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壹·顏家小茶威似虎

壹·秦家小郎汁汁呼 顏家小茶威似虎

今日不用去李家上課,顏九儒想着把樹上熟透的柿子打下來洗淨晾曬,而後撒把糖,做成糖柿子,想着,便就獨自一人留在家中了。

那柿子才打下來一框,隔壁養鵝的婆婆嘴裏哎喲哎喲地跑到他跟前報憂。

六十庚齒的鵝婆婆臉上急出了熱汗,事态緊急,她扶着一旁的圍欄,一面喘着氣兒,一面說:“顏公子快、快去南市,你家茶茶着了惱,又、又把個人咬、咬了。”

“啊?阿誰惹了小喜悅被咬了?”顏九儒手裏拿着個軟柿子,一聽顏喜悅咬人了,五根指頭一收,把個柿子一捏爆了,汁水與碎爛的果肉糊滿了他的手掌心。

鵝婆婆一手放在胸口出上下滑動順着氣兒,好一會兒才回答:“您也認識的,就是從大都裏來的秦家小郎秦展月,二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事兒,我也不清楚啊……只看見您家茶茶把秦小郎咬了後就跑了,一溜煙兒,一下子就沒了蹤影……”

咬的是個八歲大的孩子,這得是生了多大一通氣才會去咬人啊,顏九儒眉頭緊皺,衣裳也不疊更換,手也不疊洗淨,一陣風似地跑到南市。

顏九儒不知顏喜悅跑到了何處,不過他還是先去了武宋的貓食鋪,遠遠的就聽到了孩兒響亮的哭聲,想是哭了好一會兒了,哭聲略有些沙啞,一進鋪子裏,只見武宋懷裏的顏喜悅哭得團團的臉格外濕濡,晶瑩的淚珠一行行地落下,武宋怎麽哄也哄不住。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武宋拿着張手帕替她拭淚,可帕子更了三張,顏喜悅的淚水只增不減。

顏喜悅坐在武宋的膝蓋上,邊哭邊喘氣兒,粉白的腮頰,哭成了紅霞映面似的,紅得惹眼,她也想把方才的事兒說出來,可每每話到嘴邊,就哭得更大聲了,武宋見顏九儒出現在鋪裏,有些意外:“夫君怎麽來了?”

“鵝婆婆說喜悅咬了人,便就來了。”顏九儒徐徐走到武宋身邊,抱過那哭得氣噎聲絲的顏喜悅。

武宋的胸口一片濕濡,看來顏喜悅很是傷心,顏九儒拍着她的背在鋪子裏走來走去。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顏喜悅才垂垂止了眼淚。

一個五歲的小姑娘,哭了許久,止泣後便趴在顏九儒的肩頭上,眼皮似合不合的,有些昏昏欲睡了。

見顏喜悅心情平靜下來,武宋松了一口氣,端來溫水:“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顏喜悅小口小口地飲了一半,然後眼睛管着地面看了片刻,才捂着一邊耳朵,揉開汪汪的淚眼,将心裏的屈氣慢慢道出:“他說我是山裏的蘑菇,矮胖矮胖的,比他家的花奴還要胖,我和、和他吵了幾句,他又笑我腦子不好……嗚嗚嗚……他還捏了我的耳朵,說我生得像貓兒,一張嘴不停汁汁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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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他,武宋和顏九儒都知道是誰,沒有多問一句,不過只是這麽幾句話,竟能讓顏喜悅憤怒至此,武宋覺着這其中定還有別的事兒。

顏九儒也覺得顏喜悅有事情瞞着沒有說,但她不樂意說,就算問了,也只能得到一句謊言,他想了想,問:“那喜悅今日是在哪兒遇見他的?”

“是在柳樹灣南十裏。”顏喜悅不假思索地回答,完全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落入顏九儒的陷阱裏。

柳樹灣南十裏是秦家的底腳,這麽說來,顏喜悅是在秦家家裏把人給咬的了?武宋聞言眉頭皺起,顏九儒再問:“喜悅怎麽去那兒了?”

