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禮盒

第3章 禮盒

就算一直都坐在車裏,江子珩回家的時候上衣還是濕漉漉的,他脫下外套挂在門口,正要開口說話,他爸從卧室裏悄悄跑出來,對他豎起食指:“小聲點,你媽剛睡下。”

“怎麽了?”江子珩用氣音問,“睡這麽早,不舒服嗎?”

“發情期提前了,”江奕眼睛裏勾出幾條血絲,推着他往沙發走,“剛打過抑制劑,睡得不沉,動靜小點。”

“哦哦,”江子珩內衫也濕答答地貼在身上,他沒坐下來,扶着沙發靠背站在江奕身側,“那您今天睡哪兒啊,總不能再進去吧?”

“我跟你擠擠呗,”江奕掏出眼鏡戴上,拿起茶幾上倒扣的書翻過一頁,“順便聊聊今年的商會是什麽情況。”

“行,”江子珩進卧室拿了睡衣走進衛生間,“那您先把床上收拾收拾,我洗完澡就睡覺了。”

“多大的人了,還讓老爸給你鋪床。”江奕啪嗒一聲合上書,小聲笑着發牢騷,“那我要睡裏邊兒,你晚上老是喜歡搶被子,我得防着點兒。”

“成,”江子珩探頭出來,“都聽您的,趕緊鋪吧。”

吹幹頭發出來以後,江奕已經靠在床頭看起了書,還給他枕頭上也放了一本。

江子珩掀開被子鑽進去,翻開扉頁一看,還有他爸龍飛鳳舞的批注。

“看書好啊,”江奕慢悠悠地開口,“知識沒有盡頭,看的越多越好。”

“收藏了。”江子珩把書放在床頭櫃上,兩手搭在脖子後面,舒舒服服地躺下去,說:“您不是要聽商會麽?”

“已經好多年沒去過了,”書頁嘩嘩作響,江奕接着說:“從我不是會長以後,就再沒機會去喽。”

“那地方也沒人裝修一下,”江子珩從旁邊翻出一個眼罩戴上,“牆上的人物介紹也不更新,我早就看過幾百遍了,真沒意思。”

“商會會場就是要老,不然怎麽顯得歷史悠久呢,”江奕隔着被子踢了他一下,說:“給我也拿一個。”

“您不是說睡覺戴眼罩對眼睛不好麽,”江子珩把已經開始冒熱氣的眼罩推到額頭上,支起胳膊翻抽屜,“怎麽還轉性了。”

“我看你挺舒服的,”江奕接過眼罩,眯起眼看上面的配方,問:“今年換會長了沒,那些個人裏面是誰當上了?”

“誰都沒當上,”江子珩又躺下去,舒服地長籲一口氣,“這次的會長是個年輕人,跟我一樣大。”

“才二十六?”江奕挑起眉毛,把燈關了也躺下去,“這年輕人夠厲害的,後生可畏啊。”

“這人您還認識呢,”江子珩戴好眼罩,已經有了困意,有氣無力地說,“而且有點淵源。”

“什麽,”江奕一沾枕頭就困,聲音比他還輕,“什麽淵源……”

父子倆聲音一個比一個小,最後哼哼唧唧了幾句,誰也沒聽清對方說的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早上的陽光出奇的好,嚴煜端着杯咖啡進了辦公室,剛推開門,一股甜膩的味道撲鼻而來。

他皺了下眉,站在門口沒有進去,于溫盤腿坐在沙發上,帶着濃重的鼻音說:“快進來呀,外邊兒的風有點冷。”

“你沒有用抑制劑嗎?”嚴煜走進來靠在門上,視線掃過他赤裸在沙發上的雙腳,問:“阻隔貼也沒有用?”

“沒有,”于溫扯了扯毯子,一雙大眼睛水靈靈地望着他,“我什麽都沒用,在等你。”

“貼上。”嚴煜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包裝扔過去,“整間屋子都是你的味道。”

“不好聞嗎,”于溫沒有動,直勾勾盯着他看,“可是我們的匹配度是81%,已經特別高了,你不會讨厭我的味道的。”

“所以你想怎麽樣,”嚴煜繼續在抽屜裏翻找,拿出一個密封的針管和一小瓶藥劑,“抑制劑。”

“我不用,”于溫抓住他的手,要貼上去勾他的脖子,“你給我一個臨時标記,好不好?”

嚴煜沒有動,低垂眼眸看向手腕。omega的手指很細,完全握不住他的手,看了半晌,他緩緩轉了下胳膊,表盤露出來,他說:“半個小時之後,你爺爺要到這裏來找我,這段時間,夠你處理好這些味道嗎?”

