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拾伍·三貓兒上榻同睡

拾伍·一銅一文不好掙 三貓兒上榻同睡

武宋在蘇州賣貓食,若說是在人人愛貓的前朝,買貓食的生意定當興隆紅火,但現在境況不同了,雖說憑着手藝在蘇州名聲大噪,但想借着賣貓食變成富貴之人不過在異想天開。

而顏九儒一個教書夫子,蒙古人稱漢人的老師為臭老九,老師的地位只比丐兒高一些,好在他是在一戶漢人大家中當夫子,漢人尊師重道,比起前朝來說雖然日事錢不多,但也能勉強度生活,一年教二十來個學生,修金是二十兩,其餘的夫子坐館教四五十個個學生,一年的修金不過六、七兩而已。

一年二十兩的修金,瞧着多,但一家三口一個月生活支出也得要個二兩了,尤其是冬日,晚上還得用炭火取暖,也得買新布做厚衣裳,支出的錢財只增不減,顏九儒仔細一算,也開始發愁了,武宋說的不錯,日後要帶顏喜悅去大都處處都要花錢,等到時候錢財攢不夠,怕是要問人借債,或是去當鋪典賣東西了。

顏喜悅一個人在房裏呆了一會兒,今日起身早,未到睡覺的時候,人就困得呵欠連珠箭來,一手拿着新買的牙刷與口杯,揉着睡眼去刷牙洗漱,可沒有煮過的水冰涼刺骨,她蹲在一個木桶前猶豫,不想去打擾爹娘:“水太冷了,要不我今日就不刷牙了吧,。”

說完自己又嘀咕:“可是阿娘說不刷牙會有口疾。”

顏喜悅盯着那桶水猶豫片刻,最終用口杯舀出一杯結了碎冰的水,狠下心含一口在口中,結果冷得牙齒酸疼,一口水噗啦噗啦從口內吐出,一吐吐了幾米遠。

“哎呀呀,好冷啊……”顏喜悅揉揉被凍着的兩邊臉頰,什麽睡意、疲憊都被凍意都飛到雲霄去了。

她吐水的動靜讓顏九儒的兩只耳朵聽得忒清楚,武宋也聽見了,還以為是進了賊,吓得從椅子上彈起來。

顏九儒辨得動靜是顏喜悅鬧出來的,說句莫擔心,便提起沽油推開門望去。

門一推開,見得雪地上,蟾光下蹲着個顏喜悅,武宋的心在定下來:“喜悅,你在那兒幹什麽?”

含了一口冷水後,臉頰怎麽揉都是冰冷的,口內也是如此,舌頭變得遲鈍起來,顏喜悅跑到武宋身邊,咬準字音,慢吞吞說道:“阿娘,我困,要刷牙,可是水冷,剛含一口,我就噗啦噗啦吐了一地,然後我現在精神起來了。”

“怎麽不叫阿娘燒水。”見顏喜悅一句話拉長了聲腔作好幾截話來講,武宋在心裏猜她的舌頭被凍着了,便帶着她進屋子裏倒了杯溫水,“喝一點。”

“我去燒水。”顏九儒将沽油放回屋內,轉頭就摸黑去廚房燒水。

等他燒水回來,顏喜悅倒在榻裏呼呼大睡,他放輕腳步進屋,說:“一眨眼的功夫就睡了?”

“她本就困,口裏不冷以後沾枕就睡了。”武宋笑答,“一日不洗漱也無妨,夫君你抱她回房裏睡吧,我的手臂有些酸,地上滑溜溜,我怕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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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九儒捏捏武宋的手臂,問:“最近是不是動太多手了才會酸?”

“唉,是前幾日抱了一只肥貓,被抱起來動來動去的,不小心扭了一下筋骨,沒什麽大礙,過幾日就好了。”武宋笑着推開顏九儒的手,“先把她抱回去吧,時候越晚外頭越冷。”

忽冷忽熱最容易感寒,顏九儒将人帶着被褥一起抱起來,武宋跟在後頭幫他開門,動作輕輕,幾乎不見聲響。

回到自己的榻裏,顏喜悅輕輕嗷一聲往裏翻個身,有些似老虎所發出的聲音,好在聲音含糊不清,武宋沒有聽清,顏九儒捏着冷汗替她掖好被褥,替她關緊了窗子。

走之前看到角落裏三只貓打團兒取暖,顏九儒步履無聲,移步過去,彎了一截腰偷腔問:“你們不走嗎?”

三只貓眯着眼,一起喵喵叫了兩聲,它們說不走,顏九儒聽懂了,無奈回道:“那你們可不能調皮,在屋子裏上蹿下跳擾喜悅的夢。”

“喵。”這一次回的只有一只貓兒。

它說的是好。

說完,顏九儒和武宋回到自己的寝房。

而等二人一走,三只貓兒在黑暗中睜開琉璃似得眼睛,六只眼睛相互對視一回,十分有默契,一只接着一只跳到榻裏。

頭銜尾,尾接頭,三只貓身子半蜷縮,圍着顏喜悅露出來的頭而睡。

因為暖和,貓兒在夜間咕嚕咕嚕說起谵語。

遍體熱烘烘的顏喜悅在夢裏聽見貓語,一時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她忽然夢見第一次見到秦妙常的光景。

李家門首前的柳樹,是和秦妙常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秦妙常和一群孩童蹲在地上玩石子,看見她從李家大院出來後,指着不遠處的一戶大人家,問:“在這裏教書的那位先生就是你爹爹嗎?”

那時候的秦妙常對顏喜悅來說是個臉生的人物,見問,有些拘謹,只是把頭輕輕地一點。

“你爹爹的嘴好貪,那腰間系了個柿子荷包,不裝針線,裝的都是些小零嘴,零嘴是一顆一顆的,有的黑有的白,黑的瞧着似發臭的花生,白的又像是那切得碎的米糕,我的眼神好,卻也辨不出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秦妙常的腮頰鼓鼓地嘟囔了一句,她實在不知顏喜悅的爹爹吃的是何物,兩下裏好奇,“而且我昨日還瞧見他和貓兒奪食,癖好真怪呢,你也喜歡和貓奪食嗎?”

秦妙常說完,顏喜悅嫩氣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我不愛和貓兒奪食的。”

“好吧。”秦妙常嘟了一下嘴,眼睛一移,往顏喜悅的胸前看去。

顏喜悅的內衫裏綁了一個紅結,渾身上下的一點紅,這就是所謂的不苦詐打扮,再仔細一看,紅結上繡有桃花與桃子,是粉紅的細線繡出來的,桃花花瓣與桃子尖兒用的是蓮瓣紅,其餘部分用的是姜紅,都是讨喜的顏色,秦妙常在大都裏不曾見過這種紅結,瞧着眼兒饞,指着顏喜悅的胸口問:“紅結上的花紋,是你阿娘繡的嗎?我在大都裏都不曾見過這般好看的。”

指尖指來,顏喜悅下意識看一眼胸口處的紅結:“我阿娘她不精女紅,這花紋是爹爹替我繡的,上頭還有的名字呢。”邊說将紅結翻轉,喜悅二字就藏在一朵桃花後。

“你爹爹是個厲害的怪人。”聽是個男子繡的,秦妙常着了一驚,她可從未見過也未聽過男子會繡花的,早聽說桃花塢裏的顏九儒在家中是是個操井臼的人物了,但不想那雙手還能撚針刺繡。

若說爹爹是怪人,那麽她也是個怪人吧,顏喜悅嘆了一口氣,忽然想起秦妙常說自己在大都待過,她眼睛一轉,問:“你是從大都裏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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