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因果

因果

不是碰瓷的事兒,我們早看出來了,老劉以為他是內部人,吃一只鴿子沒事,孫立鵬不會找他賠錢,可孫立鵬真正賺錢的不是這個。

我問老劉,他知不知道孫立鵬出國幹嘛去了,他說談生意,我問談什麽生意,他就說不出來了。

我:“醫藥。”

他:“醫藥?”

孫立鵬在原城有個醫藥公司,他這次去美國跟那邊的廠家談合作,十塊錢的成本費,标個“出口”的字樣就可以賣五百塊,原城近年來病毒頻發,他賺得盆滿缽滿。

病毒源頭在哪,還沒人能說得清,江門也吃過那只鴿子,江東拉着他做了三天的檢查,再三确定他沒事才放心。

江門檢查結束,嚷嚷着要吃大魚大肉,菜江東已經買來了,我下廚做飯,老劉一臉蒼白地走進來,“老哥,小英沒了。”

鍋鏟一下掉下來,我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老劉,你,節哀啊。”

小英的喪事辦得很快,老劉只叫了近親和我,下葬之後,老劉坐在墓地沒走,他跟我聊了他跟小英的往事,末了,繼續了那次他醉酒之後斷掉的話題。

“鴿子身上有,眼睛。”

每只四處飛的鴿子身上都安裝了監視器,老劉了解到的賺錢模式,是孫立鵬通過擡高鴿子的身價來尋找倒黴的接盤人,如果有人動了鴿子,将要賠付高額的損失費。

遇到不願意賠付的人,強子就會出場。

老劉對孫立鵬的財産來源并不懷疑,因為他曾參與過兩次。

然而,能輕易表露出來的東西就絕對不是真的,他跟我說,他将回到孫立鵬身旁,查出病毒的真正來源,為小英報仇。

第二天,他就給我們帶來了消息,小英吃過的那只鴿子,曾飛到下溪村吃過一只流浪狗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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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當司機,江門坐副駕,我一個人樂呵地坐後座,正準備翹腿睡一覺,車門被打開,一個穿着婚紗的女孩鑽了進來,我驚訝:“宋女士,你,逃婚了?”

宋雅沒空理我,她做了精致的美甲,撸了撸礙眼的頭紗,毫不嫌棄也不客氣地從地上的袋子裏抓一個面包,撕開就往嘴裏塞:“是,我不結了。小時候,大人總會給你編織一幅藍圖,藍圖上的你,穿着潔白的婚紗,戴上美麗的皇冠,你的王子會深情地看着你,你們會攜手共度餘生。但是沒人告訴你,餘生到底會怎樣度過,夢只存在于結婚的那一天。我非常清楚夢醒之後我将要面臨什麽,我會生三到五個孩子,做夫家看起來體面又合理的事,我不能出去工作,因為太過有錢而又極度愛面子的人家,會認為讓女人出去工作是他們家道中落的象征。”

她把面包吞了下去,看向窗外時目光炯炯有神,“牧師問我是否願意的時候,我突然害怕起來。你們養過寵物嗎?你們肯定是愛它的,可人活着只有愛是不夠的,尤其是女生,女生已經被動當了太多年的寵物了,寵物永遠只能在地上吃飯,你們會允許她們上桌嗎?我說了不。”

車內氛圍一度變得安靜起來,江東繼續開車,江門壓根兒不敢當着江東的面表現他的浪漫,宋雅又撕開一個面包,緩慢地說:“我仍然熱愛浪漫,我可以為鮮花哭泣,可以聆聽男人對我的表白,但婚禮并不是實現這些目的的唯一途徑,它只是人們認知下最簡單的途徑,畢竟大多數人的大腦無法構思更加浪漫的情節了。”

接着,她仿佛領導開會似的,跟我說:“從今天起,我就要自強自立。”

下一句:“我住你家。”

我:“......什麽?”

