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十二章
夏老太竟然給夏衣衣吃發黴的東西!?
夏衣衣吃壞肚子她爺爺奶奶竟然不告訴夏老大他們,還叫他們繼續去挖河隊幹活!?
那老兩口明明知道夏衣衣發燒,不趕緊找大夫看,還有閑心炖肉吃?可別說這肉是給夏衣衣吃的,發燒的人可沾不得半點葷腥。
虧得夏老太平時跟人聊天時總說她沒偏沒向,對大兒子和小兒子一視同仁,對幾個孫子孫女也是一樣疼。
可從沒見過她給小兒子家的夏安吃發黴的食物,她甚至還給夏安專門縫了個裝零食的小布包,裏面瓜子、餅幹、水果糖什麽的可是沒斷過。
大家之所以對夏安的零食包印象非常深刻。
一個原因是夏安喜歡背着它到處炫耀,一個是自家孩子每次跟夏安玩過之後,都回家哭着喊着要一個一樣的零食包。
有陣子,家裏有孩子的人家對夏安那叫深惡痛絕。
小兒子家的夏安零食多到吃不完,大兒子家的夏衣衣卻淪落到只能吃黴變的東西。
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吧,這可不像夏老太說的對兩家的孩子一視同仁啊。
槽點太多,大家一時不知該從何處吐起,最後全把同情的目光甩向還在努力為自己父母找借口的夏明海。
啧啧啧,夏老大一家人未免太老實了,被暗中欺負了都不知道啊,還以為自己爹媽對他多好呢。
果然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在村裏人看來,夏明海和林芳都是老實本分的性子,肯定不會說謊。
至于夏老太的話,他們開始将信将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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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大家态度動搖,林芳裝作不經意的掏出醫院的診斷證明:“先前我們跟大隊長請了三天假,待會兒還要帶着這個去銷假呢。”
她把診斷證明面向大家,讓他們都能看清上面的字和醫院的紅章,尤其是那些認字的人,她特意多在他們眼前停留幾秒鐘。
“你們看,診斷證明上寫着呢,夏衣衣确實是吃了發黴變質的東西,住院時已經拉到嚴重脫水了,高燒40度呢。”
“真的啊,夏老太怎麽能這樣,看着慈眉善目的,心夠狠的。”
“就是,虧得她沒事總誇自己處事公道,其實她的心是偏得沒邊了。”
大家一致讨伐起夏老太,只有一個跟夏老太沾親帶故的老太太出聲維護了幾句。
“沒準東西不是夏老太給的,是夏衣衣自己胡亂吃錯了呢。”
“夏老太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林芳低頭擠出兩滴眼淚:“胡大媽,你的意思是我家衣衣說謊,故意冤枉她奶奶了?”
說完,她意有所指道:“衣衣才五歲大。”
五歲大的孩子怎麽可能說謊?
在村裏人看來,比起五歲大的稚兒,顯然是人老成精的夏老太說謊的可能性更高。
胡大媽辨無可辨,只好匆匆轉移話題:“不管怎麽樣,你們也不能讓60多歲的夏老頭去幹挖河的活啊。”
大概是找到夏老大他們不孝順的實錘,胡大媽越說越來勁:“陪孩子去醫院一個兩個就夠了,你們沒必要全家上陣吧?還把家裏的活和生産隊的活全扔到一邊,一走就是三天,我看你們就是存心躲懶去了。”
“要不是有明洋兩口子幫忙,你們是不是得逼夏老頭和夏老太全去大河做苦力?”
夏明洋就是夏家老三。
圍在村口八卦的人,在聽到胡大媽的一番話後,開始三五成群的小聲議論,有些人甚至朝着夏明海指指點點。
夏雲肖制止想要辯解的夏明海,自己清了清嗓子。
等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他身上,夏雲肖才故作詫異道:“什麽,爺爺竟然進了挖河隊?這夏東寶在搞什麽,也太不孝了吧!”
夏雲肖的義憤填膺叫四周的人有些懵,剛剛明明是在說夏明海他們不孝,怎麽到了夏雲肖嘴裏,反倒是夏東寶不孝了?
這裏面難道有內情?
吊足了他們的胃口後,夏雲肖才慢慢開口:“我找大隊長請假的時候,明明給挖河隊報的是小叔小嬸還有夏東寶的名字,怎麽最後爺爺替夏東寶去了?”
他表情困惑,似是想不通:“我說怎麽昨天在公社電影院門口好像看見夏東寶了,他竟然偷懶去玩也不幹活,簡直太不孝太可氣了!”
夏雲肖昨天确實看見夏東寶了,當然,也看見了跟在夏東寶旁邊的孫七秀。
大概是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還帶着孫七秀的弟弟孫輝,三個人其樂融融。
孫輝對于他們兩個的奸情心知肚明,夏雲肖甚至還聽到孫輝喊夏東寶“七姐夫”,呵,真是可笑。
不過,有關孫七秀和夏東寶有染的事還不便對外提起,以免打草驚蛇。
畢竟,他還要親自給他們準備個“大驚喜”呢。
夏雲肖隐去內心的真實情緒,繼續譴責夏東寶。
“我就說爺爺奶奶平日不能太慣着他。他高中畢業快一年了,還沒事就往公社或者縣裏跑,交了一堆混子當朋友,天天就知道吃喝玩樂。”
說着,他嘆了口氣:“這麽下去,早晚得廢掉。”
僅僅幾句話,夏雲肖便扭轉了夏東寶在村裏聰明懂事的知識份子形象,變成了懶惰不孝且游手好閑的混子。
夏琴憋住笑,暗暗給大哥豎了個大拇指。
夏雲肖回給她一個“小意思”的眼神。
胡大媽顯然被他給噎到了,嘴巴張張合合半天,愣是沒擠出一個字。
她是真沒想到這裏面還有內情啊,該死的夏老太竟然不跟她說實話!
