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禦史府上近來幾日十分熱鬧,杜夫人請了梨芳樓的人上門來唱。梨芳樓的臺柱也一連在杜府登臺唱了幾日。要知道,那臺柱胡翎玉在梨芳樓也只是隔三岔五才演一回,看她登臺唱屬實不易。
杜芳惠早幾日就叫了秦棋來杜府看戲,秦棋又特意叫上了陸凝一起出門,一大清早,馬車就等在陸府門口了。
“我說阿凝啊,你整日呆在府中有什麽意思?多出去走走多好,在家裏悶着,沒病也要生出病來”
陸凝沒說前幾日自己的遭遇,只道“京裏除了你我也不認得什麽人,反倒是你整日跑出來,秦大人沒意見?”
秦棋唉了一聲“我爹才不管我,他忙正事呢!既然這樣,那下次我出門,一定把你帶上,讓你見識見識京城好玩的地兒”
陸凝笑着應允了。
秦棋:“前幾日芳惠,哦,就是杜夫人的女兒,就說府上這幾日有戲讓我過來瞧瞧熱鬧,我這不就拖上你來了麽”
陸凝道“杜夫人女兒?那日花宴上怎麽沒見過她”
秦棋說道“那日不巧,芳惠那段日子跟她祖母去了法華寺進香祈福沒在家,今日我剛好給你介紹一下。”
陸凝點了點頭。
她們一路說着,馬車不一會兒就停在了杜府門口,聽見下人通傳,芳惠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秦棋一個縱身跳了下去。
芳惠看見秦棋這樣子,不自覺露出笑來“你還是這麽冒失”,秦棋嘿嘿笑了兩聲表示不算什麽。
看見秦棋身後的陸凝,她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秦棋介紹道“這是陸尚書的女兒陸凝,叫阿凝就行”
芳惠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然後笑着上前“早聽說陸尚書府上回來了一位小姐,沒成想今日見到了,快快進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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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凝沒錯過那一點細微的表情,只是卻不知為何,她從前并未見過杜家小姐。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為何了。
杜家二老爺杜旭底下有一個女兒叫杜如蘭,陸凝三人進去時,正見她坐在前排椅子上,瞥眼看了她們一眼,然後把目光放在陸凝臉上上下打量
“我道和殿下傳出婚約的是什麽人呢,原也不過如此”她十分鄙夷的說道。
陸凝不知她說的是什麽意思,但杜芳惠當即阻止她再說下去“二妹!來者是客,不得無禮”
杜如蘭哼了一聲“我不過說了句實話,姐姐這麽着急做什麽,再說”她沖着陸凝說“現在京中誰不知陸家三小姐,一回京就會籠絡人心,讨娘娘歡心,可是個有本事的”
說罷,也不管陸凝作何反應,自往後院去了。
秦棋拉着陸凝坐下,見躲不過去,嘆了口氣,解釋道“自那日宮中小宴容妃娘娘說你和太子殿下有婚約,第二日這事就傳遍了京城。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到了娶妻的年紀但府中還尚未有妻妾,再加上他地位不凡,京中不少官家小姐都眼巴望着呢”
杜芳惠也不好意思地說“是啊,這兩日流言傳的快,說的跟真的似地,說你馬上就要和太子訂婚了”
陸凝被這個大錘錘得驚住了“容妃娘娘只是作玩笑話一說,八竿子都打不着呢,還能傳成這樣?”
秦棋一拍她的手“容妃娘娘那是何等人物,說出來的話想必是深思熟慮的,大家自會當真。不過這流言确實有些奇怪,任誰看容妃娘娘那天都是玩笑話,這兩日流言卻傳的越發離譜了”
芳惠明白過來确是謠傳,便勸道“既是謠傳,還是得想個法子止住,否則不知到最後會傳成什麽樣,與你名聲很有損”
陸凝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蹙着眉想“說的是,三人成虎,我在家裏呆的這幾日,指不定傳成什麽樣子了”
三人一時陷入沉思,但半天沒想出什麽破局的法子。
末了,秦棋道“今日是來聽戲的,索性煩心事先放一邊,左右往後沒有後續,這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兩人贊同的點着頭。
戲臺子搭在了前院,陸凝走過去跟杜夫人打了招呼,便和秦棋,芳惠坐在後面等着。伶人帶了上好的妝時不時出來看看臺子情況,杜夫人面前站着的約莫是戲班的班主,正點頭哈腰地跟杜夫人說些什麽。
秦棋問“今日唱什麽戲?”
