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拾·武宋路上見殺羊

拾·書堂來了新孩兒 武宋路上見殺羊

顏九儒逐字琢磨着顏喜悅方才的回話後很是受動,心裏的愧疚深不可述了。剩下的一個燒賣,顏喜悅吃了許久,因為涼透了,那些米粒變得硬實不好咀嚼,吞着急了會卡在喉嚨處,所以兩排牙齒細細咀嚼,吃得極慢。

燒賣吃完了後,顏喜悅跳下石凳,主動牽上顏九儒的手:“走吧,爹爹。”

“好。”顏九儒蹲下身給顏喜悅理了理衣領,而後牽着她往李家走。

走了半刻,至李家門首,常在李夫人身邊的小厮張禮出門相迎:“顏先生今日好早,李夫人說打今日起,書堂上會多一位茶茶與小郎,煩請顏先生多勞神費心了。這茶茶與您家的茶茶年齡相仿,在堂上寫順朱兒就好,至于小郎庚齒大一些,已有知識,顏先生不必另行安排。”

“好,我知道了。”顏九儒點點頭,跟在張禮身後慢行,将到書堂的時候,他對顏喜悅說,“這下喜悅有伴了。”

“不知道好不好相處呢。”聽到有新的孩兒來上課,顏喜悅略有些緊張,想象着那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姑娘是個什麽模樣什麽性子,如果和秦妙常一樣就好了。

想着,人已經進了書堂裏。

顏喜悅自覺地做到角落裏去,她只需要寫順朱兒,耳朵裏不需要聽知識,坐在何處都無所謂,不過她長得實在嬌小,人往角落裏一坐,再把頭一低,幾乎就看不見人了。

還有一刻才上課,顏喜悅先把今日要寫的順朱兒放在桌子上,堂上的孩兒見老師到來,大多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看起了書,但李二公子李聞雁除外。

李聞雁從自己的位置跑到顏喜悅的位置邊上,小聲地問:“喜悅,聽說你之前把一個人給咬了啊?咬的是秦家的小郎嗎?”

“啊……是啊。”這件事算是人盡皆知了,否認也無用,顏喜悅紅了半邊臉承認下來。

李聞雁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啊,聽我阿娘說,日後秦家的孩兒也要來我們李家一起上課了,你們倆以後不會在堂上撕咬起來吧。”

李聞雁說秦家的孩兒要來李家上課,剛才的小厮也說今日有一茶茶、一小郎來李家上課,莫不是這位茶茶是秦妙常,而小郎是秦展月?顏喜悅一會兒高興得滿面生花,一會兒憂愁得兩眉頻皺,她想見秦妙常,可是不想見秦展月啊,正如李聞雁所說的,怨結未解,只怕當一碰面就張嘴撕咬起來了。

“為什麽他們來要這裏上課?”顏喜悅問道。

“因為他們的姑姑是李家三娘子,怎麽說我們與秦家也算有一層關系。”李聞雁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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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顏喜悅沒有聽秦妙常說過,不過仔細回想,她第一次和秦妙常見面就是在李家門首前的那棵柳樹下,她當日出現在那處,許就是來李家的。

顏喜悅還有些疑惑,正想繼續問,話到嘴邊,眼睛卻尖,看到了正往書堂來的秦妙常和秦展月,她笑得兩排牙齒露出,左顧右盼起來,這下她才發現身邊多了一張桌案,上方備着順朱兒,定說給秦妙常準備的,她坐直了身子,笑趕李聞雁:“要上課了,今日是你扯讀吧,趕緊回去準備,字詞讀錯的話我爹爹要罰你抄書的。”

