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鹹魚

鹹魚

奉天殿前廣場前,文武官員零零散散分成兩派人,他們似約定好了般互相不看對方,專注自家。

一派為追随朱孝南的臣子。

他們多數為朱孝南親自提拔上來的文臣武将,其中就包含了衛勤。

衛勤代表着定昌将軍的立場,所以先帝老臣老将也在其中。

另一派是被朱九昭的宏圖大計所勸服的官場新秀的臣子。

他們僵持的局面因一人的出現而被打破。

多雙目光落在那一襲月白織金蟒袍上,腰間垂下來的禁步随着他慢條斯理的步伐而輕響。

何豐目光落在臉色陰沉的文祯明身後的何聖瑛身上,目光一沉。

“聽聞,在江南令郎可是文大人的左膀右臂,此次文大人回京也是由令郎全程護送的。”朱九昭斜眼一瞥。

“吾兒受帝命前往江南尋人,此次與文大人回京是順路罷了。”何豐道。

“令郎少年意氣風發急效近功,我相信和大人應不會像令郎一般只顧眼前之利。”朱九昭道。

何豐沉默不語,朝何聖瑛使了個眼色。

“爹。”何聖瑛朝他走來,一身的胭粉味,昨夜大約又栖在姑娘的閨房裏。

“你怎會跟他一同入宮?”何豐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道。

何聖瑛甩了一下額前碎發,“我受陛下之命前往文氏祖宅宣讀聖旨。”

Advertisement

他的聲音未曾壓低,音量不大卻剛剛好足夠這裏所有人聽清楚。

何聖瑛一早當街策馬前往文府,身後還跟着幾馬車的奉賞。

街上百姓都被眼前的陣仗吓得停下腳步觀望。

文氏祖宅也被圍得水洩不通。

他們聽見,“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文氏之女,才學出衆,性行溫良,深慰朕心,今特封冊為純寧郡主。”

罪臣文致遠的孤女一入京便封為郡主,他們皆心底發問,到底是誰在傳當今天子與文祯明不和,局勢要變。

目前,似乎只有高氏倒了臺,天子依舊是偏寵宦官。

只不過,親妹受賞的文大人臉色陰沉,似有不悅。

何豐臉色如鐵鏽黑,“你娘近日身體欠安,你現在就給我滾回去看看你娘。”

“阿娘的身體一直就不大好,爹還是多點陪陪阿娘吧。”何聖瑛雙手一拱轉身離去。

“你……”何豐被氣得嘴唇發抖。

何聖瑛走回到文祯明身邊,才瞧見他耳垂到下颌的位置有三道劃痕。

多年混跡于各地花樓的他,一眼看出那是女人指甲劃出來的痕跡,“文大人被純寧郡主撓了?”

“閉嘴!”文祯明臉色一如既地的沉靜。

“郡主性子如明豔海棠,喜陽卻不宜烈日直照,文大人還是需要适度啊。”何聖瑛輕佻調侃道。

文祯明腳步一停側目掃過他,一言不發。

“此乃忠告。”何聖瑛眉梢一挑,聳聳肩快步入奉天殿。

“南原今早快馬傳回京的捷報,祝少将軍率兵直搗敵方軍營,斬下敵方大将的頭顱懸挂于戰旗上,敵軍退出南原邊陲……”禮官道。

朱孝南兩指撐着額頭,目光落在立在前排那位身穿蟒服男子的側臉上。

“陛下,陛下。”安雲軸俯身小聲提醒道。

朱孝南擡眉回神坐直,微微回眸。

安雲軸拂塵一揮,繼續道:“陛下,祝少将軍今日凱旋回京。”

“賞,祝少世子舉世英勇無雙,封爵,同光候,今夜設宴賀南原大勝,衆卿家可協家眷一同赴宴。”朱孝南揉揉太陽穴道。

半晌後,繼續道:“南原受戰争所侵害,減免稅收三年,撥款重建以慰民心,邱恒留駐南原當任南原節度使,祝之欽為副使。”

文祯明視線落在朱孝南身上。

昔日游手好閑,不理朝政的少年在他不在的這數月裏獨掌大權,民心似乎好了不少。

百姓對于這位天子的評價,不再是片面的迷信道家數術的昏君,多了一些其他的聲音,評他為體貼民生的天子。

曾經高氏勢力只手遮天,欲要挾未來天子號令百官,文祯明也不過被高太後安排在朱孝南身邊的棋子之一。

在東宮時期,他的才能與野心得到朱孝南青睐,以權力地位相誘他策反高太後。

他們同是困在高氏那片烏雲下的可憐人。

朱孝南登基成為天子後給予他無上的實權,成為衆矢之的,擋下所有陰謀陽謀。

他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只是後來他的勢力之大蓋過高氏。

天子薄情多疑,朱孝南開始忌憚他,以九返丹牽制,兩人聯盟的平衡被打破。

朱孝南很聰明,知道他擄走了聖巫女,可能會沒了九返丹的牽制,為了不讓他聯合朱九昭一同對付自己。

利用高尚靈相挾,逼着朱九昭去江南刺殺聖巫女,讓朱九昭成為他的敵人。

後又派了何聖瑛過來表明立場,是要保護聖巫女。

當年茍活在他庇護之下的幼犬,終是成長為狼群之首,他虎視眈眈着江山,觊望紅塵佳人……

文祯明微斂眉眼,“蓬萊地處膠東半島北部乃我朝之海關重地,祝将軍恐怕無暇顧及南原。”

