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傳聞中的窮酸虎
肆·小小庚齒大人樣 傳聞中的窮酸虎
語落,顏喜悅就抿起了嘴,做出一副哭态來,貓語都聽得懂的她,秦展月的話哪裏會聽不懂,這就似一片熱心腸扶起一個人,人家反倒說是你推倒的,說你是個壞人。
家中雖不富裕,可顏喜悅是糖堆裏被爹娘呵護着長大的,哪裏吃過這種委屈。
因太過委屈了,兩片唇抿都抿不住。
“我爹爹說,你這種妄下斷語,疑人心壞的人最可惡了。”顏喜悅把委屈往肚子裏咽,氣勢十足,瞪着秦展月,嗡聲說道,“誰知道你們丢了貓兒後會不會揭小榜,我能偷走你家的貓兒,那麽為什麽不偷走你家的銀子呢?”
“你、你長得和山裏的蘑菇一樣,矮胖矮胖的,嘴巴倒是伶俐呵,裝個大人樣,還以為自己真是大人了。”顏喜悅小小的一個姑娘,還以為她是個話都說不清楚人,哪裏知反駁人前還會先批人之品行,秦展月被駁得面紅耳赤,下不來臺,但自己長她三歲,沒有道理了也得保住顏面,挺着胸脯道,“不是不想偷,或許是你偷不成呢,都說你爹爹平日裏就着油手吃飯,你阿娘的阿娘吩總會咐管事的嬷嬷一日送來三餐,就是個窮酸樣。”
“才沒有,我爹爹才不會就着油手吃飯,我阿娘的阿娘我都沒見過呢!”顏喜悅怒目而回。
二人不是話頭,秦妙常發愁了,她還想等顏喜悅長大以後與自家做個交親門眷,如今這情況只能做個冤家了,她不想這二人做冤家,趕忙說:“哥哥,喜悅不會幹這種事情的。”
自己的妹妹胳膊往外拐,秦展月更是氣,上前一步捏了一下顏喜悅的耳朵,說:“妙常,俗話說魚耳朵圓者,一截舌兒也滑,你可別被她欺騙了去。”
“不許碰我的耳朵!”耳朵受捏,手臂上生起一片疙瘩,顏喜悅不舒服,下手不留情,啪的一聲打落了秦展月的手。
顏喜悅沒有吃過委屈,而秦展月沒有被人打過,兩個人誰也不肯退一步。
當面被個五歲小姑娘打了手臂,怒氣填滿胸口,秦展月鼻子裏哼一聲,拉住秦妙常的手臂就走:“真是個野蠻人,以後不許和她玩了。”
話才說完,身後的顏喜悅忽然雙手與膝蓋一起着地,龇着兩排牙兒,和狗兒那樣爬了過去。
爬到秦展月腳邊,下口咬人之前回罵一句:“你耳朵尖,所以你渾身上下都是賤!”
不等秦展月反應過來,嘴巴大張,抓住一條腿照準了咬,咬完就跑。
跑到一半,她開始害怕,眼淚往腮邊吊,邊哭邊往自家的鋪子裏跑,路上遇到熟人打招呼,問她為何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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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心得泣不成聲的顏喜悅,還是禮貌回了話:“沒有什麽事兒,只是鞋子髒了,嗚嗚嗚。”
以上便是顏喜悅咬秦展月的原因,若是讓顏九儒知道了,定會口吐粗語,抱着顏喜悅去咬脖頸。
......
