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機會難得

第46章 機會難得

一個驚吓接一個驚喜的, 快把柳桃枝砸懵,“啊, 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事?還有你……你竟然知道謝西池《追光》在哪裏寫的?”

感覺聽謝西池的歌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別提她最喜歡的《追光》,這段時間埋頭寫劇本,搓道具,音樂軟件都在手機裏吃灰。、

她的第一個問題,當時她是在喝醉喝醉狀态下提的,酒鬼的記憶果然不可信,難為他一直放在心上。

至于第二個,他當然知道。

謝西池本池沒有直接否定, 而是說:“我知道舊疆看日出有個好去處, 說不定他和我知道的是一個地方呢。”

太陽早已下班,脫離了暖和的室內, 街頭的寒風夾着雪粒子貼在臉上, 讓柳桃枝頭腦冷靜下來,思緒往現實的方向拉回來一點。

想到千鳥那一大幫教練都定了酒席, 抱着慶祝用的道具, 卻找不到男主角面面相觑, 四顧茫然, 就有些于心不忍。

她懂事地問:“一定要現在去嗎, 今晚肯定有很多人等你。”

謝西池挺直了背脊, 看了眼雪山的方向,“過了今晚,你還有時間跟我看日出嗎?”

“好像還真沒了。感覺起碼要忙到月底, 給老板拍的第一集還能看得過去,後面就不太行。嗳, 都不知道怎麽交代,看來得得加班加點多改改了。”

“走吧,就當給腦子放個假。”

十二月是旅游旺季的開端,舊疆又是個游客打卡聖地,當晚能租的車基本沒得選,開山路又要選越野或是SUV,只剩輛坦克V8。

顧名思義,就一輛和坦克似的方方正正的大越野車,全車上下都髒兮兮的,引擎蓋都在往下淌泥漿水。

自從和她簽了契約,大半年來什麽陣仗沒見過,就是和大伯大媽搶打折雞蛋都有了經驗。

謝西池挺淡定,檢查了下車輛安全問題就和車行小哥到附近的超市裏填表去了。

Advertisement

夜晚的寒風像是物理與魔法的混合攻擊,柳桃枝玩了會手機差點變成凍桃子,就拉開後車廂們,哼哧哼哧往上爬,一只腳帶着傷,這大越野的車身還比普通的高上一截,爬得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手手夠到了座位背靠,正要使勁完成最後一步,被身後的男人半拖半抱地拎下了車。

還扒拉着座椅的柳桃枝,“……”

謝西池無視了她投來的怨念,“小哥說我們約得太晚了,這車沒來得及送去洗,後車廂都是瓜果殼,你要是不介意就上去。”

說完給她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柳桃枝撒手,在他的幫助下,默默爬上副駕駛坐穩。

車行小哥檢查完路過,看到客戶随口囑咐,“別看這車破,品質杠杠的,木得問題的啦。你們就放心開,該檢查的我們都檢查過了。也就是表面看着髒了點,主要是這路不行,車內的清理工作我們已經……”

話說到這,他被謝西池掐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車行小哥一臉驚恐地瞅着紅色雪服的男人,身強體壯的,這體格劫兩三個他根本不在話下。

這大半夜的,該不是碰上搶劫的了吧,人心惶惶。

“辛苦你們了,大晚上還要出外勤,”謝西池和顏悅色地給他拍了拍衣服,“請回吧,外頭冷。”

謝西池上車先是調整了下座椅,熟悉了下車,開了空調,很快挂擋起步。

柳桃枝看着男人隐在光影下的俊逸側顏,又想起和他初見那會兒,也是輛老破舊,不禁感慨車沒怎麽變,對他的認知變了太多。

沒那麽難相處,也沒她想得那麽窮。

那麽他為什麽要和自己簽下那份契約,是因為一時資金周轉不過來嗎?

她的疑問沒能在腦子裏轉多久,眼睛就忍不住去往他的方向瞟,思緒在不經意中跑偏,覺得這人怎麽能越看越好看的。她的腦袋轉動幅度很小,自以為動作已經夠小心夠隐蔽的了。

直到車子開過一段金色荒漠,進入銀裝素裹的平原地帶。

謝西池直視着前方,“我臉上有什麽,值得你看這麽久?”

