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聞得到
第2章 我聞得到。
江子珩視線上移,沿着男人的下颚線看到了他的眼睛,還有黑沉沉的瞳孔,倒映着洗手間的燈光,亮的灼人。
他一把推開嚴煜,自己被後坐力撞到洗手臺上,對方淡淡垂眸看着他,眼裏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江子珩忍着屁股的抽疼站直身體,幹巴巴地說:“好久不見。”
嚴煜現在畢竟是商會會長,他沒必要為了一時的痛快得罪這麽一個人物,江子珩垂着眼皮不看他,似乎覺得剛才的語氣有點生硬,又對他扯出一個更幹的笑容。
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對方開口問:“自己來的?”
“嗯。”江子珩含含糊糊作答,只想着怎麽樣能快點離開。
“有alpha的味道,”嚴煜說話的語調很官方,如果不是現在他就站在自己對面,江子珩幾乎要以為他是在做宣講,“我記得你聞到alpha的信息素會不舒服,一個人的話,需要我送你去休息嗎?”
“不用了,”江子珩吸了下鼻子,聞到他身上很淡的雛菊花香,他裝模作樣看了眼手表,說:“我得回去了。”
“走吧,”出乎他的意料,嚴煜點點頭轉身,也低頭看手腕處的表,“我也得回去了,正好順路。”
……廢話。江子珩突然有點想把他的腦袋按到牆上的地形圖上,讓他看看清楚,從衛生間到會場一共只有一條路可走,根本不可能不順路。
“走。”江子珩對着他的背影鄙視了一下,磨磨蹭蹭跟上他的腳步。
嚴煜步子邁得很大,很符合他的身高,江子珩特意放緩自己的速度,每走一步和嚴煜之間的距離就更大一點,他轉頭去看牆上的挂畫和人物介紹,站在原地停了幾分鐘,再轉頭的時候,發現嚴煜也在前面停下腳步看他。
“不好意思,”江子珩頓了一下,低頭往前走,“我有點頭暈。”
低着頭慢慢走到嚴煜面前,挺長的一段路,嚴煜居然動都沒動,就那麽等着他。
江子珩外表乖順,內心的不爽和疑問卻都炸開了鍋,他嚴重懷疑嚴煜背後已經進化出了一雙眼睛,不然怎麽能這麽快就注意到他沒跟上來。
“我聞得到。”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嚴煜大發慈悲地開口,“我們這種人對信息素的味道很敏感。”
他下意識偏頭聞自己的衣服,轉到一半突然又想起自己是個beta,根本沒有信息素。
不過嚴煜的表情語氣都讓他很不爽,江子珩梗起脖子反駁:“我沒有……”
“不是你的,”嚴煜打斷他,動作語氣總透出一點高傲,“是其他alpha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哼笑了一聲,像是在嘲諷,“很喜歡和alpha待在一起。”
話音落地,窗外雷聲乍起,轟隆一聲巨響,剛才還算友好的兩句寒暄随着雷聲一起堙滅,同時粉碎了他們之間虛情假意的薄薄屏障。江子珩愣在原地,停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關你屁事,”他擡眼盯着嚴煜,這張臉和他記憶中已經有了很多不同,輪廓鋒利,眼神沉穩又冷漠。江子珩深吸一口氣,冷聲道,“你管我身上是什麽味道,不愛聞就滾,沒人逼着你來聞我。”
嚴煜垂着眼靜默片刻,他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口,江子珩撞過他的肩膀,直接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拐角。
會場裏還有人在發表宣講,他彎腰繞回林眠身旁,渾身一下卸了力,長長舒出一口氣。
“怎麽了,”林眠靠過來,“去這麽長時間。”
“別提了,”江子珩閉着眼靠在椅背上,聲音有點沙啞,“在廁所正好碰見他了。”
“誰?”林眠停了一下,湊過去嗅了嗅他的衣服,“嚴煜?”
“嗯,”江子珩擡手揉着脖子,“對我一頓冷嘲熱諷,我還不能給他甩臉色,煩死了。”
“他?冷嘲熱諷?”林眠誇張地重複一遍,啧啧感慨,“高中那會兒他可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來一句話,現在都學會冷嘲熱諷了,人吶,真是會變的啊。”
“可不是麽,”江子珩應和着他說,“現在看看你和我,跟那會兒比變化也夠大的。”
林眠離他很近,他的視線停在江子珩的鼻尖,沿着鼻尖勾勒過淡粉色的嘴唇,最後落在脖子上微微凸起的喉結上。
他咽了口唾沫,不自覺轉過頭,望向臺上的時候,卻正巧和底下的一道視線隔空相碰。
那人定定地看着他,表情不喜不怒,只是望着他們。
林眠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頸後,阻隔貼牢牢貼在腺體上,他盯着嚴煜的眼睛,歪頭問:“你碰見他的時候,他有沒有放信息素出來?”
“沒有,他脖子上貼了兩層阻隔貼。”江子珩睜開眼,腦袋仰在椅背上,就這個姿勢看向他,“不過停電的時候那個alpha的信息素味道太沖了,我在衛生間碰見他的時候還是頭暈。”
“兩層?”林眠伸手捏了捏他的後頸,“現在還難受嗎?”
