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半闕焰火（下）
半闕焰火（下）
樓棠月眨了眨眼睛：“我不是樓棠月還能是誰？”
她笑了起來：“殿下懷疑我是誰？難道我是山中精怪或者游魂化身！”
裴聞雪并未因這奇異的話語皺眉，他反而彎眉，若有所思：“原來還有這種可能。”
看他似乎一副特別認真的樣子，樓棠月忽然忍俊不禁大笑起來。
少女笑着搖了搖頭，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
她道：“殿下原來對奇異之事感興趣，可惜我就是樓棠月，如假包換！”
她看着他，眸子清透，話語真誠，面上找不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裴聞雪斂目，他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裴某常被人說無趣，今日卻寥寥幾語就讓樓小姐如此開懷，還是多謝樓小姐給面子。”
他這話鋒轉得，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可他再三試探又如何，他能相信面前人已經換了芯子這麽邪乎的事嗎？
不過他都這麽說了，樓棠月自然是順着他的話。她擺擺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哪有哪有！殿下人還是挺有趣的！”
不等對面人反應，她又道：“而且今日多虧殿下在此，不然我已經是湖裏的屍體了！”
裴聞雪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若不是樓小姐聰慧，選擇泅水求生，阻了死士腳步，裴某也無出手機會。”
提到這，樓棠月還能回憶起在水裏被追殺時驚心動魄的感覺。
“那死士到底是想追殺誰？”她好奇問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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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聞雪擱下茶盞，看着她，慢悠悠吐出一個字：“你。”
樓棠月皺眉，他剛剛不是說巧合嗎？
他繼續道：“或者你救的那個姑娘，又或者洛水道上的任何一位少女。”
他話并未說得十分明白，但也足夠讓樓棠月意識到什麽！
“他們是近來少女綁架案的兇手！”樓棠月心中一驚，随即開口：“殿下怎麽知道他們會在這裏動手？”
說完，她噤聲了，意識到自己問過了。他肯定有自己的手段，今日說不定還想借這兩死士做成什麽，結果沒了活口。
“他們本就是死士，嘴裏也撬不出什麽。”裴聞雪話說得溫和，帶着幾分安慰人的意味。
語罷，他起了身，推開船艙裏的小窗，熱鬧和燈火傾洩而入。
“樓小姐今日受驚，恐怕還沒好好看看洛水道的夜景，木船約半時辰後會靠岸，趁這時候放松放松吧。”
樓棠月看着他，他的側臉在花火照耀下顯得格外好看，但她卻從中窺出幾分距離之感。
他一直試探她是為了高玉公主嗎？為了看她是否有害他姐姐的心思！
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原主冒充高玉公主這件事。
她覺得她得挑個時間給高玉公主坦白這件事，不然等暴露了尴尬的是她！在京城行走，她可得抱住高玉公主這個大腿！
而且，相信早日促進高玉公主和寧霄漢的美好情緣肯定能得一大波甜蜜值！
她正想着，一陌生聲音卻傳入耳畔。
“姑娘，要蓮子嗎？”
撐着船蒿的老伯從他們面前經過，他樂呵呵地指向船上翠綠的新鮮的蓮蓬：“剛摘的，清脆香甜，兩株十文，姑娘要嗎？”
樓棠月将頭伸了出去，遞了銅板過去：“給我來四株。”
“好嘞！”老伯動作利落地拿好四株，還挑了一株開得半掩的荷花一起遞了過來：“送姑娘一株荷花！”
“謝謝老伯。”
樓棠月笑着接過，将兩株蓮蓬和那株荷花遞給對面的青年：“謝禮。”
說完低頭專心致志波剝起了蓮蓬，撕開外衣，去掉蓮子的芯，然後毫不猶豫塞進口裏，清脆香甜，霎是好吃！
裴聞雪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拿起荷花，花瓣粉嫩，欲開未開，透明的水滴從中滑落，冰涼的感覺讓他想起剛剛樓棠月濕手碰過的手腕。
他不覺攥緊了手，轉頭打量半晌湖中央的木船，等有人拿出火折子才望向啃蓮子的樓棠月，開口提醒：“放焰火了。”
樓棠月擡眸，耳邊“轟”的一聲，涼風夾雜着火藥的味道襲來，吹散她披着的青絲，點亮了她的眉眼。
裴聞雪清楚看見她放下蓮蓬，整個人趴在小窗上。