柳桃枝慌亂地別開眼,轉向車窗,“哪有,我是在看風景,舊疆山河多美啊。”

夜間的舊疆沒有光污染,視野通透,天幕挂着緩緩流淌的銀河。但要說地上河,他們此刻所在的阿爾曠野還真沒有,而山隐在夜色下根本看不清。

他“嗯”了聲,沒戳穿,“是挺美的,你視力不錯。”

怎麽就扯到視力了?

柳桃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他那雙淺色的瞳孔銳利而明亮,明明沒有看向她,卻也産生了種被當場抓包的緊張。

全身氣血又往臉上跑,她風景也不敢看了,低頭掏出手機救命。随便翻開最近收藏的視頻看,張宜圍教練的天津腔從中傳來——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張教練,學滑雪就像學武功,十八般武藝要樣樣精通對吧。我呢就喜歡玩其中之一的平花,因為它炫啊。只要學會了一招半式,你就是雪場裏最靓的崽。好了,今天帶你們從最簡單的tap,重心軸……”

播放了沒兩句,謝西池的聲音就插進來,“在t看圍神的教學視頻?”

柳桃枝在他不鹹不淡的語氣中聽出了點別的東西。可具體是什麽不得而知,但相處得得久了,都被訓了那麽多次,就算是只頭腦簡單的燙腳松鼠也能感知到他在不高興。

她瞥過去一眼,拿不準,“是覺得講平花基礎太無聊了嗎,那我換一個?”

随着她手指的移動,另一個視頻聲在車內響起。

“今天帶我們老三公主練練板上旋轉,就正反腳交替的平轉啊。準備,轉。嗳,你瞅這兩下子,不錯昂。剛誇完呢,怎麽就趴地上了?她懶點就懶點吧,她願意在雪上躺着就躺着。不然咋整呢,忍忍得了。嗳小公主,你幹嘛去。再滑一趟,你再去吹空調吃飯,幹啥我都不管行嗎?”

還是張宜圍教練的天津腔,卑微式教學,和謝假池的硬漢風簡直兩個極端。

明明車裏開着暖氣呢,可總感覺外頭的冷氣在往裏灌,而且是沖着她來的。

柳桃枝檢查了車窗,密封得好好的,她轉頭問謝假池,“這個也是講基礎的,不聽了吧。要不聽聽張教練講段子。他段子講得也賊溜,你開車聽這個肯定不會犯困。”

“想看就看,就聽圍神教這個。”他瞧着沒多大反應,“平花,我還是會點的,繼續聽聽他怎麽教。”

什麽叫會點,謙虛過頭了吧。

單板自由花式獎杯都是新鮮熱乎的怎麽就需要聽聽別人怎麽教了。

不過張教練的風格和他不一樣,大概就想聽聽別人怎麽教的?

這樣一想,也算是種學術交流。

于是她很聽話地播放了張宜圍教練高階平花視頻。

“圍門在此地修煉,歡迎各位小夥伴來熱血打卡。最酷最炫的平花動作都在這,歡迎大家收藏反複觀看。Nollie外轉360,Ollie外轉360,Andy360……”

這次播放了一半,謝西池又出聲打斷,“他跳得好看嗎?”

國內數一數二的單板平花大佬,門下桃李千千萬萬。上到專業國家級運動員,下到王八屁墊推坡選手,應有盡有。

這種大佬跳得能不好看嘛。

柳桃枝主打一個實誠,“好看,看他滑就覺得特別輕松。”

“日系平花是挺好看的,跟在雪上跳舞一樣。”

“是啊,是啊!原來你也這麽覺得,要是我腿沒受傷就好了。”

“沒受傷就可以練日系平花了?”

“可以吧,日系平花的初階還是挺簡單的。”柳桃枝轉頭看他依舊平靜的目光,無事發生,就大着膽子說,“等我腿好了就去試試。”

謝西池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聲音四平八穩,“光看視頻怎麽看得懂呢。有聯系方式嗎,要不要我給你?”

“我要他聯系方式幹嘛?”

