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瞧見段漫染冷着一張臉從世子房中走出來, 雪枝忙迎上前:“世子妃這是怎麽了?”

“雪枝——”少女一張口,眼淚滾落下來, “我不想在這兒,我們回去可好?”

“世子妃怎麽安排都行。”雪枝自是順着她的話,“不過也得等奴婢先去安排好車馬,再走也不遲。”

“嗯。”段漫染重重點頭,拿手絹擦眼淚。

主仆二人剛走出沒幾步,身後的房門卻突然被人打開,只聽見阿骨娜的聲音:“世子妃且留步。”

段漫染沒有回頭,阿骨娜只得快步追上她,擋在她身前:“世子妃對奴婢和世子的關系芥蒂于心, 何不直接同他問清楚?”

原本已是忍耐到極限,聽到這句話,她擡起眼:“我不是傻子,讓開——”

阿骨娜微微一笑,她站着不動:“奴婢的确可以一走了之, 但只怕今日過後, 世子妃永遠也無法得知真相。”

真相?

真相不過是她和林重亭合起夥來拿她當猴子戲耍罷了。

段漫染咬了咬下唇:“你們真是……欺人太甚。”

她兀自轉過身, 再次朝林重亭房中走去——錯的不是自己, 那她憑什麽要忍氣吞聲?

既然阿骨娜膽敢出來攔她,那她倒是要同林重亭說個清楚明白,他心中沒有自己, 大不了和離便是。

還未走進裏間, 屏風後頭已傳來少年壓抑的低咳聲。

段漫染腳步一頓,很快又硬着心腸, 冷臉走到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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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骨娜說, 我對你們的關系芥蒂于心, 也該問清楚才對。”她擡着頭,沒有看林重亭,“那夫君倒是說說,既然你心中認可之人是她,又何必娶我?”

“免免……”林重亭目光近乎癡纏看着眼前的少女,“你過來些。”

段漫染頭回沒聽少年的話,站在原地沒有動。

林重亭伸出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帶——

縱然尚在病中,少年手上的力道依舊不容小觑,毫無防備的段漫染失去準頭,墜入林重亭懷中。

清冷的松香中夾雜着淡淡的藥味,少年那身裏衣依舊不曾換下來。

林重亭終于如願以償,手指輕觸上她的臉龐,從少女的眉彎劃過眼角,看着她通紅的眼尾:“你哭了?”

“犯不着你好心來問。”段漫染反唇相譏,“放開!”

林重亭自然沒有放,而是将眼前之人攬得更緊。

段漫染悶不做聲,試圖從少年懷中掙脫,卻是無濟于事。

她聽見林重亭喉間傳來一聲悶哼,餘光當中少年雪白的裏衣被染紅,應是身上的傷口在争執中裂開。

段漫染心中一慌,口吻依舊冷硬:“這是你自找的。”

“是,全都是我自找的。”林重亭似是全然感覺不到痛,握住她的手,“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瞞着你。”

聞言,段漫染眼中浮現一抹自嘲:“是啊,你若是當初告訴我,你同阿骨娜才是一對,我又何苦死纏爛打,為了你連臉面都不要。”

林重亭閉了閉眼:“我說的不是這個。”

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麽?

段漫染滿腹疑惑,林重亭已帶着她的手,觸向腰間的腰帶:“免免不是想替我換衣嗎?你來便是。”

段漫染險些被氣笑:“林重亭,你對我可真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先前不是還守身如玉,怎麽這會子又改性了?”

少年漆黑眼瞳盯着她,連眼都舍不得眨。

她的娘子,還真是天真。

可二人之間,終究還是要戳破這層窗戶紙。

“免免難道從不曾懷疑過,我為何不讓人近身?”

林重亭開口問道。

段漫染早已淚眼朦胧,她才懶得管為什麽呢,半句腔也不想開。

見她不語,林重亭也沒有追問,而是帶着她的手,觸到自己脖頸間。

少年脖頸纖細修長,光潔如玉。

若不是殺人還要償命,段漫染倒恨不得趁此機會掐死他。

林重亭驀地開口:“免免難道從不曾想過,我身為男子,為何卻沒有喉結?”

“你……”段漫染愣住了。

她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只不過當林重亭生得秀氣些,如今細想起來,少年又豈止是沒有喉結,也不曾見他冒出胡茬子來。

不過在往常,她自然而然地以為,是因為林重亭喜潔,将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

這一思索,段漫染又想起,林重亭從不曾在自己面前更衣洗沐過。

電光火石間,段漫染已有了答案,她難以置信開口:“你……你是太監?”

