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夏家的大門再度被拍響。

才迷迷瞪瞪睡下不久的夏明洋捅了捅夏小嬸:“你去開門,我再眯會兒。”

夏小嬸強撐開眼皮,腦袋昏昏沉沉的,游魂一樣套上薄棉夾襖走到大門口:“誰啊,大早上的敲什麽敲。”語氣裏滿是被吵醒的不耐。

等大門一開,看到門外大隊長略顯陰沉的臉色,夏小嬸立馬清醒了一大半。

大隊長:“挖河隊的上工鑼都敲了好幾遍了,就差你們仨沒去集合了,你還好意思跟我這兒抱怨!”

夏小嬸心下一驚,耽誤出工時間可要倒扣工分的,沒準要白受累一整天。

就在她轉頭想去叫夏明洋他們起床時,視線不經意地劃過西廂的三間小屋,剩下還迷糊着的一小半腦子頓時全部清醒過來。

“大隊長,我們昨晚都跟大哥大嫂說過了,從今天開始,還是他們帶着夏雲肖一起上工。”夏小嬸慶幸地呼出一口氣,“你看,是他們起晚了,跟我們可沒有丁點關系。”

在挖河隊苦幹三天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到現在她的胳膊腿腳和後腰還酸疼得不行呢,再加上昨天不知道是誰扔的石頭,打得她足足疼了大半宿,前不久才剛剛睡了會兒。

要是現在讓她繼續去挖河隊當苦力,那和要她的命有啥區別。

幸好,夏明海他們一家子都回來了,趕緊讓他們回挖河隊,省得大隊長只盯着她和夏明洋,生怕她倆偷懶似的。

夏小嬸理所當然的把活推給夏明海一家:“哎呀,大哥大嫂他們也是的,怎麽這個點了還不起啊。大隊長,我去幫你叫他們起來。”

說着,夏小嬸轉身就要去西廂房那邊。

大隊長嫌棄地盯着她看了兩秒,然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不用去叫他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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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之前,我看見明海兩口子帶着夏琴和夏衣衣上山了。夏雲肖也有事出去了,他們都沒在家。”

大隊長把扛着的鐵鍁一把撂在地上,看了看天色:“我再給你和夏老三最後五分鐘的時間,要是再遲到,每晚一分鐘扣五工分!速度!”

整個挖河隊有五六十號人,不可能一直等着夏明洋他們三個。

而且挖河堆壩的任務是縣裏統一安排的,大大小小的挖河隊就有百八十個,他們需要先走到固定的任務指派點,由縣裏的領導每天給他們劃定任務範圍,然後再去依照指令幹活。

要是當着縣領導的面兒遲到或者因為遲到完不成當天的任務量,到時候他們整個生産隊都得挨批。

尤其是他這個負責人,挨批可能都是輕的,鬧不好還可能直接被撸下來。

所以,大隊長對一向愛拖後腿的夏明洋兩口子沒半分好感。

要不是夏老頭和夏老太太偏心眼,一直讓夏明海一家幫襯他們,他早就把他們拉出去豎個反面典型了,哪裏還能容忍到現在。

說到底,夏老頭和夏老太也真是夠糊塗的,誰是真心孝順都分不清。

依他看,這老兩口要是哪天真的讓老大一家寒了心,不再一味付出,照夏老三一家的品性,他們吃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老輩人有句話叫“偏兒不得偏兒以”,看來,夏老頭和夏老太還是沒看透啊。

不過,這些都跟他沒有關系,他現在只管大隊的生産任務,誰敢拖他的後腿都不行!

聽到大隊長的話,夏小嬸一愣,像是不敢置信,然後猛地扭頭推開林芳的房門。

在看見空蕩蕩的床鋪後,她的手突然開始不受控地輕顫起來。

接着,她不信邪地咬緊牙根,依次快速推開夏琴和夏雲肖的房門,發現床上同樣沒人後,不由呆愣了好一會兒。

“不、不可能……昨天明洋明明跟大哥大嫂他們說好了……”說好大哥大嫂和夏雲肖去挖河隊的,他們怎麽能說話不算數呢!?

夏小嬸腿一軟,差點跌坐在門檻上,要不是右手及時抓住了門框,恐怕尾椎骨就要受罪了。可即使如此,門框上的交錯的木刺依然刺破了她的手指,還有幾根直接紮進了肉裏。

“嘶!”好疼!

當下夏小嬸也顧不上手裏的傷,她急促道:“大隊長,你是不是搞錯了,其實我大哥大嫂他們不是去山裏了,而是已經到挖河隊報道了吧?”

大隊長朝夏小嬸投去一個冷肅的眼神,懶得回答她白癡一樣的問題。

他敲了敲鐵鍁的木把手,表情不耐:“還有四分鐘。”

