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第021章 021
大夫愣住,人都傻了。
那小娘子分明說她的夫君身體不好,日益消瘦,眼睛都快瞎了。
可看看眼前的男人,雙肩平闊胸膛健碩,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來雙腿修長身材高大,雙眸神采內斂湛湛有神。
他是大夫,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男人身強力壯龍精虎猛。
這哪裏是身體不好,這分明是太好了!
“這這這——”大夫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小娘子在外面編排自家夫君不行,卻偏偏還被夫君聽到,回到家中不會被夫君狠狠收拾一頓吧?
也不知為何,大夫總覺得那小娘子嬌嬌弱弱很有些可憐,試圖勸解眼前的男人:“尊夫人成婚三年無所出,心中必然焦急萬分,就算說了什麽不合适的話,也是……也是情有可原吧。”
蕭屹嗤笑一聲,問:“她身體到底如何?”
大夫心說看二位穿着打扮,不僅富裕恐怕還是權貴,家中必有大夫,卻非要跑到大街上來問診,還一前一後相互避着,小夫妻的情趣他這個老大夫是真看不懂。
“小娘子身體是有些虛弱的,似乎幼時受過些苦,根基淺薄,但好好養着,将來子嗣應該不愁。”眼前的男人氣勢太強,随随便便往那一坐,就有種久居上位的壓迫感,大夫不敢隐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說的這些蕭屹早就知道,蘇念杳在宮中住了八年,病了無數次,太醫院裏她的脈案比小皇帝和太後的還要厚。
“她确實沒有身孕嗎?”蕭屹問。
“确實沒有。”
蕭屹沉默一瞬,薄薄的唇角拉成一條平直的線。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
“主子。”外面有人呼喚。
蕭屹起身,扔了錠銀子給大夫,“今日之事,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
大夫握着那錠嶄新的官銀,好半天沒能回神,只聽見外面有隐約的說話聲:“去了……另外……醫館……”
西華街人多熱鬧,東華街相對幽靜,卻同樣不失繁華,都是老字號店鋪。
蘇念杳坐着馬車又轉了兩圈,進了東華街上的一家醫館。
這次她又換了說辭:“奴家與夫君成親才半年,家中婆母做主給納了妾,奴家倒也不是拈酸吃醋,但庶子生在嫡子前頭畢竟不好,想問大夫這裏有沒有避子湯,對身體損傷越小越好。”
躲在內堂偷聽的攝政王:“……”
她既然沒有身孕,為什麽還要買避子湯?
她是準備在什麽情況下用那個避子湯?總不能真的給将來的妾室準備的,他根本就不會納妾。
還有,她到底從哪兒編排出這麽多的說辭,難道是從剛買的話本子上學來的?
大夫還覺得這小娘子真是心善,給妾室用的避子湯,還要求對身體損傷小。
“避子湯都是有些傷身的,女子用多了不利于之後懷孕。”大夫嘆了口氣,邊開方子邊道:“三碗水煎至一碗,行房之後一個時辰內服下。”
蘇念杳遲疑片刻。
她就住在龍清宮,離皇帝太近,這邊煎藥那邊肯定會聞到,到時候問起她可以搪塞說有些不舒服,但萬一皇帝讓太醫過來事情就很容易敗露。
再說,她和攝政王中的這藥也不知道是什麽歹毒之物,反正每到十五這一日就必須歡好,也就是說她每到十五就必須背着所有人和攝政王偷偷私會,她不能保證每次都有足夠的時間和條件去煎藥服藥。
“有沒有更方便服用的丸劑?”蘇念杳問。
大夫一頓,“丸劑倒是也有,但一般丸劑比湯藥的效果差,為了保證不出岔子,劑量就更大些,對身體的損傷也就更大。”
蘇念杳毫不猶豫:“奴家要丸劑。”
她已經跟攝政王春風一度,将來還要二度三度,也不知道要糾纏到什麽時候,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給別人,更不可能光明正大地生下孩子,大夫所說對身體有損以至于受孕艱難,對她來說根本不需要考慮。
大夫搖了搖頭,心說小娘子看起來弱柳一般,心卻夠狠,明明有湯藥可選,卻給妾室用損傷更大的丸劑。
但大戶人家的主母和妾室之間的鬥争,不是他一個小小大夫能插手的,老老實實地給拿了丸劑出來。
蘇念杳付了銀子,帶着東西回到馬車,又繞了兩圈,這才回到安泰布莊。
已經是暮色四合,槿香等得暗暗着急,見她回來才松了口氣。
蘇念杳有些遺憾,她怕有人跟蹤自己,每次上馬車都要特意繞兩圈,結果就耽誤了時間,本來還想着要是來得及就去莊子一趟,眼下卻是不成了。
安泰布莊前面是店鋪,二樓是雅間,後面有個小院子,正房三間,蘇念杳住東次間主屋。她平時出宮也很少住侯府,要麽在安泰布莊住下,要麽就去莊子,反正侯府的人也并不在意她是幾時出宮又是在哪裏住的。
在安泰布莊住了一晚,蘇念杳寫了封信,看看已經到了辰時,攝政王應該正在早朝,她戴上幂籬,坐馬車去了攝政王府。
王府前巷子整潔寬敞,門口兩個巨大的石獅,雄壯威武,守衛披堅執戈,挺立如長槍,尋常百姓都不敢進這個巷子。
前世蘇念杳就住在這裏,見得多了也就沒那麽敬畏,讓馬車停在巷口,自己走了過去。
侍衛們遠遠瞧見一個頭戴幂籬的小娘子過來,想起自家殿下的交待,彼此對了個眼神。
蘇念杳沒注意到這小小的異常,她鎮定自若地走到門房前,淺淺福了一禮,“奴家想要求見攝政王。”
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見攝政王,一天下來光是五品官員以上的拜帖恐怕都要一大摞,蘇念杳推算,像她這種沒有拜帖也沒有得到攝政王允許就直接上門的,應該會被立刻轟走,到時候她就可以留下自己準備好的信件,正好離開。
她捏着信,乖乖等門房趕人。
侍衛們有些吓人,門房卻是個面相十分和善的老者,笑眯眯地開口,“那夫人請稍等片刻。”
蘇念杳:“……啊?”
