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貳拾玖·笑與狗崽通名兒
貳拾玖·茶茶不願說真相 笑與狗崽通名兒
嫩涼的指尖上散着藥味,撫上眉間來,顏九儒的眼睛被藥味熏得有些酸脹感,他輕輕壓下顏喜悅的手腕,翻開她的手掌細看幾眼,邊看邊說:“爹爹沒有怪那個姐姐……手還疼嗎?”
藥水有收口止血的作用,幹透後創口以及創口邊的皮膚有一層緊繃感,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不舒服,幹巴巴的感覺不太好,顏喜悅屈一屈手指頭,回答:“爹爹,不疼了。”
創口有深有淺,也不知會不會留下疤痕,顏九替暗地裏擔憂,摸得她的手指頭冰涼,就默默放下她卷在手臂上的袖子:“那等阿娘回來,喜悅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說給我們聽可好?”
“沒、沒事的,已經過去了。”顏喜悅臉色一變,頭搖似撥浪鼓不願意說,“爹爹,我沒有事的,以後如果在路上遇見了他們,我會躲得遠遠的,爹爹不用擔心。”
“喜悅……”顏九儒嘴巴一張,還想說些什麽,見面前的人,在強裝鎮定下眼裏流露出了不安之色,随時會流出眼淚,紅潤的臉龐變得煞白,那到嘴邊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顏九儒不知顏喜悅在害怕什麽,寧願自己受委屈也不肯說,他暗暗嘆了聲氣,氣嘆完,武宋口裏呼着氣回來,一進家門就拍着砰砰砰和鞭炮炸開一樣的胸口說:“剛一折兒的腳,都跑出火花來了,遇上澀道也沒有慢下一分,我、我使了打井水的勁兒都追不上。”
武宋追了好長一段路,跑得又快又急,嘴唇垂垂發白,顏九儒伸手扶她到椅子上坐下,笑說:“她這是空手而歸了吧,這性子有點欠,我可還沒見過這樣的梅香。”
當人家的梅香,尤其是大戶人家的,哪個不是穩重知禮的,劉家的梅香倒好,說話一驚一乍,行為瘋瘋癫癫的,不說顏九儒沒有見過,武宋也不曾見過,坐下以後終于能把呼氣呼順暢,深呼吸一口氣後回道:“罷了罷了,我待會兒出家門一趟,順把那些肉送回去吧。”
“我去吧,那肉有點沉,娘子還得做貓食呢。”顏九儒轉身想去倒杯水來,不過顏喜悅已經端着一碗水走過來了。
水裝的滿當當,走一步就撒出一團來,等她走到武宋跟前時,水只剩下半碗了:“阿娘喝水。”
“謝謝喜悅,喜悅真乖。”武宋粲然接過,仰頭一飲到底。
有的水撒在地上,有的水撒在鞋面上,顏喜悅醒來後穿的是一雙薄底眠鞋,眠鞋是睡覺時穿的,保暖卻不防水,水一撒上去,裏頭的襪子都濕了,顏九儒起初想過去幫她端水,但看她一步一步,端着水的手臂緊繃着,走得小心翼翼,笨拙又可愛,而且她也想親自端水給武宋喝,便站到一邊去“作壁上觀”。
武宋喝完水,抱起顏喜悅在膝蓋上,頰貼頰的,挨擦了一會兒:“一眨眼,喜悅也長大了,會給阿娘倒水了。”
顏喜悅抱着武宋的背只是笑,顏九儒在母女二人玩鬧的時候去屋裏取了一雙新鞋,還順便取來紙筆,等她們笑累了,就讓顏喜悅換上鞋。
“娘子把吉日寫下來吧,我待會兒就去劉家。”顏九儒把紙筆放到武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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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武宋一手抱着顏喜悅,走筆寫下一行字:十二月十六日為龍虎日,宜庚午時嫁娶貍奴。嫁貍奴者,貍奴離家用細竹枝鞭地三下,娶貍奴者,迎貍奴時新盆中放豬肝一二片。
武宋寫了兩份,寫完,等墨水幹透便折起來交給顏九儒:“還得給吳老板送一份,就是那個吳記肉脯的老板。”