“還好,”江子珩直起腰,他稍微有點近視,看到第一排一個模糊的人影站起來往臺上走,他低頭看一眼手表,說:“好像快要結束了。”
外邊兒雨勢依舊很大,江子珩過去推了下窗戶,這次可以推開,一股風夾着雨滴吹進來,一下讓他清醒不少。
“可以走,”他回頭去看林眠,後半句卻被音響裏的聲音蓋住:“作為商會的新會長,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為新商業産業服務,謝謝大家。”
江子珩扭頭去看臺上,還是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他就是莫名感覺,那個人也在看他。
“走,”他抓起椅子上喝了一半的礦泉水,連拖帶拽地拉起林眠,“我們現在就走。”
急促的雨滴幾乎要連在一起,被車燈的光束照的清清楚楚,像是連綿的針線。林眠跟着車流一點點地往前挪,邊挪邊嘆氣:“我們要是早出來一分鐘就好了,正好趕着結束的點兒出來,還是被堵住了。”
“我們前面的這些人肯定是沒聽到結尾就溜出來的,這商會也沒什麽有用的,年年開年年堵,好像每年還都要下雨,”江子珩按下車窗,冰冷的雨點打在臉上,鼻間一陣清新,他支在窗口,回頭笑着說:“就當免費洗車了。
“我缺那點洗車的錢?”林眠瞥他一眼,夜色中江子珩的輪廓有些模糊,側臉在車燈的照射下泛出白淨細膩的光澤,他這一眼瞥過去,就再沒移開視線。
後車的喇叭突兀地響起來,漫入車廂內,幾乎有些刺耳。
林眠這才看見前面已經空出一大塊地方,他趕緊跟上前車,兩分鐘後再次被堵住,雨點順着風飄進來,從江子珩那邊的窗戶打到了他臉上。
“下雨開什麽窗戶,”他擡了擡下巴,示意江子珩看向跟他們平行的黑車,“你看人家的窗戶都關的嚴嚴實實,你那邊兒雨都飄我臉上了。”
“下完雨的空氣是新的,”江子珩對着窗外頗為做作地深呼吸,自己沒忍住笑了出來:“你試試。”
“算了吧,”林眠嘴角上揚,把自己那邊的車窗按下一條小縫,“我怕對面車裏的人笑話我。”
江子珩沒搭話,自己笑的有點收不住,樂呵呵地看着窗外。
雨珠幾乎覆蓋了整個車窗,從車裏面向外看去,看不清人的臉,只能看到一個變形的輪廓。
但是嚴煜能想象到江子珩現在的表情,一定和八年前一樣,露着一排牙嘿嘿地傻樂。
他這麽想着,自己也有點忍不住一樣,別扭地壓着嘴角。
他們在說什麽呢?
嚴煜擡手擦了下玻璃,外面的水珠一點沒停,嘩啦嘩啦地在車窗上流動,他按下一點窗戶,聽到的只有呼嘯的雨聲。
“嚴總,”前排秘書遞了個手機過來,“于先生的電話。”
嚴煜回過神,旁邊的車流開始徐徐前進,他接過手機,剛開口說了個“喂”,電話那邊就傳來一個甜膩的聲音:“嚴總,還沒結束呀。”
“剛結束,”嚴煜把車窗全部按下來,風裹着雨點吹進來,他注視着前邊那輛車的車牌,淡淡道:“有什麽事。”
“那你還會來辦公室嘛,”于溫在那邊哼哼唧唧,“我一直等着你呢。”
“今天不去,”嚴煜示意司機跟上前車,說:“你先回去吧,雨天小心點。”
“可是我最近有點不太舒服,”omega的聲音弱弱的,“想要你的信息素。”
“抑制劑沒了嗎?”嚴煜不為所動,他的車在紅燈口和江子珩平行,車窗又升上來,還是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我回頭讓人買了送過去。”
“不是……”于溫低聲說,“抑制劑沒有你的信息素好用。”
“我會順便讓他們買一些雛菊送過去,你喜歡什麽顏色的?”透過雨幕,他看到江子珩擡手打了下林眠的肩膀,不知道兩人在說什麽,前仰後合地大笑。
嚴煜眯縫了一下眼睛,對電話說:“就先這樣,你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于溫最後的聲音被電話忙音切斷,嚴煜按下半邊窗戶,他靠在椅背上,透過連綿的雨滴看清了江子珩的側臉。
西裝內襯被他解開了兩顆扣子,路邊的霓虹燈照在他的鎖骨和下面的大片皮膚上,白的都有點晃眼。
他就那麽盯着江子珩,對方卻始終沒有轉頭,一直手舞足蹈地跟林眠比劃着說些什麽。
左邊的車突然前進了一點,嚴煜的視線被錯開,從後視鏡裏對上了一雙眼睛。
林眠沖他挑了下眉,冷笑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旁邊的車已經嗖地一下彈了出去。
“嚴總,”司機迅速跟上去,旁邊的秘書又轉頭說:“于老先生讓您最近抽時間去找他一趟。”
“知道了。”嚴煜點點頭,擡了下下巴,“查查前面那輛車的車主,現在在哪裏,在做什麽,都要查清楚。”
他低頭看向手機,于溫給他發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嚴煜沒回複,擡頭補充說:“告訴于老先生,我明天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