“到時候他親自來指導下你豈不是更好。”

謝西池說完副駕駛就沒聲了,以為她終于良心發現,結果一扭頭看到她因心動而亮晶晶的杏眸眨巴眨巴着瞅着自己。

她眼裏的光亮得直直照到了心裏,照得心都燒了起來。

看她心情不好帶她入了滑雪的門,裝備教學一條龍全給她包了。

嫌棄旱雪道摔跤痛就陪她來了舊疆,被一堆事務折磨得就沒休息過。雪山速降挑戰完了,就被人抓去寫歌,俱樂部分館都是新開,一堆事等着他去處理。

就這麽兩三個月沒怎麽盯着,她就看着別人滑得不錯,這喜新厭舊的山雀就要跑去跟人學平花了?

他可是從頭到尾就沒找她收過費,就真的因為自己是白嫖來的,所以得不到珍惜?

真當他是什麽在世佛陀?

謝西池再次開口的嗓音淡了幾個度,“柳桃枝,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都有了人教,再去拜別的師父就算出軌。”

“出軌?怎麽就說到出軌了?”那窩在副駕駛的肥啾看着就要跳起來,一雙爪子都按在了安全帶上,一張小嘴開始叭叭:“謝假池你要是想吵架就直說,包你滿意的好不好。”

果然沒什麽良心。

他一腳剎車,車速驟緩,“你下車走過去吧。我把酒店地址發你手機。”

被冷氣噴了一臉的柳桃枝相當錯愕,她穩了穩身子,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謝西池嘴角扯了個半死不活的弧度,“我說錯了,怎麽能讓傷員走過去呢。”

“就是,大晚上的……”

“嗯,你下車跳過去吧。”

要不是前方收費站的指示牌提醒了柳桃枝要保持淑女形象,不然收費站小姐姐就能看到在車裏扭打成一團的兩人。

過了收費站,車裏又燃起新一輪的火苗。

謝西池放下車窗,重新起步,看起來比剛才冷靜多了,“剛說到哪了?”

柳桃枝又抓上了安全帶,想到燙腳松鼠在公路上蹦,夜深人靜,孤立無援,慫了,“什麽哪?我們剛才什麽都沒聊。”

“哦,”謝西池換擋,繼續不帶情緒地說,“圍神的教學方式就是你喜歡的那種吧,開口閉口公主請這請那的。”

“也還好吧,公主說實話我有點接受不了。真要說實話,我就是覺得他對學員是要比你溫柔那麽一點點。”

“溫柔點,點是多少?”

柳桃枝摸了摸良心,“不多,也就十來倍吧。”

這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嗳,怎麽就管不住這張作死的嘴。

很快,她的句尾語氣詞剛飄在空中就被引擎的轟鳴聲碾碎。

謝西池雙手握着方向盤,一腳油門踩到底,像是怕她跑了,所有路都給她封死。等引擎聲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緊接着就是他淡漠的嗓音,“還想和別人學,下輩子都不可能。”

這車速是真沖着下輩子去的。

越野車加速度太快,柳桃枝一頭就撞上了側方的玻璃,她揉着腦袋,易受傷的自己好像又快碎了。

她抓着車裏可以保命的抓手,“誰說要和圍神練平花了?我幹嘛要找他練平花,你在發什麽瘋?”

謝西池又一個加速,“你剛那眼神不就是想讓我給你張宜圍的聯系方式?”

越野車再次在曠野裏飛馳,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往後掠過,變成殘影在視線裏模糊成線。

這破車開這麽快會散架的吧!越野車的雨刷不規則地彎折了下,車窗前後位移了下,緊接着車身不正常地癫了下,發出了金屬碰撞聲。

老天奶,她都聽見車零件的哀嚎了。

柳桃枝魂飛魄散地看到儀表盤上亮了幾個紅燈,她反手抓住座椅,按不住随着車輛一同起飛的心跳,開口的機關炮,音調都高了八度。

“我剛是想問你練到什麽水平可以教我高速平花!張教練的動作輕飄飄的,沒你的好看!教學溫柔有什麽用,那些學員根本就是光交錢不出活!”