“我知道了。”顏九儒收兩份紙,摸摸顏喜悅的頭問,“喜悅想吃什麽?爹爹待會兒順便給你買回來。”
顏喜悅有許多想吃的東西,比如貨郎架上的冰糖葫蘆、水果鋪裏的蕭山水之蜜桃,食鋪裏的蜜浮酥柰花……但當自己揾銀子後才發現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她這段時日勤奮找貓,費盡心思,也才找到一只貓,拿了十二錢。
這十二錢是今早去抓水雞時秦展月給她的賞錢,小榜是他寫的,也是他自己貼的,賞錢自是他來給。
秦家富裕,但富裕的不是秦展月,他的手頭上緊巴巴的,爹娘給他吃喝玩鬧的絞纏,一月只有六錢,如若功課做的不好,一月就只有三錢,怪不得小榜上寫明了賞錢面議,知道顏喜悅要攢錢去大都開顱後,他翻箱倒櫃了好幾日也才翻出五錢,還沒有家裏的梅香富有,大都那兒吃的貴,喝的也貴,這五錢他都不好意思給了,于是厚着臉皮管秦妙常借了一些。
秦妙常一個月的絞纏只比秦展月多兩錢,她翻箱倒櫃了一日,也才湊出七錢。
五錢加上七錢一共十二錢,還是少,但比五錢好看。
“爹爹,我不餓,不用買了。”十二錢……揾銀子不容易,眼下肚子吃飽了就成,這些好吃的零嘴等以後再吃也不遲,顏喜悅在心裏道。
琢磨不透顏喜悅的心思,顏九儒走之前和武松咬了一句耳朵,讓她不要問顏喜悅今日經歷過的事兒,因為問了也不肯說,還會讓她感到不安。
如此,武宋只得聽顏九儒的話了,等他離開,她忽然想起來昨日買來的狗崽還沒有取名字,喊一聲把不遠處的狗崽叫到腳邊來,然後低頭問顏喜悅:“它們的名字還沒有取,喜悅覺得它們叫什麽好?”
兩只狗崽乖乖地坐在腳邊,只要一擡頭黑乎乎的鼻尖就會碰上顏喜悅的腳。
不小心碰上了,它們吐出舌頭舔她的鞋面,明明隔着鞋,腳底板卻是瘙癢難耐,顏喜悅沒有和狗相處過,它們過于熱情了,随叫随到,還總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盯着人看,叫人有些害怕。
顏喜悅縮起腳來,慢吞吞地說:“嗯……阿娘取就好。”
武宋盯着狗崽的模樣看了許久,一只毛發黃黑兩色,跑起來的速度像一道閃電,一只毛發純黃,四肢修長,爪子尖利,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後取名為墨雷與金鈎:“黑黃的叫墨雷,黃色的叫金鈎,喜悅和它們打個招呼,日後好好相處。”
“你好墨雷,你好金鈎,我是喜悅。”取了名字就是一家人,顏喜悅雖然害怕,但還是十分有禮貌和它們通了名兒。
狗崽聰慧通人性,武宋嘴裏念幾遍墨雷、金鈎,它們便記住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取好,武宋想起來今日也是個吉日,晚了一天,但她還是按照納貓契寫了兩份納犬契,讓它們在契約上分別印上爪印,然後帶着它們拜家堂、火竈,以及見家貓。
一夜以後貓狗早就打成了一片,見着見着,貓兒嫌狗崽過于熱情,喜靜不喜鬧的貓兒一蹬腿,上樹的上樹,上瓦的上瓦,尋個安靜的地方睡覺。
讓狗崽熟悉家裏以後,武宋卷起袖子去做貓食,顏喜悅拿着兩個軟柿子,坐在檐下剝了皮兒吃。
做貓食前武宋擡頭看天,覺得今日的天氣暖和了些,晴光也刺眼,适合洗發,顏喜悅的頭發裏藏着沙石,用梳子梳了,頭皮也不幹淨,于是她問:“喜悅,今日天氣不錯,阿娘幫你洗一洗發可好?”
一撓頭就能撓出幾粒沙石,顏喜悅也嫌頭發髒兮兮,武宋要幫她洗,她柿子沒吃完,匆匆跑過去,貼在武宋的腳邊:“要洗的。”
小小的一團人,站在武宋和顏九儒旁邊時,就像是生長在巨石邊的蘑菇一樣。
顏喜悅笑着說要洗頭,而秦妙常和秦展月隔着一道牆叫她:“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