芳惠想了想“頭一出戲應當是《看錢奴》?等會兒看看就知道了”
正說着,身後傳來一陣說笑的聲音,陸凝看過去,心裏卻咯噔一下,沒想到謝昭也會來!杜芳惠的父親杜玄這一個月去了湖州公幹,倒是讓杜旭接待了。
這是走了什麽黴運!
秦棋顯然也看到了,她扯了扯芳惠,急忙低聲說“太子也來?”
不知那太子有沒有注意到,不過她們三個坐在最後排,再加上杜家其他家眷坐在中間擋着,想必不是很惹眼。
戲還未開始,杜旭跟謝昭說着這戲班子的來歷。不一會兒,臺上咿咿呀呀地開始唱起來,伶人唱功不淺,果然擔得起衆人的追捧。
戲裏賈仁吝啬到極致的刻薄被那伶人一演,仿佛隔了一層厚厚的戲妝也遮掩不住,臺上人你方唱罷我登場,一人纨绔一人寒涼,唱到精彩處底下便一片叫好聲。
芳惠小聲道“果然是《看錢奴》,我娘最喜歡聽這個了”杜夫人喜歡熱鬧,這出戲看起來也算曲折奇趣,結局是令人歡心的大團圓。
第二出戲是謝昭點的,唱的什麽陸凝不知道,臺上熱熱鬧鬧地打了一陣兒,急速地退場上場。秦棋和芳惠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知小聲說些什麽,正說的專注,她出神的聽着,臺上尖銳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中途謝昭和杜旭離開了一會兒,底下氣氛就更熱烈了。
期間,一個身着戲妝服飾的伶人下了臺往院子裏走去,杜芳惠指了指她“瞧,那個就是胡翎玉,頂有名的”
陸凝看過去,确實身量出挑。
清王府
隋之坐在謝長淵對面,笑眯眯地說“魚兒上鈎,好歹這幾日的奔波不算白跑”他端起桌上的茶水喝着“不過,沒想到龐大人的女兒竟然也糟了毒手,眼下可是有些棘手,那龐大人可比馮大人還要難纏”
謝長淵道:“人抓到了麽?”
隋之道:“抓是抓到了,但那姑娘是京中一戶農家的女兒,并非龐大人的女兒”
前幾日一個婦人在那處小院周圍繞了幾圈,身邊還帶着一個姑娘,嚴六他們當場把人給抓了回來,但審問之下才知道這人拐帶的只是一戶農家女。
“不過那老婦應當知道些什麽,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裏,我讓人嚴加審問一番”隋之保證道:“你就等着瞧,那背後的人用不了幾日就得漏出馬腳”
謝長淵點點頭,道:“有些分寸,別把人弄死了”
隋之笑道:“明白”
一出戲唱完,三日的戲份算是徹底結束了。
秦棋意猶未盡地道:“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梨芳樓每日座無虛席也不是沒有道理”
芳惠道:“我母親去了幾次,次次落空,才一惱之下将人叫上門來唱”
秦棋:“杜夫人闊氣,這回是我們托了福了”
陸凝說:“那主場的胡翎玉确實有些本事”比她從前在山下聽的大戲好聽不少。
芳惠笑了笑,說:“就是有這本事,胡老板才不是人人都請得起的啊,這回還是我二叔和梨芳樓的掌櫃的有些相識,才能請到人”
說起京中時興的那些玩意兒,三人當即又約好了改日一同去吃茶。
“說起吃茶,改日我們去半日閑,邊吃茶邊聽故事,那多有意思?”秦棋道。
陸凝好奇:“正巧前幾日路過一次,聽人說那裏書說得不錯?”