流光溢彩的焰火将湖中心地帶映得如白晝一般，燈火喧嚣，熒徨動人，燃燒熱烈的花火就在她眼前騰空，墜落。
星火點亮了她的眼眸，眉眼間輕靈又清麗。
她喃喃道：“真好看。”
裴聞雪收回目光，看向逐漸敞開的木門，一身影遠遠站在船頭，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樓棠月正欣賞焰火，并不知道背後動靜。
約半柱香，焰火停了，她意猶未盡地撤回身子，還望着窗外。
裝焰火的大船很快駛離，随即湖面上停泊已久的船都開始動了。
很快，她在的船只到了岸邊。
她左手抱着裹成一團的濕衣衫，右手拿着未吃完的一株蓮蓬向裴聞雪告別。
裴聞雪含笑送走她，笑容在有人進來後徹底淡了下來：“怎麽樣？”
“屍體已經打撈上來了。季公子那邊已經成功潛入，但消息傳遞似乎有困難，我們暫時沒有收到他的遞信。”
“将那兩句屍體扔給他的主人。”他起了身，面容隐在陰影中，“季百川那邊，讓他沒死就別偷懶。”
“是。”
…………
樓棠月這邊順利下了船，人稀疏不少，小攤也少了許多，她一路順利通行，走到出口看到在馬車旁等待的紅姍。
原來圍得水洩不通的馬車只剩了幾輛，她過去将已經不知是何物的衣裙給紅姍，在看到她眉目間的驚愕時打斷她：“先上馬車再說。”
紅姍點頭，剛想扶她，卻聽一女子的驚呼。
“太好了，你沒事！”
樓棠月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轉身，就看見沈姝幾欲哭出來的樣子。
她站在那裏，似乎等待已久。
樓棠月疑惑：“你一直在這裏等着嗎？”
“嗯。”沈姝握着她的手，慶幸道：“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
樓棠月看着愈發少的人群，拉着她：“一起走吧，送你回去。”
三人上了馬車，樓棠月閑适靠在馬車上，嘆了口氣：“累死我了。”
紅姍神色擔憂看着她：“小姐，你怎麽了？怎麽還頭發都散了？怎麽還換了衣裙？”
沈姝低眉給她說了經過，聽得紅姍神情變化了好幾次。
她看着樓棠月身上的月白錦袍，認出那是男子的衣袍，她猶豫半天，還是問出了口：“小姐，你沒有事吧？”
樓棠月明白她的顧慮，她輕松搖頭：“遇到熟人了，沒事，放心。”
沈姝很快到家，她再三感謝樓棠月，并提出要登門拜訪後才離開。
已入子時，這條街道上沒幾個人，客棧全都關了門，顯出幾分空蕩的寂寥。
樓棠月放下馬車簾子，看着給她剝蓮蓬的紅姍，笑着說：“這個可好吃了。”
紅姍将蓮子遞了過來，神色有幾分不安：“奴婢看外面夜深了，真怕那些死士卷土重來。”
樓棠月接過蓮子，吃了一口，也有些不确定：“不會吧。”
她再次掀開車簾，剛想讓馬夫加速，卻聽馬凄慘嘶吼一聲，溫熱的血灑在她臉上，眼前的身影直直墜了下去。
“小姐！”
紅姍尖叫聲在她耳畔響起，不知為何，樓棠月能感覺到這波人沖她而來，她很快做了決定！
她冷靜地奪過受驚馬匹上的馬繩，使勁一拉，粗糙的馬繩幾欲勒進她的手心，馬的速度終于緩和下來。
她将馬繩能放進了紅姍手裏，拿走她手上的蓮子，揣進衣袖：“你趕緊跑，去報案！”
說完，她閉着眼睛跳了馬車。
心中幾乎要尖叫出聲：“系統啊啊啊啊！救我！我要摔死了！”
可能是心中的念叨叨起了作用，她趴在地上時，毫發無損。
她心中不合時宜顯出幾分不好意思，她這也算威脅系統了吧！
不過沒給她時間深想，一抹亮光從她眼前劃過，她踉跄起身，看清萬籁俱寂的長街上站着提劍的四個人，他們身材高大，渾身上下用漆黑的布料包着，只餘一雙雙冰冷的眸子露在外面。
她苦笑出聲，還真是倒黴，怎麽就有人想置她與死地呢！
擡眼，月亮被雲遮住，她目之所及處一片昏黑。
黑夜濃稠，四下死寂，寧霄漢放下車簾，看向馬車裏面容看不真切的青年。
他堅毅的眉眼沒有任何波動：“那兩具屍體已經被扔在那人門口了。”
青年輕笑一聲，嗓音已有了幾分譏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再親自去添把火。”
淩亂馬蹄聲傳來，寧霄漢皺眉，掀開馬車簾子。
黑夜中一馬車晃晃悠悠得顯現出來，上面顫顫巍巍駕馭馬車的人看見他們，似是看到救星，她的嗓音幾欲嘶啞：“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小姐！”
寧霄漢上手将橫沖亂撞的馬車停住，剛想讓面前的女子去報案，卻瞥見青年下了馬車。
女子看見他，眼睛一亮，撲到青年身前跪下：“三皇子，有人要殺小姐，您快去救救小姐！”
寧霄漢驚訝，他們竟然認識。
他看向青年，他溫和的臉上沒什麽表情，而黑夜中已經有幾個身影迅速離開。
裴聞雪垂下眸子，看着發抖的紅姍，語焉不詳道：“怎麽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