朱孝南審視着他……

*

少女歪着腦袋單手撐着在西窗邊,放眼瞧着院子裏東廠千戶忙裏忙外。

他們手拿着掃帚清掃着枯枝碎葉,收拾着枯竭的池塘。

“我餓了!你們打算把我關到什麽時候?”檀稚雙手撐着,上半身探出窗外喊道。

“廠督吩咐,讓你等他回來。”東廠千戶停下手中的活道。

“他回來你跟他說,滾!有多遠滾多遠!”檀稚氣得胸膛上下起伏,摔窗合上躺回到床榻上。

身子蜷縮在一起,床褥上還留着屬于他的清香。

她手背搭在額前,閉上眼腦海便不斷回閃着昨晚發生的事揮之不去。

月夜,昏暗中,檀稚被抵在桌邊,雙手讓一雙大手鎖在後腰,被迫挺着纖腰靠近他。

文祯明一手擒住她的腿往自己身上一拽,兩人親昵相貼着。

他身形傾覆下來,頃刻間檀稚臉色慘白。

她開始覺得害怕了,“文祯明……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文祯明眸底暗河湧動,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願意喊他名字一聲。

“我說過,剛不說以後就別說了。”說完,他的唇重重地吻了下來。

他的灼熱的鼻息呼下來,将周遭的空氣都熏陶地滾燙起來,少女的耳尖也跟着燙起來。

檀稚暗哼着,嬌憐中帶着一絲求饒的意味。

懷裏的少女身體微微顫抖着,他恍若未聞繼續。

原本抓住少女雙手的手松開。

修長的手指插入她黑長的發間,繼續加深這一吻,仿佛要透過這一吻,進入到更深的地方去。

想要放縱,侵染。

檀稚臉頰嫣紅承受不住地暗哼一聲,手抵在他的鎖骨上,既想他離自己遠些,卻又不忍推開他。

暧昧悸動中,一雙黑眸裏綴着七分隐晦的缱绻凝視着她。

她擡眸回望他,氣息浮淺不穩道:“別……”

“為什麽?”文祯明薄唇微張,呢喃道。

檀稚別過臉不語。

“為什麽不說?”文祯明見那兩片唇緊抿着,薄唇微微張了張,輕咬着脖頸間的那片淨白。

她輕哼了一聲,那種微酥麻的刺痛直鑽心田溫柔處。

檀稚擡手抓住他的長發,指甲刮到側臉,阻止他肆意點火,“我不知道……”

少女的嗓音裏有幾分哽咽,腥甜的血腥味在昏暗中化開。

文祯明将少女揉進懷裏,臉深埋在她肩窩裏,嗓音沙啞極輕道:“我不喜他、不喜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喜你為了他瞞着我,請你……不要讓我成為善妒的惡鬼。”

“……”抵在他身上的手悄然攥緊他的衣袍。

他們的長發互相糾纏在一起,衣袂浸染上彼此的氣息。

夜裏,文祯明用自己的衣衫鋪了床榻,簡單收拾了下房間就歇下了。

他們默契地都選擇背對着對方而躺。

檀稚思緒被朱孝南的話塞滿,雜亂而紛飛。

直到天泛起青藍天光,困意才慢慢席來,她困得不行合上眼睡着了。

文祯明聽到身後的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輕輕轉身手肘撐起半身,垂眸望着少女,她細眉皺起,纖細的手抓着他衣袂的一角。

他将人摟到懷中,薄唇貼在她耳尖留下親昵的一吻,“在你的心裏是否還會有我的一隅之地?”

*

文祯明下朝回府,提着早食急匆匆回來,害怕食盒裏的糕點涼了不好吃。

來到木門前,他停住了腳步,喉尖一滾隔着門輕喚道,“阿稚,可睡醒了?”

回應他的是周遭樹桠深處杜鵑的輕啼。

東廠千戶猶豫道:“三小姐她早上醒來過一次,只是她……”

“她怎麽了?”文祯明道。

“三小姐讓我給文大人帶句話,滾!有多遠滾多遠!”東廠千戶生動形象地複刻檀稚當時的情緒。

“……”文祯明眼底神光一暗,“我知道了。”

東廠千戶撓撓頭,轉身半秒又折回來,“文大人,你怎麽把三小姐關房間裏呢,早起有脾氣,還不讓吃早,生氣多正常,氣着了還要自己哄,何必呢?”

“我什麽時候把她關房間裏?”文祯明道。

東廠千戶咂咂嘴,“入宮前,你跟咱們道,看好她。”

文祯明額角青筋半隐,下颌繃緊,“我是讓你們看好她,沒讓你們把她關起來吧?”

“……”東廠千戶。

“算了算了。”說完他擡手推開了木門。

房間裏萦繞着她身上常有的檀香味,淡淡的十分雅致,文祯明的眼底生出一抹柔光。

“阿稚,你還在惱我?”

他擡手撩開圍幔,瞧見少女熟睡的恬靜模樣,心緒倏然放松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