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杜夫人去前面操持,一應夫人小姐坐在下方,從陸凝的角度看過去,當真是花枝招展,柳綠桃紅,讓人看不過眼。
簡單用過些點心過後,杜夫人在上首坐着:“眼下雖說是秋日時節,但我瞧着這院子裏花開的卻正盛,因此邀了大家一同來觀賞,還虧的大家有興致,今日若是招待不周,可要多多包涵”
看了一圈,又道“左右院子大家都可賞玩,院中備有點心茶飲,還未到晚膳時間,大家盡可随意”
話音剛落,在衆人起身之前,一個身穿鵝黃短衫的女子朗聲說道“光是賞花有什麽意思?不如來段飛花令才不負這滿園的景致,夫人說是不是?”
其他有贊同者紛紛附和,看起來都是飽讀詩書的女子,成竹在胸的樣子。
陸凝倒是不關心這個,反正她也不大會作詩,只得捏了點心進嘴,一時覺得這點心竟也十分好吃,不愧是禦史中丞府上。
吃個半飽,陸凝在一旁小聲問青蘿:“方才那人是誰”
青蘿道:“那是中書侍郎的女兒,叫秦棋,聽說性格很是豪放,京中沒幾個小姐能跟她說和到一起的”
陸凝心道:看出來了,這一圈兒人裏,也就她敢提意見。
又問了些其他人,青蘿倒是認識的多,一一介紹“綠色長衫的是侍中張大人的家眷,張夫人和她女兒張婉靈,還有那個穿紫色衣服的,是太常寺卿傅大人的女兒傅和寧”
陸凝瞪圓了眼睛看她“不得了啊小青蘿,認識這麽多人吶!”
青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們這邊小聲說着話,那邊秦棋提起來的飛花令已然開始了。
杜夫人聽着有趣,便左右安排起來。說起來簡單,一人提一句帶花的詩詞即可,答不上來便自罰一杯。
前頭各官家小姐頗有興致地說着,每作詩一句,眉間皆是羞澀和自傲。
Advertisement
陸凝正溜着神,一個沒聽到,牌子已經傳到了她這裏,她迷茫地看了一眼牌子和衆人,正欲開口時,聽陸筠在一旁道“我家三妹妹常年養病,想來對這類游戲不是很熟”
她眉眼溫和,說話柔聲細氣:“不過,若是答不上來,妹妹就喝了這杯酒權當作給大家助興了罷”
這話看起來似乎給了陸凝一個臺階,但卻是讓人認為陸府這個三小姐,僅僅是個鄉下歸來的野丫頭而已。
方才前面的說好說歹,可沒一人罰酒,陸筠這話,仿若就是在說陸凝胸無點墨了。
她心道,自己若真是個從小不識字的可能就遂了她的意,但她好歹這幾年也看了些書,詩詞不說多,滿打滿算也背了一羅筐,她想了想,從往日看的書中,挑了幾句,說道“中庭地白樹栖鴉,冷露無聲濕桂花”
一個女聲突然響起“好!”
竟是秦棋:“陸三小姐這詩不錯”
陸凝朝她笑了笑。
杜夫人也笑着點頭稱贊“确實,此句詩意境清幽”。
比着別人當場寫詩,陸凝這個背詩的難得有些心虛地笑了笑。
往後一個就是陸笙,她道“恰雨聽觀荷,濃愁似緣生”,比着倒是落了不少,念罷,陸笙作嬌羞狀“不如姐姐才氣,讓大家見笑了”。
杜夫人道“也是不錯的”。
再往後去,是太常寺傅大人的女兒傅和寧,她言語清冷,道“雪色半籠一漿紅,一樹瓊枝半數燈”。
蔣氏坐在陸筠旁邊,循聲說道“傅家小姐這一樹梅花可是夠熱鬧的”,一旁的婦人,随聲稱是,據青蘿說,是員外郎胡大人的夫人。
陸筠道“秋裏意勝支葳蕤,一點花黃瓷中游”。她剛念完,秦棋緊跟着道了出來“簌簌晚風不需送,偏偏葵葉向日傾”
一場飛花令,從頭到尾,傳了一圈,最後竟又傳到了陸凝這裏。
陸筠和陸笙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等着陸凝出醜,只要她說不上來,在京城一衆貴女當中,就落了下乘。
陸凝想了想,看到牆邊一株石榴開的正盛,于是說道“一朵佳人玉釵上,只疑燒卻翠雲鬟”
餘人連連稱好,杜夫人沖蔣氏笑道“陸夫人,你家這三小姐,可是文采斐然,你往日可藏了個寶呢”
蔣氏面上仍舊是輕笑着謙讓幾句,心裏卻将陸凝罵了個遍,就知道這丫頭回來要給自己添堵,這樣的場合哪裏有她出風頭的份!
再看陸筠,臉色也泛着紅,想再說些什麽,壓她一頭,卻聽杜夫人已然安排大家到院子中賞玩了。
陸筠疾走幾步跟過來,走過來,道“三妹妹真是深藏不漏啊,今日可是大出風頭了,往日怎麽沒聽妹妹念過這些詩書?從哪裏學來的?”