“咳咳——”林重亭咳得更厲害。

等平息下來,少年開口:“免免不妨再想想。”

段漫染搖頭:“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想,林世子用不着賣關子,直接告訴我便是。”

她口吻生疏,林重亭眸光暗了幾分,她帶着段漫染落在喉間那只手緩緩向下移:“你……還是不懂嗎?”

除了太監,他還能是什麽?

段漫染一頭霧水,林重亭已然開口:“免免,我和你一樣,同為女子。”

恰似一道雷劈下來,石破天驚,段漫染愕然眨了下眼:“你說什麽?”

此時,林重亭帶着她的手已至腰間。

段漫染後知後覺,恍然悟到林重亭在讓自己摸什麽——盡管并不明顯,但這樣的身形,若說是女子,的的确确說得通。

林重亭松開握在她腕間的手,她抿唇,似下定什麽決心:“你若是還不信——”

“夠了!”

段漫染元神歸位,呵斷她的話,“林重亭,這樣戲弄我,難道很好玩?”

她飛快起身,接連後退好幾步。

眼瞧少女要逃,林重亭不顧身上傷痛,支起上半身:“免免,你聽我說……”

“好啊。”段漫染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已然失去靈氣,她靜靜看着眼前之人,“我就在這裏,林世子要說什麽?”

林重亭一時啞聲。

她的目光仔仔細細逡巡在少女梨花帶雨的臉龐上,再難看出往日的柔情依戀。

果然……她早該知道結果會是如此。

林重亭不敢再看下去,她垂下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是我的不對。”

呵。

這種時候,她倒是又客氣起來了。

段漫染硬生生睜着眼,手背将眼淚揩幹:“林重亭,如果可以重來,我情願從未認識過你。”

話音落地,轉身逃也般離去。

門外,阿骨娜還在等着她。

見到段漫染這般模樣,她一臉的諱莫如深:“今日的秘密,還請世子妃莫要告訴旁人,否則世子恐有性命之虞。”

“用不着你來提醒。”段漫染冷冷開口,“雪枝,我們走。”

少女腳步飛快,将她甩在身後。

阿骨娜沒有再說什麽,只輕聲嘆了口氣,重新走進屋裏。

屏風後頭,傳來少年帶着期冀的聲音:“免免?”

“讓世子失望了,她沒有那麽舍不得您,便是苦肉計也不管用。”阿骨娜走到裏屋,“你受了傷,還是讓奴婢替你換衣吧。”

“出去。”林重亭閉着眼靠在床頭,沒有看她。

“世子……”

她還要說些什麽,林重亭已冷然打斷:“阿骨娜,莫要忘記今日的一切,都是誰給你的。”

話中的寒意讓阿骨娜不由打了個寒顫,她陡然清醒過來:“是,奴婢逾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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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房中,雪枝看着正在收拾東西的段漫染:“世子妃真的要走?”

“沒錯,現在就走。”段漫染頭也不擡,“還有,從今往後,不必再叫我世子妃。”

“是。”雪枝從未見過她這般冷冰的模樣,她沒有多言,“世子妃稍等,奴婢這就替您收拾東西。”

“不必。”段漫染道,“你先去叫人備好馬車,東西我自己收拾就行。”

雪枝聽話地去了,只留下段漫染一人在屋子裏。

她來時帶的東西本就不多,只不過是幾件貼身的衣物,早間醒來時又聽見林重亭高熱不退,便匆匆換下來放在床榻上最裏頭,還未來得及收拾。

段漫染爬到床上,将幾件貼身衣物取過來,下床之際,不知踢到床頭什麽硬物。

哐當——那東西摔裂在地,碎了一地的瓷白。

段漫染回頭看去,她愣了愣,方才想起這是何物——昨夜,林重亭送了她一只從蜀中帶來的白瓷兔子,她便将它随手放在床頭。

憨态可掬的瓷兔已然四分五裂,紅通通的眼睛透着幾分無辜,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遭此殃災。

段漫染踮起腳,越着碎瓷走過去。

很快,雪枝已叫人備好馬車,還有聞訊而來的縣令大人,他一臉賠笑:“不知可是小人府上有何招待不周,叫世子妃不習慣?”

“此事與大人無關。”段漫染低下頭,“只不過我自己急着回去罷了。”

“這……”縣令左右為難,“世子正病得不輕,世子妃若是貿然離開……”

“讓她走吧。”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林重亭的聲音。

段漫染身形一僵,沒有回頭。

少年卻已緩緩走至她身邊:“我派人送你。”

林重亭身上披着外衣,看上去搖搖欲墜,卻始終又強撐着一口氣。

路途遙遠,眼下不是置氣的時候,段漫染沒有拒絕:“有勞世子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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