就這樣,宋雅成為了警局的編外人員。

她的代號是02。

01是我。

02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很特別的視角:“我逃走我爸肯定氣瘋了,他一直希望我能做個真正的淑女,可我只想光腳在地上玩泥巴,為了給他營造出一副淑女的模樣,我往往需要用其它事情來掩蓋我指甲裏的泥。這是個比喻,但你們懂嗎,時安和蘭馬是假的,外地人是假的,雞蛋是假的,甚至鴿子都有可能是假的,他們也要營造出一副淑女的模樣。”

我問:“誰?”

她說:“背後。你們信我,我有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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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溪村很繁華,從城裏到村裏的路也很通暢,聽說是當地一個有名的富商撥錢開發的,我們去的時候聯系了村長,村長忙得滿頭大汗,“你們別進來,千萬別進來,我還準備聯系村委會下午封村呢,你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

我問:“怎麽了,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他說:“中招了啊,你們看見那些大棚子了沒有,裏面全是病人,上吐下瀉,醫院裏已經人滿為患了。”

我驚訝:“這麽迅速嗎?你們是不是吃壞東西了?”

他一攤手:“前幾天有人辦喜事,村裏一大半人都去吃了呀,這下好了,全倒下了。”

我們跟村長說明了來意,村長求之不得:“原來是警察同志啊,來得好來得好,趕緊找出病源救救我們村吧!”

村長給我們安排在富商家,他家不是獨棟別墅,裝修也并不豪華,光看住所,絕對想不到他是個有錢人。

原先,我以為他只是在老家做樣子,城裏一定有不少資産,可打聽了之後,才發現,他只有這一個家。

他把床單鋪好,給我們倒了茶,讓我們有需要叫他,然後就急匆匆地走了。下溪村一下倒了一大半,人手不夠,他已經連軸轉了三天。

江門向局裏申請,調一些縣鎮上的醫護人員來幫忙,但得到的答案是,縣鎮已經自顧不暇,開始向市裏申請支援了。

宋雅拖着長長的婚紗走進了棚裏,她用剪刀剪掉多餘的裙擺,用來固定大鵬的柱子,原本大風一來就微微搖晃的大鵬變得堅固起來。她在一旁學習了醫護知識,開始給病人做簡單的清創。

江東去買物資,我跟江門按照老劉給的信息,去找村裏的流浪狗。

村長說:“其實也不能算流浪狗,吃百家飯的。過年那會兒有人在村口撿到了八條小狗,奶呼呼的,一看就是剛生沒多久。這寒冬臘月的,要是在外面凍着,肯定命都沒了。那人就給撿了回來,村裏的薛老板,出資建了個狗房,還挺堅固的,哪戶人家要是有剩飯了,就直接倒在狗碗裏,一個個長得可胖乎了。”

我問:“那狗房呢?”

他說:“拆了?”

我問:“為什麽?”

他說:“帶來了病毒啊,一天夜裏,小黃不知道從哪裏叼回來一塊骨頭,從那以後它就變得古怪起來,經常半夜嚎叫,撞擊房門,還時不時地倒地抽搐,大家都以為它瘋了,把它抓了起來,沒想到兩天後,所有狗都有這樣的症狀,帶到縣裏的寵物店,醫生都不給治療,建議直接安樂死。大夥兒忍痛同意了這個決定,沒想到跑了一只,咬到人了啊,就是喜宴的廚師,然後,村裏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

我問:“那小黃叼來的那根骨頭你們怎麽處理的?”

他說:“村委懷疑裏面攜帶病毒,沒敢燒也沒敢扔水裏,直接埋在土下了。”

江門說:“那辛苦您帶我們去看看。”

我們戴了口罩,去了埋骨頭的地方,村長說:“不知是哪條野狗的,害人不淺啊。”

我跟江門都一眼看出來這塊骨頭不是來自野狗,我把骨頭收進了袋子裏,心情沉重地回了富商家。

怕引起慌亂,我手裏的袋子一直用外套擋着,江東還沒回來,這東西也不能随便放,恰巧富商走進來,江門問:“叔,家裏有不透明的袋子嗎?”

