒你想的那麽簡單,光親臉是不會懷上孩子的。”

時絮說什麽,污染物都相信,這次他卻猶豫了:“可電視上說……”

時絮抓住了重點,厲聲道:“我是不是跟你說過,少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污染物立馬慫了:“老婆我錯了!”

本來還是一團不明生物時,污染物就善于用眼睛表達自己的感情,擁有人身之後,污染物可以做出豐富的表情了,委屈與可憐都成倍增加,讓時絮有些受不了。

時絮自己都搞不清,為什麽無法對污染物的委屈視而不見。

總在污染物面前失控,不能自如地掌控自己的情緒,讓時絮産生了焦躁。

再次開口時,聲音愈發低沉:“說清楚。”

污染物立即老實了:“我撿了三個蛋。”

……

盡管已經有污染物和異能者的存在,普通人的占比超出了異能者無數倍,這還是一個正常的法治社會,許多東西都是正常的,食物還是原來的模樣,各種蛋也是。

除了被污染物污染的蛋,時絮還從沒見過這麽奇特的蛋,還是三顆。

三顆蛋比照片上的還要大一倍,每一顆都有鴕鳥蛋那般大。

一顆純黑,一顆紅色,還有一顆,是與污染物瞳色一致的鎏金色。

污染物指着那顆金色的蛋,興奮道:“老婆,這一定是我們的孩子。”

看這顏色,跟他的眼睛多像啊,這一定是他的種。

“……”時絮猜出了污染物的想法,很是無奈。

已經解釋過一遍的事情時絮并不想再解釋,他也發現了,污染物很執拗,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改變想法。

時絮忽然想到,人類光親臉是不會懷孕的,污染物不是人類,或許,污染物親一下臉就會懷孕呢?

這個想法剛冒出頭,就被時絮給掐滅了,他的理智尚存,想起了污染物的話。

這三顆蛋是污染物撿回來的,污染物自己都承認是撿的了,怎麽可能會生孩子呢!

時絮問:“你從哪裏撿到的它們?”

“在一個垃圾場裏……”

污染物跟郭晗保證過,一定将假人模特毫發無損地帶回來,他食言了,假人模特與黑蟲同歸于盡,連只完整的手臂都找不回來了。

污染物愧疚地帶着一袋子寶石去向郭晗賠禮道歉,回家途中經過一個垃圾場,他在那裏撿到了這三顆蛋。

不待時絮盤問,剛解釋完的污染物又自己老實交代了:“老婆我說謊了,其實我只撿到了那顆金色的蛋。”

時絮:“其他兩顆是怎麽回事?”

污染物剛抱起黑蛋,黑蛋就從中間裂開,小黑貓頂開蛋殼,冒出了圓滾滾的黑色小腦袋,沖時絮矯揉造作地喵喵了兩聲。

時絮:“……”

污染物嘿嘿笑道:“我聽老婆的話,不會再趕小黑走了,小黑認我當爸爸,我也打算認小黑這個兒子,老婆,我們一起撫養它吧!”

小黑貓似乎能聽懂污染物的話,在污染物說完後,又對時絮喵喵叫了幾聲,比剛才的叫聲還要黏膩。

時絮:“……”

污染物又抱起了紅蛋,和剛才的情況一樣,紅蛋也從中破裂,只不過,裏面裝的不是活物,而是一大束火紅的玫瑰。

玫瑰遞到時絮面前,污染物目光灼灼,聲音溫柔且堅定:“時絮,我喜歡你。”

時絮錯愕。

這是污染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由幹淨清亮的聲音念出來,仿佛這個沾滿污穢的名字也變得幹淨了。

玫瑰花的中間躺着一枚戒指,戒指上的金色寶石足有鴿子蛋那麽大。

變成人後的污染物最想做的事就是再向時絮告白一次。

時絮說過,時絮只會跟人談戀愛,他現在擁有了人類身體,就能跟時絮談戀愛了吧?

污染物不懂人類審美,服裝店的老板郭晗告訴他,他長得很帥,以他的身高外形,都可以去當男模了。

郭晗說得情真意切,污染物相信了,那他的外形應該會符合時絮的審美吧?