“什麽?”于溫喏喏重複,但緊接着聞到了嚴煜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他頓了一下,臉上迅速泛起一片紅暈,“我……”

“嚴哥……”他跪在沙發上,直起身去蹭嚴煜的臉,“我好難受……”

“嗯。”嚴煜捏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快速把針尖刺入他的後頸,盡數把藥劑推進去。

“嚴哥……”于溫的呼吸聲平緩下來,軟軟趴在他胸前,“還是難受。”

“你休息一會兒,”嚴煜把他放倒在沙發上,繞到沙發後面打開窗戶,涼風吹進來,可是身上omega信息素的味道卻一點沒淡,“以後別再這樣了,沒有抑制劑可以來我這裏拿。

“我怎麽會沒有抑制劑,”于溫小聲道,“我忍着來找你的。”

“我要走了,”嚴煜把窗戶重新關好,在身上噴了些清新劑,道:“出去見你爺爺,你休息好了直接走就可以。”

他沒聽于溫的回複,徑直走出辦公室。

“老板早上好。”江子珩刷卡走進公司,前臺兩個小姑娘神采奕奕地和他打招呼,“老板今天好香啊。”

“是嗎,”江子珩擡起袖子聞了聞,“沒噴香水啊。”

“行了,別整天盯着我,”他敲敲前臺的桌子,“讓各部門準備一下,一會兒開個晨會。”

“好的老板,”小姑娘點頭應下,又說,“是發自內心的馨香。”

“得了啊,”江子珩笑出聲,拎走她手邊沒開封的咖啡袋,“沒收了,加糖了吧?”

“本來就是給您帶的,絕對嚴格符合您的口味,”她從旁邊掏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江子珩,“這是早上門衛收到的邀請函,好像是商會結束以後統一發來的,您順路帶回去。”

“哦,”江子珩接過來掃了一眼,擡腳往裏走,“半個小時以後開會。”

文件袋裏面只有薄薄一張硬卡片,寫了兩行字,大概意思是要邀請所有加入了商會的公司再舉辦一場宴會,為大家提供一個互相交流的機會。

江子珩啧了一聲,有點不太理解這種吃力不讨好的安排,他打了個電話給林眠,接通的時候,機場的廣播聲先響了起來,然後才是林眠的聲音:“怎麽了?”

“你要出差啊?”江子珩問了一句,說:“你有沒有收到商會的邀請函?”

“要去隔壁談筆生意,”林眠道,“收到了,我爸說新會長腦袋有問題,說不用去了。”

“真這麽說的啊?”江子珩一下笑出聲,“那你不去我也不去了,這安排确實有點毛病。”

“成,咱們倆真好兄弟呢。”林眠帶着笑意的聲音混着電流聲一起傳過來,“不說了啊,要登機了,到地兒再給你打電話。”

江子珩挂掉電話,手機還沒放下,又一個電話接着打過來。

他看了一眼,接起來說:“林伯伯,您有事兒?”

“小江啊,晚上那個宴會你跟我一起去,知道沒?”

江子珩愣了下,說:“您不是說不用去……”

“林眠跟你說的吧,”林長松咳了一聲,才接着說,“我知道這個新會長跟他不對付,特意把他支開的,到時候我去參加就行,你們家你爸不樂意去,也就只能你去了。”

“你是不是跟那個新會長也不對付?”林長松完全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自顧自往下說,“但是你們家也就你能去,到時候你別跟他起沖突,起沖突了來找我,我給你兜着點兒。”

江子珩張了張嘴,語速還是沒趕上林長松:“這年輕人二十六就當上商會會長了,可見他的手段有多硬,你不要給我硬碰硬啊,咱們硬不過人家。”

“好嘞好嘞,”江子珩見縫插針說了兩句話,“晚上我去接您?”

“我去接你,”林長松語氣十足正經,“你們不是不對付麽,別開你那車讓人家笑話,開輛好的沖他一下。”

“……行。”江子珩隐約感覺自己被鄙視,他應着林長松挂掉電話,手裏無意識地摩挲着邀請函,突然摸出一個夾層。

一張紙條從裏邊抖落到地上,江子珩彎腰拾起來,是一張票單,買的什麽東西也沒寫,只寫了一個送達時間。

九點二十分。

他看一眼手表,差不多剛剛好。

“老板,”前臺正好也掐着點進來,抱了一個巨大的禮盒,“剛才外送過來的,收件人是您的名字,怎麽送公司來了。”

江子珩站起來,靠近禮盒的時候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小姑娘站在他旁邊,朝他攤開手,說:“票據,外送員說要憑票據簽收。”

江子珩嘴角抽了下,覺得自己像個游戲裏的npc,每一步都被主角預料好了,他把紙條遞過去,小聲嘟囔:“是不是誰的惡作劇啊?”

“可是禮盒真的很精致,”前臺走出去,“您快拆,我們在打賭裏面是什麽。”

“你們真是……”話還沒說完,玻璃門啪嗒一聲關上,江子珩深吸一口氣,按上禮盒蓋子,“夠了。”

他按着禮盒靜止了一會兒,才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一把掀開蓋子。

一束蓬松的雛菊花靜靜地放在禮盒中央,淡黃色的包裝紙包着桔梗,還能聞到清新的草木味道。

江子珩愣怔半晌,前臺推門進來,發出一聲驚嘆:“好漂亮的小黃花!”

“有人為你買花唉,”她湊過來輕輕嗅了下,說,“還很新鮮呢。”

“扔掉,”他一把蓋上蓋子,推到前臺懷裏,“越遠越好。”

江子珩呼吸有些急促,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空氣清新劑呢?沒了嗎?再拿幾瓶過來,打開窗戶,這裏要徹底打掃一遍。”

“您……您怎麽了?”前臺把禮盒放在門口,拿了兩罐噴劑進來,“不喜歡小黃花嗎,我馬上把它扔掉。”

“……也還好。”江子珩平緩下來,喘着氣坐在沙發上,“花挺好的,就是老讓我想起一個特別讨厭的人。”

“好了,你先出去吧,”他看了眼手表,也站起身,“我也要去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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