“不、不對呀。”她忍不住開口。
門房笑容親切,“是哪裏不對?”
蘇念杳:“……”
她自然沒法說這走向哪兒哪兒都不對!
攝政王每日政務繁忙,是随便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嗎?那要是像她這樣沒有拜帖直接就上門說要見攝政王的人,個個都能得攝政王接見,那他一天得接多少客?比話本子上那花樓的姑娘還忙了!
再說,這個時辰,攝政王不該是在早朝嗎?她可是卡好了點過來的,怎麽攝政王會在府中?
不管攝政王為何沒有早朝,反正這走向完全出乎蘇念杳的意料,她并沒有打算與他見面,連忙攔住門房,“不、不用了,奴家不打擾攝政王了,殿下他朝政繁忙,奴家也沒有什麽要緊事。”
她說着話,連忙把手裏捏了半天的信件給遞過去,“煩請将這封信交給殿下。”
每天給攝政王府送拜帖求見的人不計其數,而送信的就更是數不勝數,能得到攝政王拆開的信,卻是萬中無一。
蘇念杳為了确保攝政王看到自己的信,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可以說這是門房接到過最特殊的一封信。
桃花箋,淺淺紅色的紙張,幽幽香氣清新淡雅,角上用工筆勾勒一枝垂着頭的鈴蘭,靜谧娴雅,欲語還休。
簪花小楷,輕柔秀美,一看就是女子所書,寫着四個字——懷山親啓。
門房老爺子慈愛的臉都忍不t住僵了一瞬。
他接到的信或者拜帖,無一不是工工整整,大多是館閣體所書,稱呼上也多是畢恭畢敬稱攝政王殿下,沒人敢直呼攝政王的表字。
這種桃花箋簪花小楷,還寫着攝政王的表字“懷山”的,情意綿綿相思款款,門房老爺子這輩子都沒見過,看着都燙手,不敢伸手去接。
“還是請夫人稍等片刻,親自交給殿下吧。”門房老爺子往旁邊瞅了一眼,笑容更加親和,“不會耽誤太久的。”
蘇念杳很是奇怪,這走向太過詭異,讓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
她小小地退了一步,“啊……奴家想起還有件急事要去做,既然您不方便轉交,那、那奴家下次再來。”
她說完,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就想要逃離此處。
“不是有信給孤,怎麽又要走?”
涼涼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太過熟悉,透着幾分不悅,将蘇念杳的腳步一下子釘在了地上。
她終于知道剛才不妙的預感是什麽了。
話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為什麽在朝會日待在家裏?他為什麽随便誰來送信都要出來親迎?他沒別的事可做了嗎?!
“是什麽信?”攝政王看了看她手中捏着的信,低低地笑了一聲,“哦,是桃花箋啊,孤還是第一次收到。”
蘇念杳渾身僵硬。
“還不過來?”攝政王的聲音不鹹不淡,聽不出情緒。
蘇念杳欲哭無淚,她只慶幸自己換了身衣裙,跟出宮時穿的并不一樣,頭上戴的幂籬也遮擋得夠嚴實,旁人看不清她的長相。
她猶如快要壞掉的木偶,一寸一寸艱難地轉過身,行了一個死板生硬的福禮,捏着嗓音,道:“奴家見過殿下。”
嗓音尖細,跟宮裏的內侍似的。
門房老爺子一言難盡地瞅了瞅她,心說你剛才分明不是這個音。
攝政王也是嘴角一抽,倒是沒說什麽,只伸出了手,寬厚的手掌遞到她的面前。
蘇念杳愣住,“不、不好吧?”
她看看左右,壓低了聲音,“這麽多人看着呢。”
她确實跟他有過最親密的關系了,前世有過,今世也有過,而且還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許許多多次,但大庭廣衆之下,門房老爺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一隊挺拔的侍衛看似目不斜視一本正經,但那眼角的餘光分明在偷看他們。
在這樣的境況下,跟他手牽手,蘇念杳有些放不開。
蘇念杳伸出一根削蔥般的手指,指尖淡淡的粉紅,指甲小小的一片,猶如晶瑩剔透的芙蓉玉。
細嫩的手指抵在攝政王的手掌一側,輕輕地給他推回去,小小聲咕哝:“大庭廣衆,光天化日,哪能就這麽牽手呢,您注意一點啊。”
攝政王:“……”
他磨了磨後槽牙,冷聲道:“是讓你把信給孤。”
蘇念杳:“……”
蘇念杳:“……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