陸凝看她一眼,語氣坦然“姐姐難道沒聽過?啊,難怪了,我在小地方搜羅來的雜書,姐姐常年在府裏,自然是不會看這些小玩意兒的”
陸筠:“你...”。
頓了頓,她面色微怒,直說道:“只不過這等來歷不明的東西,三妹妹往後還是少拿出來炫耀為好”
陸凝挑了挑眉“我這雜書雖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能讓姐姐問上一嘴,也是它的福氣了”
陸筠看起來有些氣憤,低聲嗤了一聲“這書也就與你相配了”
全然沒了前兩日裝出來的一副好姐姐的樣子。
陸凝抿着嘴搖了搖頭“姐姐這麽說就錯了,若是你要借,我自然也是非常樂意割愛的”
陸筠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只顧着怒睜雙眼瞪着陸凝,見陸凝一臉無謂的樣子,終是甩了甩衣袖走開了。
陸凝嘆了口氣,應付這樣不講道理的,雖說不是什麽大事,總歸是煩的。想罷,她又往角落處走去,以免被人抓去“應酬”。
這麽打算着,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轉身,她肩膀就被輕輕拍了一下,回過頭,見是那位“豪放”的秦棋。
“你叫陸凝?”
陸凝點了點頭,道“有事?”
秦棋難得見着說話這麽直接的官家小姐,道“沒事,不過是方才見你同你那
二姐講話有趣,過來瞧瞧”
好一個看熱鬧的,陸凝語氣淡漠“秦小姐說笑了,方才不過是跟家姐開幾句玩笑”
秦棋笑道,“你可別生氣,我沒有看笑話的意思,方才也是覺得你說話有趣”
她一笑,嘴邊露出兩顆虎牙,看起來還挺親切的。“我叫秦棋,先前也去過幾次你們府上,怎麽沒見過你?”
陸凝解釋道“我自幼身體不太好,所以在外休養了一段時間,最近才回來”
秦棋點了點頭,很有些自來熟地說道“難怪瞧你這麽面生,等會兒的品茶,我們一起如何?”
陸凝見她态度熱絡,也不好推辭,只得應了。
杜夫人花宴準備的齊全,不一會兒衆人就到花園亭子裏圍坐一起。歇腳之餘,茶香四溢,很有些格調。
“前些日子剛送來的雨前龍井,大家嘗嘗看如何”杜夫人說道。
“聽聞杜夫人于茶一道頗有研究,今日我等算是沾了光了”
“是啊是啊”
衆人紛紛應和,陸凝端了杯子輕輕抿了一口,确實不錯,跟之前自己在山裏用山泉水泡出來的茶味,不相上下。
秦棋坐在陸凝旁邊,放低了聲音,道“你覺得怎麽樣?我反正是喝不出來”
陸凝看她如牛飲一樣的喝法,只說“是好茶”
秦棋擰着眉看她“是嗎?不過我覺着吧,茶這東西文雅人喝喝就行了,我反正是不愛喝”
陸凝輕笑了聲“人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飲茶,自然也是喜惡随心,秦小姐倒不必介懷”
秦棋道“你這人說話還挺中聽的,我喜歡”
亭子中央,幾個官家夫人談論着近來發生了哪些趣事,或是京裏又有什麽稀罕物流行了,再或者哪家的婚喪嫁娶出了什麽岔子。每每說到興起時,幾人還捂着嘴偷笑一番或者嘆一聲長氣。陸凝看過去,心道“這不就是跟廬山村那些熱衷八卦的婦人們一摸一樣?
所謂的花宴,不過也就是官家夫人們解悶的大型八卦聚會罷了。
年紀輕些的姑娘們四處在庭院裏走動談天,花枝招展的像一群花蝴蝶。秦棋和陸凝聊的正熱絡時,幾個着花花綠綠衣衫的姑娘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道“秦小姐今日倒是安生了不少,看來是尋着能說話的了”
言語間僅是譏諷。
秦棋方才還滿是笑意的臉上此刻變得不屑了起來,“怎麽?閑的無事,還想找不痛快?”
其中一人說道“哪裏的話?我們不過是看你們說的熱鬧,想來湊合一把罷了,你若不喜,我們走了便是”
說着,仿佛受了委屈似地轉身要走。
她身旁人抱起了不平“你這人,果真是無禮至極,難怪別人說你潑辣,就你這脾氣,世上哪個男子能受得了你”
秦棋聽着就要起身,被她身旁的婢女攔了下來,那幾人說了這幾句,當場也沒有多呆,哼笑着離開了。
“冬秀,你攔我幹什麽,不然看我不打爛她的嘴”
冬秀眼神看了看仍舊淡然自若的陸凝,松了口氣,悄悄給秦棋指了指:我的小姐哎,好不容易遇見個肯跟你說話的,你再不收着點脾氣,當心再把人家吓跑了。
她家小姐這老虎脾氣,已經不知吓走了多少閨閣小姐了,在京中都快出名了,以至于至今沒什麽至交好友!
秦棋看了看陸凝,竟是尴尬地笑了笑,說“方才那是吓唬她們,你不用在意”
陸凝剛才瞧了個熱鬧,倒是覺得她性格爽朗,道“不會,我倒是覺得秦小姐性格爽快,挺好相處的”
秦棋哈哈笑了兩聲:“那你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