時絮不喜歡醜的,他現在一點都不醜了。

這次,時絮應該能答應他的告白了吧?

“老婆,你喜歡我嗎?”污染物滿懷期待地問。

時絮從沒談過戀愛,也沒喜歡過誰,壓根沒什麽浪漫細胞。

或許很多人會覺得污染物這場告白很浪漫,時絮卻絲毫感受不到什麽浪漫氣息。

但看着鮮豔欲滴的玫瑰,被污染物熾熱真誠的目光注視着,時絮還是有些小小的情緒波動。

可惜的是,這一點,不足以讓時絮接受與一只污染物在一起。

“我不喜歡你。”

“……”

污染物的睫毛纖長濃密,不動時就非常的顯眼,此刻連連顫了數下,仿佛兩把小刷子揮過,在眼睑下扇出了悲傷沉重的影子。

不止如此,他的雙唇不斷抿動,唇線扭曲,無法恢複到正常的形狀。

一個大高個做出這幅委屈的樣子,卻奇異的不讓人覺得反感,時絮覺得自己八成是腦子不正常了。

眼看着污染物眼裏冒出了淚光,時絮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輕聲道:“我不相信一見鐘情,我們才認識不久,我不覺得我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喜歡上你。”

黯淡的雙眼再次有了光彩,污染物激動道:“我會努力讓老婆喜歡上我的!”

時絮:“……”

與污染物相處越久,時絮越覺得自己是不是擁有了異能或者魔法,不然,為什麽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左右污染物的情緒呢?

時絮沒有正面回應污染物的話,還想避開這個話題。

污染物的解釋還是無法說服時絮,時絮還因此生出了許多疑問。

“寶石是哪裏來的?”

污染物雙手握拳,又很快攤平,變戲法似的變出了兩顆紅色寶石,獻寶般往時絮那遞。

“是我生出來的哦。”

“……”時絮覺得這世界終于變成他不認識的樣子了。

時絮警告道:“說人話!”

污染物收起了嬉皮笑臉,一秒變乖:“這是我在裂縫中搜集到的……”

異能者曾不止一次探索裂縫,除了消滅污染物之外,裂縫中還存在吸引他們的東西,受欲望驅使,哪怕知道裂縫非常危險,他們也甘願去探索,只要能活着出來,他們就能實現一夜暴富的美夢。

對人類來說極其珍貴的財寶,在污染物們看來,不過是不起眼,随意就能踩踏的石子罷了。

污染物在逃出裂縫之前,帶走了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寶。

他只需要愛就能存活,但人類還追求物質生活,他想給老婆創造最好的環境。

“這是我的老婆本哦。”污染物說着,掌心裏堆疊出一座寶石小山,毫不吝啬地遞到時絮面前,“老婆你喜歡寶石嗎?喜歡什麽顏色的?”

時岩雖然嚴苛,但從未在物質方面苛待過時絮,寶石時絮見得多了,盡管污染物拿出的寶石非常稀有,他也沒有動心。

他的目光從璀璨的寶石上挪開,指着金色的蛋:“這裏面又是什麽東西?”

“我也不知道。”污染物像丢垃圾似的,随手把那堆價值連城的寶石丢到了垃圾袋裏。

既然時絮不喜歡,那這些東西就沒有價值了。

時絮:“你不知道,你就把它撿回來了?”

污染物抱起金蛋,捧到自己臉旁,眨巴着眼凝望時絮:“它的顏色和我的眼睛很像呀,我們很有緣分。”

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第一眼見到這個蛋時,就冒出了一個想法——

有人可以母憑子貴,他為什麽不行呢?

這蛋跟他多像啊。

他親了時絮,他就有了蛋,這不是很合理嗎?

時絮聽完污染物的心理過程,早已麻木的心還能再裝填下對污染物的無語。

“老婆,你要對我負責呀!”污染物抱着金蛋湊到時絮面前,冷白的面頰早已被緋紅取代,眼周也紅紅的,眼裏還有未曾褪去的水光,仿佛時絮不答應,這雙眼睛會再次落下淚來。

時絮冷笑:“我記得是你主動親上來的,我為什麽要對你負責?”

