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第028章 028
蘇念杳說了等會兒, 當下就不肯吐露半個字。
這件事于她是心腹大患,接下來能不能保住雙腳好好活着端看這次能否躲過一劫,可謂萬分重要, 偏偏她又說不清是怎麽預知到幾日之後的事, 經不起诘問盤查,所以一定要在他最好說話最容易答應她非分之求的時候再提出來。
她打定了主意不開口, 也不敢看攝政王幽深的黑眸, 轉過頭, 倔強地看着院中的桂花樹。
這桂花樹也不知道是原本就種在院子中,還是移栽過來的,生得格外粗壯,花枝繁茂,滿樹金黃,甜香的味道萦繞在身邊,微風吹過,細小的花瓣飄過半開的軒窗, 落在她的手心。
樹下還系着一架秋千, 長繩是嶄新的, 編造得緊致細密, 足有她手腕粗, 看起來就很結實的樣子,似乎坐兩個人上去都沒問題。
下面的座板是黃花梨, 邊角打磨得圓潤光滑,座板上還雕刻着什麽花紋,離得遠, 蘇念杳看不太清楚。
“想去坐?”
她正盯着桂花樹以逃避與攝政王對視,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
“……啊?”蘇念杳回神, “改、改天再坐。”
這院子簡直處處都合她的心意,從書房靠牆整排的書架、卧房八扇大屏風、到淨房的寬大浴桶,無一不是她喜歡的。
還有那個秋千,她幼時住在莊子上時也有自己的秋千,系在院中的大樹上,她還有一只土黃的小狗,她會和小狗崽一起坐在秋千上玩。
後來入了宮回了侯府,那莊子也要賣,不管是秋千還是小狗,什麽都沒有了。
再後來,那莊子又被她想辦法買回來,但她那時已經入宮,能回莊子的時間很少,秋千也沒有再重新架起來。
莊子裏也有桂花,但遠遠沒有院中那樹金桂長得好,光t是聞到那桂花的香氣,蘇念杳都能想象得出,要是采上新鮮的桂花,做成桂花糕,該是如何美味。
前世她也采了桂花的,卻被他灑在了溫泉湯池中,然後……
蘇念杳的臉又燒了起來。
前世他在床上太過孟浪,一點兒都不像外人口中端肅鎮重的攝政王,一想起他墨發散開額角帶汗的樣子,蘇念杳就覺得一陣慌亂心跳。
上個月十五,她大概是昏死過去了,所以對“事情”的經過完全沒有印象,只希望這次他不要像前世那樣放蕩不羁。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蘇念杳一咬牙,轉身往淨房走,走了兩步,又轉回來,盯着攝政王,“殿下,您把眼睛蒙上,等會兒我過來的時候,您不能看我。”
蕭屹低聲道:“孤閉着眼睛,不行?”
蘇念杳搖頭,“不行,萬一您中途睜開眼睛呢。”
……要求還挺嚴。
蕭屹輕笑一聲,“行。但要綁孤的眼睛,必須得夫人自己動手,還得用夫人身上的東西。”
……她身上的東西?
蘇念杳低頭看了看。
繡鞋?當然不行。
羅襪?有點短。
亵褲?不行不行!
羅裙?她等會兒還要穿着回去呢!
小衣?絕對不行!
腰帶、襦衣……
蘇念杳看了個遍,沒找到能系在他頭上遮眼睛的。
她摸了摸幂籬,要是把薄紗扯掉一條,那回去布莊,別人還以為她遭了什麽難呢。
摸來摸去,蘇念杳摸到了頭上系着的發帶。她今日穿的是丁香色的襦裙,為了戴幂籬方便,頭上沒有戴釵簪之物,只用一根同色發帶将烏發绾起。
“殿下,您先把眼睛閉上。”
蕭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後閉上了眼睛。
蘇念杳生恐他半途睜眼看到自己的臉,一邊緊張地盯着他,一邊飛快地幂籬摘下,将發髻解開,長長的丁香色發帶取了下來。
“殿下,您不要睜眼哦,我現在給您系上。”
蕭屹沉默無聲,濃黑鴉睫靜靜地垂在眼睑,攝政王那肅穆威冷的氣勢因為閉着眼睛而消散,他坐在床邊,安靜而溫潤,甚至有種千随百順的錯覺,似乎無論她怎麽樣,他都會溫順承受。
蘇念杳輕手輕腳地将發帶系在他的頭上,前面遮住眼睛,後面打了個結,生恐他等會兒動作太大發帶脫落,她把後面打成了死結。
看着眼蒙紫帶默然而坐的攝政王,蘇念杳的心突然像是被紮了一下。
——他要是真的瞎了,會像現在這樣嗎?
可他是保疆衛國的大英雄,本應翺翔在天際的雄鷹,怎麽能被折去羽翼困在小小宅院中?
