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半闕焰火(上)

半闕焰火(上)

樓棠月走在人群熙攘間,時不時在各色攤子面前停留片刻,為的就是看攜手的少年少女手腕上是否有紅線。

“姑娘,喝點茶湯?”茶攤的女人裝扮得俏麗,用大嗓子吆喝着。

樓棠月剛想湊近看看,原來喧嚣人群突然更加吵鬧,擁簇間讓她身後不小心撞到人。

只聽有人輕呼一聲,樓棠月扶住小攤停住的輪車,才站穩了身子。

她連忙想道歉,不等她轉身,沉寂已久的系統聲音卻重新出現在她腦海裏:“恭喜宿主,獲取1%的甜蜜值。”

樓棠月疑惑轉頭看去,人潮湧動,茶攤旁站着一對壁人。

嬌俏的少女被俊逸男子用手虛扶着,兩人靜靜對視,眸中似是只有彼此,幾欲忘記了此間熱鬧。

樓棠月眼眸一低,清楚看見一條紅繩在兩人手腕間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

所以她剛剛無意間撞到這位少女,正好讓這位男子扶住,兩人一來一回就看對了眼,一見鐘情了!

這甜蜜值得來的容易,她心中頓感驚喜。

兩人察覺到她的目光,立即不好意思地收了動作。

樓棠月動作幹脆利落地買了兩竹筒茶湯,然後遞給兩人。看着少女茫然的樣子,她道:“剛剛不小心撞到姑娘,這是賠禮。”

少女唇角彎彎,不是什麽大事,但也不想辜負她的心意,于是大大方方接受了她的道歉。

樓棠月笑意從眼角蔓延開:“良辰美景,兩位好好玩。”

說完,就閃身進了來往人群中,且專門往人多的地方湊,就是為了再能偶然蹭個甜蜜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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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與願違,沒有再遇到這樣的好事,她的餓肚子倒是被自己喂服帖了。

她提着一袋芙蓉酥,惬意地走過人跡稀少的竹林,到了洛水河道旁。

這邊河口人少,剛來便見船夫邀請走了這地僅有的兩位姑娘,

河面平靜,船只往來,泛起點點漣漪,弄碎了河中倒映着斑斓的花燈,璀璨光華,煞是好看。

樓棠月正打算欣賞美景,背後卻傳來隐隐嗚咽聲,糅雜在風聲中,讓人聞之有幾分毛骨悚然。

她僵硬地轉過頭,見一抹白色身影從隐隐到逐漸清晰。

走近,是一女子正哀怨流淚。

她似乎是也沒想到這罕至之地還有人,欲滴的淚水挂在眼睫,柔美面容有幾分尴尬。

樓棠月眼神移開,撓了撓頭,遞出手中芙蓉酥:“你要嘗嘗嗎?”

女子剛剛還哀怨的神情凝滞一瞬,随即破涕而笑,她從中拿了一個咬了一口:“謝謝。”

兩人一來一回間,樓棠月知道了她為何如此悲傷。

女子名喚沈姝,她與自己竹馬自小長大,感情深厚,已經換了庚帖,訂了親,本來是件頂頂的幸事。

但月初出了變故,那日她和竹馬妹妹一起去裁量新衣,回途被人綁架,竹馬妹妹很冷靜,使計讓她回來了,自己卻至今沒有消息。

兩家的婚事因此事也延期了。

樓棠月想起最近京中甚嚣塵上的少女失蹤案,沒想到這案子幕後之人這麽大膽!

沈姝嘆了口氣,臉上浮現些許抑郁:“我時常在想,如果回來的不是我,對大家是不是好一些。”

樓棠月垂下了眼眸,這案子便是如此棘手嗎?京中吏部和金吾衛聯手,至今還未告破!

夜色濃烈,洛水對面忽然起了敲鑼打鼓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河道兩旁昏暗地方随着鼓聲逐漸亮起光亮,明燈漂浮,照亮此間天地。

“這是洛河焰火。”沈姝喃喃道:“明明約好一起看的。”

樓棠月轉頭剛想安慰她,雙眸卻在看見竹林裏的場景時陡然凝固,她心中駭然,渾身血液都被驚駭得無法周轉。

她先望向洛河,船只被周邊熱鬧吸引,根本沒有在這裏停留的意思!

但這邊,昏暗神秘的竹林,在燈火下,褪去神秘,顯出了其間手持刀劍的兩個黑色身影。

他們靜靜藏身于竹林,随時伺機而動。

“系統,怎麽辦?我會死嗎?”

這兩人一看就是小說裏的死士,且看着在此地守株待兔已久,她又沒武功,在劫難逃了!

系統冷冰冰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宿主執行任務請小心,你依舊是人類之軀!我會盡力幫你抵禦三次攻擊!宿主盡量選擇自己逃吧!”

它的意思不就是她被砍了也會死嗎?死了完不成任務就回不去了!

樓棠月盡量讓自己神色看起來自然,她勉強扯開嘴角,拉住沈姝的手腕,慢慢起身,借散落的長發低聲道:“會泅水嗎?”

沈姝不明所以,為難地搖了搖頭。

樓棠月微不可查嘆了口氣,她當然可以就此撂下這姑娘自己跑,可是,做不到啊!