污染物借着時絮的話又立馬換了套說法:“既然我親了你,那我應該要對你負責。”

“……”不管怎樣,這家夥都有理由是吧?

時絮:“不過是親了一下而已,我不需要你負責。”

污染物:“可是我想對你負責。”

時絮:“那也要講究你情我願。”

污染物陡然沉默,在時絮被污染物看得發毛之前,污染物再次開口:“我覺得我們是你情我願的。”

時絮:“……”

不管是誰都不喜歡被人猜透心思,時絮尤其不喜歡。

他不覺得一只污染物能猜透他在想什麽,可污染物篤定的語氣,仿佛完全了解他的想法一樣。

時絮沉下臉來,将越湊越近的污染物推開,冷聲道:“我不喜歡你這種說法……”

時絮本可以用刻薄的言語擊退污染物,只要他一聲令下,污染物就會聽他的話,不會再說出那些擾他心弦的話。但莫名的,沒有這樣做。

“我去樓上休息了,你安靜一點。”時絮匆忙結束了這個話題。

污染物乖巧道:“我知道了。”

-

時絮一向都以工作為重,經過昨日那件事後,他忽然開始身心俱疲,以至于接到時岩的電話時,不像以往那般,在第一時間就接起了電話。

鈴聲響了足有五秒,時絮才接通了。

“以你的能力,不該看不破這麽簡單的局,我知道你将祁愈當成你唯一的朋友,你們感情深厚,但如果對方成為你的拖累的話,我希望你能理性思考……”

隔着電話,時絮都能想象出時岩此刻的表情,以及充斥着失望的眼神。

時岩說得隐晦,但他知道,時絮聽得明白,時絮也的确聽明白了——

這次時絮之所以會輕易掉入林致的陷阱中,都是為了保護祁愈。

時岩希望時絮能夠疏遠祁愈。

商人重利,對時岩來說,祁愈沒有能夠幫助時絮的地方,有了一次就有無數次,祁愈始終都是時絮的拖累。

從前,不管時岩說什麽,時絮都是秒答的,哪怕沒有反應過來時岩的意思,也會先回應時岩。

時岩要求時絮對他唯命是從,可這次,時絮異常的沉默。

時岩察覺到不對勁,質問道:“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

時絮看着鏡中麻木的臉,低聲道:“我聽到了。”

時岩還是不滿意,命令道:“我知道你這幾天沒有工作,抽個時間回家一趟。”

時絮:“我知道了。”

扔掉手機的同時,時絮将自己摔進了身後的大床裏,後背緊貼着柔軟的床墊,沒有絲毫疼痛,彈動了幾下後就歸于平靜,一如此刻,安靜到極點的時絮。

時絮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許久,眼皮漸漸沉重,陷入了熟睡。

黑蟲毒素已經全部排出體外了,時絮還是受到了影響,變得嗜睡起來,夢也停不下來。

不知重複多少遍的夢,已經讓時絮麻木,但能夠在夢境裏看到哥哥,他還是很開心的。

哪怕夢境中的哥哥醜陋不堪,用猙獰的表情和壓迫十足的話語逼迫他留下。

只是這一次格外的不同。

過去了那麽多年,記憶中哥哥的模樣早已模糊了,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哥哥既陌生又熟悉,未變異的臉清隽幹淨,觸碰他臉頰的手不再是冰冷,暗藏殺機的。

“小絮,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時絮自嘲一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是嘛。”哥哥嘆息一聲,撫摸時絮臉頰的動作愈發溫柔,“可在我眼裏,小絮永遠是小孩啊。”

時絮一怔,挺直的脊背微微佝偻,放松了身體,将臉頰貼入哥哥寬大溫暖的掌心裏。

“當父親的小孩,可真不幸吶……”

又是說過無數遍的話,可這一次,添了時絮未曾聽過的。

“我不希望小絮跟我們一樣變得不幸,我希望你能掙脫父親的束縛,永遠都不要忘記,你是人,會呼吸,會流血,擁有喜怒哀樂,你是活生生的人,永遠不要讓你的血冰冷下來,不要讓你的心髒停止跳動。”

“我希望小絮能獲得幸福。”

肩膀和鎖骨處竄起針紮般的刺疼感,有什麽溫熱濕滑的東西覆蓋在他的皮膚上,将那股疼痛壓制了下去。

時絮剛睜開眼,便被積聚的眼淚淹沒,經歷短暫的模糊之後,視線很快清晰起來。

伏在他身上的家夥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了,還在專注地舔舐他的肩膀,黑色頭發随着動作左右搖晃。

時絮終于知道落在他皮膚上的是什麽了,是污染物的舌頭。

奇異的是,時絮沒有感覺到嫌惡,也沒有推開污染物。

他盯着搖晃的頭發看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在做什麽?”