夏小嬸驚慌不已,連忙跑去自己屋揪夏明洋,然後跑到夏老頭門口“嘭嘭”拍門叫醒夏老頭,好一番兵荒馬亂。

夏老頭經過三天的艱苦勞動,再加上昨天石子的影響,徹底趴了坑,根本起不來。

夏小嬸無奈之下,只能喊夏東寶起來,跟他們一起去挖河隊。

院子裏罵罵咧咧的,仔細聽都是詛咒夏老大一家的話,罵他們*七*七*整*理不去上工,罵他們耍心眼,罵他們不孝順等等,簡直沒法入耳。

大隊長面無表情地站在大門外,聽到夏老太和夏明洋幾人無休止的咒罵,只想冷笑。

夏老大他們這是供養了一堆白眼狼啊,啧啧。

只有一次不肯乖乖被他們壓榨吸血,他們的反應就這麽大,真是升米恩鬥米仇。

———

對于家裏的亂七八糟的事,夏明海一行人無從知曉,也并不關心。

他們沿着曲折的山中小路一路深入,直到到了處人跡罕至的緩坡才停了下來。

林崗村三面環山,平時也有不少人偷偷進山弄點野菜或者野物打打牙祭,畢竟單靠隊裏每年年底發下來的那點口糧,根本吃不飽肚子。

山裏所有的東西都屬于集體,明面上是不允許個人采摘、打獵的,因此,大家只能背着人趕早或者摸黑上山,偷偷弄點吃的藏起來。

不過,大山深處有狼群和猛獸出沒,即使是經驗豐富的老獵人也可能折在裏面,一般村裏人只敢在山林外圍活動,不敢進入深山。

夏明海和林芳、夏琴深入深山,是為了那些暫時沒被村人發現的草藥和獵物。

大山外圍的常見草藥和野雞野兔什麽的,早就讓人雁過拔毛,基本剩不下什麽了,所以他們三人商量過後,先是去大隊計分員那裏領了采草藥的計工任務,給上山過了明路,然後直奔山林深處。

為了避免遇見什麽他們對付不了的大型猛獸,他們也只是比其他人深入了兩三公裏而已,進可攻退可守。

夏明海他們早上五點上山,到了緩坡這裏大約走了三個多小時,他們停下來準備吃個早飯再開始找草藥。

出發前由于夏衣衣還沒睡醒,林芳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擱家,便替她套了身碎花布的薄棉襖,又裹了層厚毯子防止着涼,然後讓她睡在竹編的背簍裏,由三個人輪流背着。

走到半路的時候,夏衣衣就被颠醒了,她扒拉開蓋在自己頭頂的圍巾,從背簍裏探出半個小腦袋。

猝不及防被山裏的冷空氣嗆了一口,夏衣衣一連打了三個噴嚏。

此時背簍正在夏明海背上,林芳緊走兩步,走到夏衣衣旁邊,神情關切地問:“衣衣睡醒了?冷不冷啊?”

說着,她上前摸了摸夏衣衣的小手,發覺手心還是溫溫熱熱的後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夏衣衣眨巴着眼睛,乖乖地搖了搖頭:“媽媽,我不冷的。”

她微微動了動蜷縮着的手腳,對着陌生的景色,好奇地左看右看:“咱們要去哪裏呀?”

林芳撫了下她額頭的碎發:“去山裏采點藥草。”

夏衣衣一聽到“藥草”兩個字,立馬悻悻地縮回腦袋,把整張小臉全埋進毯子裏,只留下兩只杏眼露在外面。

她的眼瞳似乎生來便潋了些水色,有種春雨濛濛的清澈,仔細一看,又顯得無辜可憐,帶了點軟軟的小動物特質。

夏衣衣眨了眨眼,聲音多了分小心翼翼:“媽媽,采藥草做什麽啊?”

林芳目光一頓,故作嚴肅地看了夏衣衣幾眼,直到把她看着差點繃不住掉金豆豆,這才緩聲道:“采藥草當然是為了治病。”

“那……那是給誰治病呀?”夏衣衣嗫着嘴巴。

前面用鐮刀開路的夏琴“撲哧”一樂:“媽,你就別逗衣衣了,她都快吓哭了,哈哈哈。”

家裏人誰不知道,夏衣衣因為從小體弱多病,每年都要喝上再三個月的湯藥。

那些湯藥又苦又難喝,就連夏琴她們聞着都受不了,更別說還要硬灌下去的夏衣衣了。

從小夏衣衣最害怕最讨厭的就是喝那些大草藥湯子,甚至聽到草藥相關的字眼都怵得很。

這不,現在一聽林芳說她們要上山采藥,生怕最後這些草藥全都喂進她的肚子裏,吓得都快哭鼻子了。

大概是逗夠了夏衣衣,林芳看着她緊張的樣子不自覺笑出了聲:“媽媽剛才是逗着你玩兒的,別害怕,今天的草藥可不是給你采的。”

她和夏明海主要是為了湊齊聚氣湯的材料才上山的,順便看看深山裏有沒有什麽可以賣得上價錢的值錢藥草,給自己的小家攢攢錢。

至于夏琴,在她給她們展示了她二級力量異能者的實力後,她和夏明海一致同意帶她一起上山。

其一是為了互相有個照應,萬一遇到危險,多了實力超群的夏琴,她們也能安然應對。其二是夏琴想要打些獵物進城去賣,她前兩天已經摸清了縣裏黑市的位置,想帶着獵物去賺錢。

三人一拍即合,昨天下午各做準備後,今天一大早一起進山。

夏衣衣抿了抿嘴巴,聲音又輕又糯:“真的嗎?”

林芳連同毯子一把将她抱出了背簍,親熱地貼了貼她的臉頰:“當然是真的。對了,衣衣,你餓不餓?咱們找個地方先吃早飯吧。”

不提早飯還好,一提早飯大家的肚子全都唱起了空城計。

于是幾人随意找了個地勢稍微平緩些的地方,坐下來吃早飯。

早晨出來的急,她們沒時間做口熱乎的,只帶了買好的餅幹、燒餅和素包子,就着行軍壺裏的熱水對付一頓。

吃到一半,樹林裏突然傳來一陣又一陣奇怪的動靜,不遠處長勢稍高的野草成片成片倒伏下去,風中隐隐聚集起淡淡的腥臭味。

夏琴眉頭一皺,跟父母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冷凝與沉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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