她想起書坊裏的那人,當時說的就是半日閑,只不過那次她只是路過,卻沒進去。
芳惠就調笑道:“那是她的老去處,隔三岔五總要去一次,你若是在杜府找不見人,去半日閑,一準兒能找到”
幾人哈哈推搡着笑了一陣兒。
約好去吃茶那日,陸凝換了一身便宜出門的衣服,出府時,剛巧看到陸銘臣也一道出門。
“大哥也要出門?”陸凝問道。
陸銘臣手上拿着東西,身後跟着小厮,道:“哦,出門有些事,你這是?”
“閑來無事出去走走”
“早些回來,別在外耽擱太久了”陸銘臣随意叮囑了兩句,就先一步出門了。
陸凝緊随其後,出了門找到秦棋。她和芳惠兩人拉着她上了車,笑嘻嘻地說:“今日運氣好,得了兩張梨芳樓的票,今日我們改道去梨芳樓,感受一下現場聽戲的氛圍”
陸凝懵懵地跟着一道去了。
裏面人依舊很多,但戲聽了半晌,她們才知道,今日那胡老板竟然不登臺,陸凝調笑似地看向秦棋:“難怪你今日得了票了,原是正主不登臺啊”
秦棋也十分喪氣:“又白跑一趟!”
幾人正嘆息着,正嘆息着的秦棋扯了扯兩人的袖子,指着方才走過去的一個身影,道:“哎哎,你們看,剛才那人”
“什麽?”芳惠一臉茫然。
陸凝看過去,發現那身影有些熟悉,問道:“你看見什麽了?”
“哎呀,那不是胡老板嘛!她今日不登臺,所以就沒上妝”
芳惠:“這不是很正常?”
秦棋:“我還沒見過這胡老板沒上妝是什麽樣子呢”
陸凝:“你難不成還要追到人家面前去?”
“有何不可?”秦棋嘿嘿一笑,從位置上起來,讓冬秀幾個在位置上等着,拉着兩人穿過人群往梨芳樓的後院走了進去。
“這不合規矩吧?”芳惠擔憂地說道,“萬一被人家趕出去就丢人了”
秦棋道:“哎呀,不過一個戲樓而已,哪那麽多規矩,你看阿凝就比你爽快”
陸凝正跟在她後面亦步亦趨四處看着,聞言嘿嘿笑了兩聲:“我也挺好奇的,應當,沒事吧”
戲樓後院不大,前面胡老板的身影一閃而過,幾個人連忙跟上去了,轉身的時候,哪胡翎玉正嘴角帶笑的看着她們。
“幾位姑娘跟着奴家,有何貴幹?”
三人一時愣住站在原地,陸凝詫異,這人不是常去書坊的那個?原來她就是梨芳樓的胡老板?
秦棋難得有些尴尬,僵笑着,道:“您是,胡老板?”
“正是奴家,你們跟來後院有事?”
秦棋:“啊,這個”
陸凝解釋道:“啊,是這樣。方才在前面茶水喝的多,有些內急,故而一時莽撞跟進來了,還請見諒”
“是你?”胡翎玉才看見陸凝似地。
陸凝笑笑:“前幾日眼拙,沒認出胡老板”
胡翎玉擺了擺手,言語溫婉,手指了指方向,道:“茅房在那邊,待會兒好了就趕緊出去吧,這裏不讓外人進來”
說罷,她轉身離開了。
秦棋和芳惠往她身邊湊了湊,道:“可以啊,阿凝,機智啊!你見過她?”
陸凝:“偶然碰見過兩次。好了,我們趕緊出去吧”
三人互相看了看,簡直不知道剛才做賊般的行為是為什麽,一時灰溜溜地趕緊回去了。
秦棋道:“雖沒聽到戲,但今日見到了胡老板的真容,也算是小有收獲了”
陸凝疑惑:“她的真容有這麽稀奇?”
芳惠:“不過一張皮相,有什麽稀罕的,不過是每次過府唱戲,旁人都卸了
妝來領賞,只有她一直帶着戲妝,所以不少人沒見過戲妝下的樣子,久而久之,傳的有些稀奇罷了”
幾人說着出了門,沒注意到身後久久注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