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叁· 山林中的順拐虎

拾叁· 武宋笑聲驚嬌鳥 山林中的順拐虎

沒想到時隔多日還能拿到賞錢,顏喜悅心不在焉,上課時寫的順朱兒字字露紅,有時候出神了,手腕一頓,飽蘸墨水的筆尖在紙上點出了一個栗子大的墨點。

等到下課,顏喜悅和顏九儒說在門首外的柳樹下等他,就跟着秦妙常走了,秦展月不緊不慢随在後頭。

到了柳樹下,秦展月的一雙眼睛在顏喜悅的身上溜來轉去,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顏喜悅就是像山裏的蘑菇,在給賞錢之前,他沒忍住說出了那句叫人傷心的話。

那句話說完之後他還說了這麽一句:“我聽妙常說你的小名叫蚩蚩,你爹娘為何給你取這個小名?本來就呆呆的,再管你叫蚩蚩,不就更呆了。”

顏喜悅的耳朵圓溜溜,像是用粉團捏出來一樣,看着手感好,說完後指頭癢,秦展月大掉禮數,一擡手就捏了下去。

指頭才碰上耳垂,他就被顏喜悅一掌拍倒,在雪地裏跌個四腳朝天,嘴裏呼呼,不住說疼說冷中,最後腳踝有些走作,由着李家大院公背着回秦家了。

在秦展月被拍倒之際,顏九儒從李家徐徐走出來,事情的經過沒有看到,但看到了結果,慧腦一動能猜個五六分。

“好吧好吧,蘑菇不可愛,但是喜悅不管如何都可愛。”顏喜悅一惱,臉蛋會發紅,顏九儒輕拍她微紅的臉頰,“喜悅不喜歡被說成像蘑菇,下次好好說,告訴他自己不喜歡,若他日後還說,那麽再動手也不遲。”

顏喜悅點點頭,一句知道了說完,武宋的聲音便從廚房傳來:“準備吃飯了。”

晚飯是一盤紅燒山雞,一盤糖蒸茄和一盤石糕豆腐拌豬瓜子,外加一鍋豬下水枸杞紅棗湯。

顏九儒不愛吃素菜,武宋從湯裏撈了一碗豬下水給他當作菜。

“阿娘,我想吃瘦瘦的下水,不要苦苦的那種。”顏喜悅盯着顏九儒碗裏的下水說道。

瘦瘦的下水,就是豬心了,曉得她愛吃,武宋撈了滿滿一碗放在她手邊,順便幫她把袖子往上折兩折,免得吃飯時沾了油脂:“好了,吃吧。”

顏九儒的筷子只往葷盤裏伸,武宋邊吃邊觀察,知他不愛素菜,可長久不吃素菜也不成,她道:“夫君,葷食滋味厚,素食滋味淡,所以葷素得搭着吃。”

“我、我知道了。”老虎主吃葷,食素少,成精後亦是如此,有葷時何必食素呢?可武宋來勸,顏九儒的筷子一轉,在糖蒸茄和石糕豆腐拌豬瓜子之間猶豫停頓,最後筷子斜下,夾起一塊豆腐送進嘴裏,嚼也不嚼就落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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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腐拌了些豬瓜子,也能算是一道葷菜了,武宋哭笑不得,問:“這素食進嘴裏是有什麽怪味兒嗎?還是我廚藝不精?”

“沒、沒有。”顏九儒往嘴裏塞一口飯,說,“米飯也是素食,水果也是素食,所以我還也有吃素的……”

“你好強口。”武宋往他碗裏夾了油膩膩的糖蒸茄,“這蒸茄我用的是豬油脂,也算葷食,吃一些。”

顏九儒不敢拒絕,硬着頭皮把碗裏的糖蒸茄吃進肚子,顏喜悅飲食不挑,三盤菜和一碗豬心花花搭搭地吃,吃着,她想起秦展月的話,眼睛一轉,開口問武宋:“阿娘,為什麽我的小名叫蚩蚩,秦展月說這個小名叫起來我更呆了。”

“蚩蚩怎麽呆了?是蚩尤的蚩,又不是癡傻的癡。”武宋不解,她還記得顏九儒當你在才人書會裏頭時,寫的第一折戲,裏頭的角兒就叫蚩蚩,是一個能夠戰場上無人能匹的豪邁女将軍,所以顏九儒給顏喜悅取蚩字作小名時,她只覺得這小名取得好。

顏九儒笑着把話接:“那小子倒是個有見長的,只是還小,說話沒些分寸……喜悅的小名是爹爹取的,喜悅你可知道這個蚩字的筆畫是什麽?”

“嗯……是豎橫豎……”顏喜悅擱了筷子,拉過顏九儒的手心,以手指作筆,一筆一畫在他的掌心裏寫下一個蚩字。

指尖無墨,但感受筆畫橫時平緩,頓時有力,即使沒有墨,字寫出來也有形,顏九儒滿意笑道:“這個字有山有蟲,合起來就是山裏的大蟲,大蟲可威風了,怎麽會是呆呢。”

“喜悅還沒親眼見過大蟲,自不知大蟲有多威風了。”武宋跟着爹娘逃難時見過一只受傷的老虎,當時庚齒小,見到如此龐然的大蟲吓得躲在樹後兩排牙齒打顫,不敢靠近,而爹娘一點都不害怕,自己都無度饑寒計了,還心腸火熱給它喂食,又給它療傷,等到老虎能夠自由走動了才帶着她離開。

那會兒見到的老虎病氣宛然,可身上淩人的氣勢叫人脖頸上發涼,虎嘯一出,威震一方,而當一雙銳利的綠石眼看過來的時候,武宋都覺着自己是一只沒頭鵝,眨眼便要成為虎口之食了。

好在那只老虎也有弱處,它是只順拐,站在哪兒不動的時候見者款服,可一旦走起路來四肢僵硬,好似腿上上了夾板。

記得第一次看見它走路,武宋便覺得姿勢有些奇怪,不轉眼盯着它的四肢看,欲覓其中破綻,覓得以後她先是一震,最後沒忍住格格格笑出了聲音,還連縱帶跳,跑着去告訴爹娘:“爹爹阿娘,它是一只順拐!”

她一連說了三遍,得到爹娘的回應才閉嘴。

聲音嘹亮,把栖息在樹上的嬌鳥吓得振翅而飛。

那只老虎聽見武宋說的話後,滿臉委屈,路也不走了,尾巴一甩,原地趴下睡覺。

因為這一陣笑,這一句話,傒幸顏九儒十來年,至今未解。

經顏九儒這麽一解釋,顏喜悅一笑釋然,心裏覺得自己的小名格外有趣:“我見過大蟲,在夢裏見過的。”心裏高興,胃口大開,又多吃了半碗米飯。

飯吃完,顏喜悅诶了一聲,又有疑惑了:“爹爹和阿娘成婚幾年了?”

“過了這個月,恰好四年。”武宋不假思索回道,回完,顏九儒點了個頭。

“四年啊。”顏喜悅臉上的喜色漸漸消失,“可是我都要六歲了,喜悅不是爹爹和阿娘的花下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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