李聞雁最怕抄書了,聞言,當即回到自己的地方坐好。

……

武宋風風火火去到北市買捕鼠器,途中想去一趟豬市買些下水熬湯,但去豬市與羊市挨在一處,賣完下水就瞧見回回人在給羊斷喉。

前些時候蒙古皇帝取消了回回人不得抹殺羊的禁令。

禁令一取消,這羊市登時腥味四散。

蒙古人殺羊是剖腹,回回人殺羊是割喉,且回回人從不吃別人宰殺的羊,見鮮血不斷從破開的喉嚨裏流出,被割喉的羊倒在地上抽搐,嘤嘤叫喚着,叫喚個三聲,便斷了氣。

第一次見到抹殺羊的景象,武宋胸口一顫,吓得愦愦欲吐,另一邊還有蒙古人在剖羊腹,圍了一群人,争着要買羊腔子,正想捂着鼻子跑開,卻聽一旁看熱鬧的漢人男子在讨論殺羊的屠夫。

一個身穿青灰大袍,手裏拎着紅幹臘肉的男子說道:“聽說那個割羊的人曾是大都廣惠司裏的照磨,接骨治骨的技術了得,說是骨頭在肉裏碎開了都能給你恢複原狀,來到蘇州後也不知怎麽了,不給人治病了,拿起屠刀,幹起殺羊的活兒,今日還是第一次殺羊呢。”

“怪不得割喉也這麽快準狠,我見過別人割羊,那刀子鋒利分明,卻在羊脖子上抹個三四刀還不見血的,他只一刀,血流了,氣兒也是眨眼斷,都說廣惠司的回回醫不是一般人,今日我可是大開眼界了。”回此話的男子是在豬市養豬的人,身材矮小一些。

聽到回回醫三個字,武宋當即定住身子來聽他們談話,她不清楚廣惠司是什麽機構,但趁機問道:“這廣惠司裏出來的回回醫,是比尋常的回回醫更厲害些嗎?”

二人說得正起勁,忽然一個衣着甜淨的婦人來問話,轉眼一看,是在南市裏賣貓食的武宋,養豬的男子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是泥葉,尴尬地往後退了一步才接話:“當然了,廣惠司品秩高,正三品呢,都是些醫術高明的回回人,擅長外科呢。”

“武娘子問這些是想給茶茶治病吧?那個病罕見,去試一試,沒準能痊愈。”另一個男子說道,“只是聽說廣惠司不怎麽幫漢人治病,不過如果認識在大都裏做官的漢人,沒準能通過關系,請司裏的司卿來治病。”

“謝謝二位,我再多打探打探。”武宋謝過兩名男子,嘆了一口氣後,轉身離開。

大都裏做官的漢人……武宋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雖素未謀面,但想到這個人她心裏就來了奴氣,惱怒之下,臉色變得格外難看。

“若不是他,喜悅也許不會被病痛折磨的……那麽小的孩兒,他怎的忍心!”武宋在回家的路上不住嘀咕,嘀咕着,想到顏喜悅,眼角多了幾滴小淚花。

正要拭了淚花,不遠處站兩個吵得面紅耳赤的人,一個人抱着只毛色黑白的銜蟬,那是蘇州判官之子劉奎,另一個人則是吳記肉脯的老板,手裏抱着只毛色橘白的貓,不知為何事而吵嘴。

武宋吸一吸鼻子,到前方去探個究竟。

只聽那吳記肉脯的老板指着銜蟬罵:“你發情離家尋俏奴,尋到我的大老爺,把它拐走了大半個月,這也罷,竟讓它懷了你的崽子!禽獸!”

自家貓兒被罵,當主人的哪能坐視不理,劉奎弓兒扯滿了,回:“你家貓無意的話,我家貓還能把它拐走不成?明明是兩情相悅的事兒,索性今日就讓它們成一對夫妻。”

聽了這話,肉脯的老板氣得臉青:“我聘貓還要用鹽用小魚幹,翻黃歷問天公擇吉日呢,诶,就算是兩情相悅了,你走風月前的禮數怎麽能少?糊塗了事,那以後哪裏還有貓給我下聘!”

吵了許久,劉奎累了,嘆口氣後,聲音變得柔和起來:“你說的不錯,這麽着吧,前面就是武娘子的貓食鋪,我去那兒買個五十斤糧,二十斤魚幹當是聘禮了,再讓武娘子問西王母問天公,蔔個好日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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