污染物劇烈顫抖了一下,驚慌失措地擡起腦袋,磕巴着解釋道:“老婆疼……我幫老婆舔舔……就不疼了……”

他像是回到了剛學會說話時的狀态,因為心虛,一雙眼睜得極大,什麽表情都寫在了臉上。

“我不是故意……性騷擾老婆的……對不起……”污染物乖乖從時絮身上下來,乖乖道着歉,來來回回說的最多的就是‘對不起’了。

衣領的扣子總是系上,脖子以下的皮膚總是藏在布料之下,不讓人窺見半分。

哪怕是失去意識的狀态,時絮也沒有解開扣子,入睡前扣子還好好系着,這會已經被人解開了,領口半敞,露出大片白皙的肩膀與胸膛,凸起的鎖骨上還留着污染物留下的水痕。

被黑蟲叮咬出來的那顆紅點淡化了不少,卻被人為的舔出了殷紅的顏色。

時絮看到了污染物留下的罪證,心情異常的平靜,或許是受到久違的美夢的影響,再看污染物時,竟覺得順眼了不少。

時絮躺着沒有動,欣賞夠了污染物豐富的表情,才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疼的?”

污染物留在他身體裏的碎片已經消失了,難道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污染物又給他植入了新的碎片。

察覺到時絮在想什麽,污染物着急解釋道:“碎片已經消失了!我沒有放新的碎片進去,沒有老婆的允許,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時絮不在意這種小事,也不像當初那般抗拒被污染物保護了。

他追問道:“那你為什麽會知道我疼?”

污染物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思來想去,給出了一個無法令人信服的答案:“感覺。”

如他預測的,他剛說完,就聽到了時絮的嗤笑聲,這笑聲中沒有摻雜嘲諷。

污染物感覺到了,時絮沒有生氣。

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污染物牽起唇角,跟着時絮一起笑了起來。

他的喜怒哀樂全都由時絮的态度而定,時絮笑,他就跟着一起笑,盡管他不明白,時絮為什麽要笑,只是下意識就想共享喜歡的人的心情。

時絮笑了會後停了下來,又問道:“你的唾液有止疼的功效嗎?”

污染物猶豫片刻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這樣做,老婆就不會疼了。”

“你不知道你就直接做了,就不怕我會生氣嗎?”時絮問。

污染物全憑本能行事,事後才知道害怕,此刻聽時絮這麽一說,他緊張道:“怕!老婆你生氣了嗎?我跟你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時絮淡淡道。

污染物還是緊張:“那你還生氣嗎?”

時絮沒有要借題發揮的意思,如實道:“不生氣。”

他反而還要感謝污染物,一次次的将他從噩夢中解救出來,這一次,是徹底的解救。

污染物什麽都沒說,或許連污染物自己都不知道,在污染物悄無聲息的幫助下,他結束了長達7年的夢魇,還因此想起了哥哥臨行前對他說的最後幾句話。

時絮眨眨酸澀的眼眶,又肯定地說了一遍:“真的不生氣。”

污染物立即松了口氣,剛還蔫巴巴的,不過幾秒就陰轉晴。

他舔了下濕潤的嘴唇,因為時絮那句不生氣,他變得大膽起來,放縱了自己的渴望,目光貪婪般流連在時絮的皮膚上,想什麽一看便知。

他還沒有舔夠,如果時絮醒得再遲一點就好了。

污染物的想法和眼神都在冒犯自己,時絮卻生不出一絲憤怒。

在污染物眼饞他時,時絮同樣在盯着污染物,一寸寸打量污染物,最後落到了那張紅潤飽滿的嘴唇上。

他還記得這張嘴唇落在他臉頰上的觸感,也記得它留在他鎖骨和肩膀上的感覺。

除了嘴唇之外,還有藏在口腔內的軟舌。

時絮從未跟人如此親近過,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與人親密接觸,他以為自己會厭惡,但實際上沒有。