想着系統給的三次抵禦攻擊的能力,她擡頭,下定了決心。

“哇,對面好熱鬧,我們去看看吧。”

樓棠月笑容燦爛,指向對面,眸中卻洩露一絲不安。

沈姝似乎也嗅見什麽,身子僵硬起來。

樓棠月拉着沈姝,盡量讓兩人看起來很正常,她聲音壓得極低:“有兩個人跟着我們,一會我喊跑,你就從前面小道跑,堅持幾息,你就能看到人。”

沈姝眼眸顫抖,看向身旁的姑娘。

一句“那你呢”在嘴邊磕磕絆絆半晌問不出口!

河對面器樂驟然軒昂起來,沈姝看見焰火升起,在樓棠月背後“轟”的一聲炸開。

繁星皓月,璀璨花火,灼灼光輝,湖面的風吹散了樓棠月的青絲,她清麗的容顏如星河。

沈姝看見她張開唇,在燦爛火星中喊:“跑!”

沈姝不敢回頭,她像上次一般不敢停下一步!

死士發現自己被騙了,一息,已經和樓棠月咫尺之距,近得她幾乎能聞見他們身上中殘留的血腥味。

她錯身躲過襲來的手,果斷跳進了水中。

冰涼的河水不刺骨,反而緩釋了她剛才的急躁,但她不敢停留,用盡平生所學,奮力向前泅水。

聽見兩聲落水聲,樓棠月不禁苦笑,還真的全跟着她了!

今日這死士難不成真是沖着她來的!

河水中她隐隐看見一艘船正在靠近,她向前游去。

下一瞬,感覺有什麽接連破水而入,河水并不亮堂,但她瞥見了游離在她視線邊緣的血跡。

她轉頭,兩個死士的刀離她三尺之距,胸膛插|着箭簇,永遠地閉上了眼睛,而她的背後撞在了停留的船底木板。

她手扶着船,猛地出水,仰頭,視線先是模糊,然後逐漸看清面前景象。

焰火直入雲霄,色彩斑斓,在夜空中如燦爛花燈,随即迅速如星雨般落下。

她目光順着落下的星子落到船上,普通的木船,卻偏偏站在船艄向她伸出手的人并不普通。

青年容貌毫無瑕疵,略微蒼白的臉色給他天上幾分漠然,可偏偏漂亮的眸子映入燈火,亮得溫潤,又給人溫和輕柔之感。

他青絲半束,白色發帶和雪白衣袍皆被風肆意揚起,缥缈不似人。

她握住他的手腕,借力上了船,瞥見了船陰影處藏着的持弓身影。

感受到因浸泡了水而顯得格外沉的衣裙,她轉移目光,低頭皺眉,想擰幹淨衣裙的水。

裴聞雪開了口,音色清潤:“樓小姐不若進去換衣衫吧。”

樓棠月擡眸看他,他嘴角勾着清淺的笑,看着溫柔可親。

“多謝。”

樓棠月也不客氣,徑直進了船艙。

船看着不大,內裏空間卻很充足。

船裏燃着淡淡熏香,四方大卧榻上放着一身月白錦袍,她繞進屏風裏,将珠釵卸了用濕衣卷起,然後将衣衫換了。

月白錦袍比她身量大了一圈,袍底拖地,她使勁綁好腰帶,然後才用錦帕擦拭着濕發。

她邊擦邊推開小門,道:“殿下請進。”

話說得她好像是這個木船的主人一般。

她雪白的肌膚經過河水浸泡更加冷白,不施粉黛的清麗容顏上顯出幾分疲憊,如墨青絲披散,搭配她身上過大的衣袍,本是一副柔弱的樣子。

但偏偏她靠着木門,漫不經心地擦拭墨發,低垂的眉眼透出幾分冷然,将她柔弱之相全都壓了下去。

還真是,判若兩人。

裴聞雪笑容溫和,掩去眸間的若有所思。

兩人在圓桌坐下,小爐上的茶水剛剛燒好,冒着熱氣。

裴聞雪提起玉壺,姿态閑适地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樓小姐喝一杯暖暖身子。”

樓棠月拿起杯子,并不喝,而是認真地盯着裴聞雪:“今日殿下能及時殺掉那兩死士不是巧合吧。”

裴聞雪聽後動作未停,他将玉壺擱置在桌上,才緩緩擡眸:“今日遇見樓小姐才是巧合。”

樓棠月微微靠後,背靠木椅。

他的意思就是說這兩死士是殺他的,她是被無辜牽扯進來的。

可她似乎感覺哪裏不對。

喝了一口茶,她擡眼,卻發現對面的青年正定定看着她,那雙漂亮的眸子透出幾分多智近妖的意味。

樓棠月想起他那令人悚然的觀察力,她心底驀地一涼,但轉念一想,就算他發現了又怎樣,她可就是原身,如假包換!

她揚眉:“殿下還是莫要這麽看着我了,免得讓我誤會你對我有意思。”

最好轉移人注意力的方法就是堵得他啞口無言。

這話,她說得厚臉皮,他回不了吧!

樓棠月笑着繼續喝茶,卻沒想到對面的青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溫聲道:“我确實對你很感興趣。”

樓棠月被茶水嗆住了。

她面無表情放下茶杯。

然後清楚看見對面青年目光似有深意,他嗓音依舊溫和,卻莫名透出幾分寂寂:“所以,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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