富商很客氣地從抽屜裏抽出一個帶有向日葵标簽的袋子,“裝什麽,需要幫忙嗎?”

我連忙擺手,“不需要不需要,您忙。”

他給我遞煙,“您別客氣,叫我薛禮就行。”

我手髒,讓他塞我耳朵上,他剛塞完,大風就吹過來,外套飄起來,我趕緊側過身,但我确信,薛禮看見了我遮掩的東西。

江門撐開了向日葵袋子,我一只手壓着外套,外面有人喊薛禮,他走出去的時候我轉過身,他回頭,深深地看了我外套一眼,風力持續,外套飄了起來,我沒再遮,風吹過他的頭頂,閃出了白發。

薛禮走後,我把手裏的骨頭放進向日葵的袋子裏。

晚上,江東回來了,給宋雅帶了幾套衣服,宋雅換了件輕便的,過來說:“剛才有人把東西拿走了,那裏面看着不像狗骨頭。”

我問:“那你覺得像什麽?”

她說:“人啊,胳膊肘。”

這下連江門也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她,骨組織很小,整個村裏都沒看出區別來,她聳了聳肩,“我說了,我預感很準的。”

江門說:“那你預感一下,這骨頭是誰的。”

宋雅回:“那我還沒這個本事,不過我預感這不是普通的殺人分屍。”

夜深,宋雅江東和幾個村民輪流照顧病人,江門跟我說:“爺,鴿子肯定是不能碰的,即使沒有吃過流浪狗的食物,它也能致幻,養鴿子的人不是用普通的飼料,能存活下來的鴿子肯定也是經過了特殊培育,經不住的早死了。”

這話讓我想起多年前縣高中的鴿子得瘟事件,照這麽說,那次難道是篩選試驗?這件事太過久遠,我們只能談論眼前:“老劉說鴿子都被安了監視器,即使孫立鵬不用這種方法賺錢,那它也總該有個用途,更何況,咱們還吃了一只,按理說,早該有人找上門了。”

“沒監視器。”江門說,“我燙的毛,身上幹幹淨淨。”

“那就奇怪了,老劉情報不可能有誤,他老婆剛死,他不會放過孫立鵬那邊任何的蛛絲馬跡。”

“有沒有可能被人拿下來了。”

“被誰?”

梅花打電話來,江門接起來問:“這麽快就檢查出來了?”

“沒呢,跟你說另一件事,時安經理開口了。”

時安經理收兩份錢,一份國外,一份國內,國內那份來自虞闊,他被梅花審問的時候非常淡定,他說賄賂時安經理,以拿到時安內部的餐飲渠道。

他做煎餅果子。

梅花很氣憤:“耍我呢,時安哪來的煎餅果子!”

江門讓他別激動,說:“時安經理既然開了口,說明他在裏面的這陣子發生了一些他控制不住的事,他能多拖一個人就多拖一個人,查一下他跟孫立鵬有沒有關系。”

梅花速度很快,淩晨四點來了消息,孫立鵬是時安經理的幹爹,認親目的跟古代秉筆手下養批孫子是一樣的道理,當一個人跌到最底層的時候,年齡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我問老劉認不認識時安經理,他說:“他啊,知道,沒有孫總他幹一輩子酒保也提不上來,別看他比孫總還大一些,他見到孫總像條狗。”

我問:“他跟孫總關系近嗎?”

他說:“近,反正比我近,因為他比我會舔,孫總啥事兒都告訴他。”

我挂了電話,江門說:“爺,我就說,這裏面有魚,您等我釣出來的,到時候升官發財給您養老。”

我說我聽你放屁。

第二天,江門收到一條消息。

市裏确實調人過來了,不過不是醫療人員,而是一個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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