污染物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新奇感覺,很舒服。

讓他想沉溺其中。

自哥哥與姐姐死後,他在一只污染物那體會到了被愛的感覺。

對污染物的排斥在一天天的相處中淡化,時絮突然記起了撿污染物回來的初衷。

現在的他與當初的想法背道而馳,當初的他想了解污染物,現在的他也想,只是,想了解的東西已經變了。

“你有名字嗎?”

污染物知道他的名字,還叫了他的名字,但他還不知道污染物叫什麽,也沒有用任何稱呼叫過污染物。

這問題問出來後,時絮就覺得自己很傻,污染物怎麽會有名字呢,污染物也才剛學會人類知識。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污染物說了“有”。

“顧綏。”污染物用手指在空中比劃這兩個字,笑道,“這是我給自己取得名字。”

時絮問:“為什麽會取這個名字?”

污染物誠實道:“我翻字典的時候,覺得這兩個字很順眼,組合起來叫得也挺順口的,就取了。”

沒有特殊的含義。

時絮笑了,想來也是,污染物又怎麽會想那麽多呢,他向來是随性而為的。

只是在遇到自己之後,很多想法被迫不能付諸于行動。

時絮的态度一松軟,污染物就沒皮沒臉地湊了過來,他趴在時絮的腦袋邊,眼也不眨地盯着時絮微彎的笑眼,身後,無數條透明觸手因興奮而竄了出來,在空中左搖右晃,像極了一只沖主人撒嬌的大狗。

“老婆,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時絮掃了一眼晃動不停的觸手們,淡聲道:“一般般。”

污染物眉眼耷拉下來:“那我再想一個好聽點的名字。”

“就這個吧。”時絮說,“挺順口的。”

污染物笑了起來:“老婆,你是喜歡的對嗎!”

他看出來了,老婆喜歡口是心非,明明喜歡卻非要說一般般。

時絮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模棱兩可的态度讓人猜不透,污染物自有一套領悟的能力。

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轉念又想到,時絮說不喜歡他,其實是喜歡的。

污染物不顧時絮會不會發怒,拿腦袋頂了下時絮的肩窩,高興道:“老婆,你能叫叫我的名字嗎?”

肩膀上奇怪的感覺讓時絮有些不适,他再次确認了‘污染物像一只大型犬’的想法。

污染物的語氣讓時絮覺得,他的呼喊對污染物來說是一種恩賜。

他被污染物架在了高臺之上,從初遇開始,污染物就在仰視着他,熱切地注視着他,仿佛他是污染物的全世界。

時絮沒少被人仰視,已經習慣了高位,卻從沒有哪一次從中得到了快感。

時絮的喉結上下滾動,那兩個發音極為簡單的字在心中念了許久,終于緩緩吐了出來。

憋久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顧綏。”

鎏金色的眼眸頃刻間點亮了,污染物原本埋在時絮的肩窩,在呼喊落下後,他迅速竄起,腦袋即将撞上時絮腦袋前放緩了速度,拿額頭輕輕蹭了蹭時絮的額頭。

兩人的鼻梁都很高挺,額頭磨蹭時免不了擦碰,如微風拂過,時絮覺得鼻尖發癢,抑制住了去刮撓的沖動,也抑制了推開身上人的舉動。

“老婆,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對嗎!”

繃緊許久的弦終于繃斷了,時絮推開了眼前這張俊美無俦的臉,終于停止了對污染物的縱容。

“給我閉嘴!”

污染物立馬老實地盤膝坐好,乖乖抿緊了嘴巴,只是高高上翹的嘴角暴露了他的情緒。

被罵了還能笑得那麽開心,也只有這家夥能做到了。

時絮莫名不想驅趕污染物,閉上眼睛,打算來個眼不看為淨。

右手突然被抓住,五指被攤開,溫熱的手指在他掌心中劃過——

對我負責,求你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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