夏雲肖沒給她反應的時間,開始扒小叔小嬸的臉皮:“其實挖河隊本來就輪不到我跟我爸媽去,我們今年掙的是滿工分,倒是小叔家還欠着生産隊足足1700分。大隊長的意思也是讓他們三個去挖河堆壩補工分。”
1700工分這個數字一出,讓周邊所有人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們生産隊每個月是有最低出工天數限制的。
婦女一月25天工,農忙農閑大平均算下來合每天5工分;男人是26天工,平均每天6工分,按理說夏老三兩口子和夏東寶一年最少得賺5300工分。
可現在夏雲肖說他們還倒欠着将近三分之一的工分,也就是說他們以往沒少偷懶,甚至偷出了一個成年女勞動力一年所賺的工分,簡直跟蛀蟲無異!
七零年代的人普遍純樸,大多數人都以勞動為美,很多人每個月都是上滿30天工的,即使有時規定外的幾天不給工分,他們也願意為社會主義做貢獻。
如今聽說夏小叔一家竟然欠出這麽多工分,其中一個背着鐵鍬的中年漢子直接擰緊了眉頭:“雲肖大侄兒說得對,就應該讓明洋他們三口子去挖河隊。正好挖河隊每天都給高公分,讓他們把自己的窟窿填上。”
大家議論聲漸起:“大隊長怎麽想的,幹嘛叫夏老大家的去挖河,明明輪不到他們的。”
夏雲肖垂下眉眼,表情十分委屈:“還不是爺爺奶奶非要我們幫忙補公分,說小叔小嬸他們身體遭不住,唉~”
最後一聲“唉”轉了九曲十八個調,非常出神入化。
中年漢子生氣地提高了聲音:“屁!你們就是太孝順太老實了,才被夏老頭和夏老太當成軟柿子捏。夏老三家的窟窿憑什麽讓大哥一家去補,我看夏老頭夏老太真是偏心偏到咯吱窩裏了。”
中年漢子也是家裏的老大,受過跟夏老大他們同樣的委屈,所以特別能共情。
他轉過頭告誡夏老大:“有這樣的爹媽,我看你們還是趕緊分家吧。要不然不止你們兩口子受壓迫,你們的三個孩子也讨不了好。這不,衣衣的病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旁邊看熱鬧的一些老人,聽到中年漢子撺掇夏老大分家,不禁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歲數越大的人越希望家裏人都整整齊齊的在一起,等老人沒了再分家不晚,不過,年輕的人卻不這麽想。
慢慢的,大家的讨論重點轉到了該不該提前分家的問題上。
夏明海沒說分家也沒說不分家,态度模糊,林芳她們也沒表态,不多一會兒就借口夏衣衣需要回家休息離開了。
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巧撞見夏老太拉着別人訴屈,翻來覆去都是夏老大他們翅膀硬了不孝順之類的話。
夏老太看見夏明海他們回來,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雞,心虛的瞬間消聲。
夏明海他們懶得再解釋一遍,簡單跟大家打過招呼後就進了西廂房。
反正他們在村口說的那些話要不了多久就能傳遍整個村子,現在沒必要多費口舌。
事實真相究竟如何,大家有眼睛會自己看,不是誰說的多就是對的。
夏琴進屋之後有些憋不住:“爸,媽,你們不是說回來說分家嗎?怎麽剛才不提了?”
剛才中年漢子已經把梯子遞好了,她們只要順着說幾句就行。
本來夏琴想表态的,可林芳悄悄掐了下她的胳膊,愣是把她到了嘴邊的話給堵回去了。
林芳揉揉夏琴的腦袋:“你呀,性格就是太直了,凡事不會多拐幾個彎。”
“?”
看着夏琴依舊不明所以的表情,林芳嘆了口氣。
“分家這種事,如果由咱們這些小輩提出來,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村裏人都會下意識覺得是咱們不孝。”
“而且咱們肯定是讓那老兩口跟着老三他們過的,在有心人眼裏這就是咱們不想贍養老人的證據。”
“還有族裏的長輩,他們信奉的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父母就算犯了天大的錯,子女也沒有指責的權利。”
夏在林崗村是大姓,族裏的老人特別多,亂七八糟的規矩也特別多。
以後的報仇計劃說不準還需要這些老人幫忙,所以暫時不能給他們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夏琴:“咱們不能提,難不成*七*七*整*理就一直不分家?”
夏雲肖拽了把凳子,長腿一跨坐了上去:“小琴,你這腦子能不能動動。”
“咱們不主動提,讓那兩個老的來提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