清晨亮起微光後便飄了一場大雪,至午時才漸停,天氣不晴朗,怕晚些時候大雪再飄起,今日下課早,顏喜悅先一步出了李家大院,閑來無事,在柳樹下看三個孩童蹲在地上玩丢石子。
顏喜悅自己也是個孩童,不過身子虛弱的她可不敢用手去觸碰雪地,她揣着手,縮着脖頸,格外将息自己的身子。
不知在雪地裏站了多久,站到顏喜悅的腮頰都要被寒風吹得僵硬了,顏九儒才拿着一把傘出來。
顏九儒在門首頓足,眼睛往兩邊掃視一圈後才發現柳樹下那一抹淡黃色的小身影,重睫分辨一下五官,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人,才開口叫道:“小喜悅,該回家了。”
“來了。”聽見顏九儒的聲音,顏喜悅站起身來,活絡好僵冷的雙腳,才慢吞吞地跑向顏九儒那頭。
雪地松軟,顏喜悅褰着裙,每踩一腳,雪地上就多了一個深坑,那雪幾乎沒過她的小腿肚了,腿上雖然穿着厚實的膝褲,但雪的冰涼還是讓她的牙齒在唇內捉對兒厮打。
顏九儒見小姑娘行為笨拙,吃力地邁着腿,胸前綁着的紅結都松開了些,而人好似在下一刻就要倒進那雪裏頭了,擔憂她會因此感寒而卧病在床,一個箭步跑過去将人抱起來:“喜悅幫爹爹拿傘,今日的積雪松軟,爹爹抱你回家吧。”他一邊拍落顏喜悅鞋子和裙子上的積雪,一邊往前走。
“好。”顏喜悅手裏緊緊地攥着傘柄,生怕這把傘在自己的手裏遺失。
地上的積雪有些深,顏九儒踩上去後留下的腳印深可辨出鞋紋,也不知道娘子今日有沒有穿上暖和的膝褲。
往前走的檔兒,顏九儒擔心起娘子武宋,心裏裝着事兒,走路便愈發緩慢,且他姿勢怪異,走路時總在無聲打拍子:左腳右手,左手右腳。
不過打了拍子也沒有用,走到後面後還是會同手同腳,但現在手裏抱着顏喜悅,同手同腳也看不出來。
顏喜悅抱着一把傘,眼角一溜,時不時偷觑顏九儒一眼,一個溫文爾雅的教書的夫子,不應該會做那種有辱斯文的事兒啊,或許她昨日是做了個奇怪的夢吧。
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顏喜悅在心裏說了這麽一句。
“怎麽了?爹爹臉上有東西嗎?”顏喜悅偷偷投來的怪異目光,顏九儒感受得到。
“沒有,沒有什麽事兒。”顏喜悅搖搖頭,把那件愁事兒放在心中暫且不說。
偷看一次也罷,可這一路都偷看幾次了,說沒有事兒,顏九儒可不會相信:“那怎麽總是偷看爹爹?”
“只是想起這幾日聽到的一些話。”顏喜悅抱緊了傘,因為緊張,聲音在寒風中略微澀啞含糊。
不過顏九儒耳尖眼睛也尖,含糊不清的話也聽個清爽,看顏喜悅欲言又止的模樣,心裏好奇,便問:“什麽話?”
顏喜悅抿着嘴沉吟一會兒,把秦展月當日說的話重新說一回:“他們說阿娘和爹爹剛成親那會兒,阿娘的阿娘吩總會咐管事的嬷嬷一日送來三餐。”
這句話是說他窮啊,顏九儒聽了以後臉上未有怒色,只是點點頭:“還有呢?”
“還說爹爹喜歡用手在油肉上捏個兩把,然後就着油手吃飯呢。”顏喜悅想了想以後再答。
這句話是說他又窮又吝啬了,顏九儒琢磨一下後還是點頭,神色絲毫未變:“還有嗎?”
除了秦展月的話,外頭的傳聞也有一些,顏喜悅聽一句記一句,不過現在她只挑些自己覺得重要的傳聞來說:“還說喜悅是撿來的孩子。”
說起這一個傳聞的時候,顏喜悅的聲音小若蚊音,而顏九儒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眼裏寫滿了不悅:“這都是打哪兒聽到的話,不用搭理就是了,喜悅就是爹爹和阿娘的孩子。”
說完,不等顏喜悅回應,顏九儒岔開了話題:“你阿娘說要買些料子給你做新衣裳,時候還在,我們去布市裏瞧瞧,順便待會兒去找阿娘一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