這話一來,顏喜悅恍惚知道自己要敗露了,怕爹娘起疑,她吃緊回答:“妙常,阿娘,我是去找妙常玩。”

顏喜悅口中的妙常,是秦家的小姑娘,而秦展月便是她的親兄長。

看她緊張得舌頭都鈍了,心中定有什麽事兒不肯說,顏九儒和武宋更是好奇了,顏九儒還想繼續套話兒,但武宋搖頭阻止:“所以是因為妙常的哥哥說了不好聽的話,喜悅才咬人的?咬了後是不是被罵了才哭成個淚人兒?”

“阿娘,一半是的,可有一半不是的。”顏喜悅點點頭又搖搖頭,說的話也奇怪,“因為怕阿娘和爹爹會生氣才哭的,我知道咬人不對,可是就是沒有忍住……”

武宋聽了忍不住失笑:“倒是不知該怎麽辦了。”

顏喜悅因一點小事咬人确實不對,當然,秦展月也有不對的地方,兩個人都有不對,自然得薄責幾句了,只是如何薄責才能有效卻不傷人心,武宋沒有主意。一旁的顏九儒聞言後沉吟起來,片刻後才做出一語:“所以喜悅咬了何處?”

“腳踝。”顏喜悅鼓頰回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咬腳踝呢,一咬就咬出了兩個血洞,爹爹,阿娘,我知道錯了,以後再生氣,我盡量控制着不去咬人。”

本以為顏九儒問這些是想告訴顏喜悅咬人不對,誰知他壓根兒不覺得顏喜悅有錯,思索着回:“啧,等下個月,喜悅咬時照準脖子咬。”

有書言貓與虎,初一至十五咬上身,十六至月終咬下身,今日是十七,顏喜悅咬人下身不是沒有道理的。

“可是爹爹……”顏喜悅苦惱,高高擡起一條手臂,比劃着秦展月的身形,“他太高了,我咬不到,得跳起來才能勉強咬到。”

“下一回爹爹抱着你去咬。”顏九儒遂也擡起一條手臂,“就算比爹爹還要高,也能咬到。”

“真的嗎?”顏喜悅露出個甜淨的笑容,“我真的能再咬人嗎?”

顏九儒點點頭,正想說當然可以,可一旁的武宋眉頭緊皺,顏九儒餘光裏瞥之,抖擻精神,趕緊搖了頭,彎下腰,肅然而答:“當然是不能咬人的!你也不怕他骨頭硬,把你的小牙給咬碎咬疼了。”

說着指尖點了點顏喜悅的鼻頭。

“可是爹爹。”顏喜悅兩排牙齒在口裏磨了磨,“我最近牙癢癢的,總想咬些東西磨一磨。”

“這個年紀牙兒還會癢嗎?是不是長了蟲?”武宋讓顏喜悅張開嘴。

顏喜悅乖乖地把嘴巴張開,武宋就着日光孜孜觑她的兩排牙兒,裏裏外外都不見有黑點,不過就算是長了蟲也應該是疼痛的,又怎麽會癢呢?

看着看着,武宋的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虎牙上:“哎呀,這虎牙何時生得這般尖了,怪不得能把人咬出血洞來。”

“诶!”看到顏喜悅的虎牙,顏九儒的心波驚,吃緊打斷武宋,“估麽是要換牙兒了,所以才癢,不如今日去買一截豬骨頭,肉吃幹淨了,那骨頭留起來給她閑時咬咬。”

“怎麽和養貓兒狗兒似的,哪有人要用骨頭來磨牙的。”武宋覺得此方法不可行,“我明兒做些脆脆的小零嘴吧,喜悅喜歡吃什麽,與阿娘說一說。”

“纏松子、荷花酥、八仙果粒、糖霜玉峰兒……”顏喜悅喜歡吃的小零嘴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但每說一個,都要豎起一根指頭來。

一句牙癢就能換來小零嘴,顏九儒眼兒紅,摸着腰間裏無一顆貓食的荷包傷神,他也想要娘子親手做的小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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