“夫人?”蕭屹突然開口喚她,似乎不太适應眼睛被蒙住,他的聲音裏帶了絲不确定。
蘇念杳緩緩吐了口氣,“我去沐浴。”
她起身去了淨房,寬大的浴桶足夠坐進兩三個人,裏面已經盛滿了熱水,浴桶旁垂着根金絲長帶,蘇念杳前世曾在王府住過一年,自然知道這長帶是用來傳喚仆從的。
攝政王在卧房的時候,不喜歡有別人在旁邊,所以平時屋子裏沒有侍女。這種長帶不僅浴桶旁有,大床邊也有,只要她扯動長帶,自會有婢女過來服侍。
寬衣解帶,踏入浴桶,浴桶的水微微晃動,隔着粼粼水面,蘇念杳盯着自己的腳。
這次有他幫忙,她應該不會再失去雙腳了吧。
已經到了巳時,藥效發作愈發明顯,蘇念杳本就燥熱難安,被熱水一泡,更覺難捱,心頭像是有細小的螞蟻爬過,癢癢的。
她沒有耽誤太久,清洗過就爬出浴桶,穿好中衣亵褲,将襦衣羅裙仔細地疊好放到卧房軟榻上,慢吞吞地走到床榻邊。
攝政王還坐在床邊,眼睛蒙着長帶,他微微垂着頭,似乎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動過。
蘇念杳有些心虛,她總有種錯覺,似乎那根發帶有什麽神奇的力量,硬生生将叢林猛獸給捆綁成了乖順的小貓。
“殿下,我回來——”
一句話沒有說完,手腕突然被扣住,蘇念杳吓了一跳,還以為他将發帶解開了,擡眸看去,卻見那丁香色發帶還好好地蒙在他的眼睛上。
他膚色冷白,其他的将士比如彭鲲都是魁梧勇猛皮膚粗黑,他卻還是離京時的模樣,說句面如冠玉也絲毫不過,那根紫色的發帶橫在他的冷玉面龐,給威冷的攝政王平添了幾分慵懶風流。
只不過一愣神,蘇念杳的手腕被他輕輕一帶,站立不穩,向床榻栽了過去。
眼看着要一頭撞在床上,腰身卻被溫熱寬厚的手掌托住,蘇念杳便被穩穩地放在了雕花大床之上。
“床、床帳——”
他看不到,屋子裏也沒有旁人,床榻一側還有八扇大屏風,擋住了這邊的春光,但蘇念杳還是覺得莫名羞恥。
男人大手一扯,金鈎斷開,床帳如瀑布般傾瀉,光線頓時黯淡。
柔軟的中衣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挑開,蘇念杳突然想起上次那件莫名其妙丢失了系帶的梨白小衣。
“殿下,別——”蘇念杳本就氣息急促,心中一慌,聲音就打了顫,“別、別扯壞我的衣服。”
蕭屹手指停下,頓了頓,動作倒是慢了下來,因為看不見,手指便順着她的脖頸,摸到了後面的系帶,明明是慢條斯理的,床帳內反倒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焦灼。
“夫人不幫孤更衣嗎?”他突然開口:“孤看不到。”
蘇念杳愣了愣,“……”
……這人!
他眼睛雖然被蒙住看不見,但解她的衣服卻游刃有餘,而他自己的外袍是家常道袍,樣式簡單,就算閉着眼睛都能随手解開。
明明能做到的,卻要跟她說什麽看不見。
蘇念杳不想理他。
但想想自己還要吹枕頭風呢,現在正是把他哄好的時機,便咬了咬牙,起身跪坐,去解他頸間的絆扣。
小衣剛才已經被他解開,蘇念杳跪坐在他面前,明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羞恥得不行,指尖微微發顫。
她的手指平時都是微涼的,此時卻終于有了溫度,只是不夠穩,他這件道袍的絆扣處用了青玉,打磨得光滑圓潤,她解了兩次都沒解開,尾指不可避免地在他的喉結上擦過。
蕭屹指腹輕輕撚了撚,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蹭到了她的小指。
然後,他明顯地感覺到她的尾指僵住,似乎被吓到了。
蕭屹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再怎麽膽大妄為,敢咬了他一口就逃跑,也敢喬裝後到攝政王府來理直氣壯地要求他私會,實際上,還是個膽小的丫頭。
除了上個月與她在皇宮景福殿那次,他并無多少經驗,但此時眼睛被蒙上,一片黑暗之中,他的眼前卻莫名閃過破碎的畫面,似乎是她被他抱在懷中,臉頰緋紅,而他在耐心地親吻她、等待她。
不過一個瞬間,蕭屹無師自通地明白了一些事。
他沒有躁進,壓着越燒越旺的火,低頭親了親她的發絲。
柔軟蓬松的長發披散在她的身後,沒有完全擦幹,還帶着些許潮濕的水汽,像是涼涼的錦緞。
骨節分明的手指穿過長發,捏住她的後頸,迫使她仰起頭。
薄薄的唇從發絲親吻到額頭,沿着小巧的鼻梁,落在了花瓣般飽滿柔軟的唇上。
他像是沉着冷靜的獵人,給獵物親吻順毛,無比耐心地等待着獵物放松心防。
“夫人。”他抱着她,在她耳邊啞聲道:“喚我的名字。”
“殿下?”
“名字。”
蘇念杳茫茫然,道:“蕭、蕭屹……”
“不是這個,想想你給我寫的信。”
蘇念杳心中一片空白,只覺得他灼熱無比,她的喉嚨也像是被他燙得幹澀,過了片刻才喃喃開口:“懷山……”
“嗯。”他重重地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