“你怎麽不早說,別是來唬我的。”

“你給我時間說了嗎?”

“謝假池,你超速行駛了!”

謝西池把車速降下來,單手支着下巴掩去嘴角愉悅的弧度,神色輕描淡寫,“下次早點把話說完,這車速這麽快,都吓到我了。”

“……那麽你猜是誰坐在駕駛位?都說了你超速了!”

“沒有,剛才那段路不限速。”

“亂講,剛才那段路是按時間限速,接下來我們得龜速前行了。”

“嗯,那我們就遵守交通規則,慢慢開。”

柳桃枝松了口氣,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來抖,“你今天吃錯藥了吧,又是突然要帶我看日出,又是突然踩油門的。”

“對,吃錯藥了。”謝西池發現自己心情真的在變好,能心平氣和地順着她損自己。

轉念一想,又發現不對勁。

他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那你為什麽在看張宜圍的視頻?”

虛僞的圍神也不叫了,直呼其大名。

柳桃枝轉過臉,看着他,滿眼不可置信,“你就為這發瘋?張教練是這次平花比賽的發起人啊,參賽選手大多都會看他的視頻吧。”

“平花比賽?”

“對,就你讓我報名的平花比賽,蘇滿也參加的那個!”

自從她受傷,謝西池都快把這事忘得差不多了。誤會解釋清楚,這心煩的事徹底随風而去,他換了只手握方向盤,憐愛地幫她撫平炸開的毛,“好好養傷吧,那平花比賽沒法去就不去了,以後還有機會。”

柳桃枝躲開她的手,“還有什麽機會,已經十二月了,明年再來嗎?”

“總有機會,明年,後年都行。”

“可我說過要給你捧個第一回來。”柳桃枝不再與他對視,視線轉向空無一物的曠野,“而且明年這個時候,你在哪,我在哪都兩說。”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算起來也快到年關。感覺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兩人的契約只剩下最t後的三個月。

還有啊,她總不能一輩子都賴着他滑雪。他這麽厲害,身邊有什麽多兄弟,甚至青梅竹馬也不缺。要是他願意收徒什麽的,保證有一火車的人會巴巴跑過來給他送錢。

有一個沒一個她根本無關緊要,而且更讓人沮喪的是,她好像怎麽努力都養不了他。失去了冰冷的利益,那份契約怎麽看都沒有辦法延續下去。

這些句話憋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

謝西池聽到前半句,嘴角又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翹,後半句就變了味,剛才還活蹦亂跳準備在他身上啄個窟窿出來的山雀突然就病恹恹的了,嗓音都低啞下來。

不太明白一個菜雞互啄的平花比賽有什麽值得難受的,還有什麽明年他在哪的?他又沒犯事,充其量就是個候審的,也不打算弄個人間蒸發什麽的。他皺眉,因為她突如其來的低情緒而煩躁。

先前讓劉律師告肇事者談原價賠償的事可能輕了,就應該堅持告他故意傷人。

可一轉頭看到她失魂落魄的側影,丸子頭都聳拉下來,看着窗外吸鼻子。哭倒沒哭,只是在眼眶周邊蓄着,要掉不掉。那點蔓延在胸腔剛冒出的暴躁就被壓下。

好半響,他緩緩開口,“我保證,今年還會有機會的。”

“啊?雪場比賽就這麽兩天,還能有什麽機會?”

就在柳桃枝渾身透着茫然的氣息,重新轉回來,謝西池已經低下了頭,劃開手機翻看剛收到的消息。

他直接抛出了新的問題,“柳桃枝,酒店就剩一間房,兩張床,還去嗎?”

足夠把她砸懵,“哎?”

“不然我們在車上對付一晚,反正也就幾個小時。”

柳桃枝顯然對上一個選項更心動,但她有那賊心沒那賊膽,猶豫間,謝西池亮起轉向燈,雙手重疊交替,作勢就要把方向盤拉到底掉頭,“還是回去吧,這車沒法過夜。”

她一把按住男人的手,“我選一間房!”

在看到他眉頭緩緩挑起,柳桃枝立刻收了手,給自己的迫不及待打了個欲蓋彌彰的補丁,“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日出。這不是機會難得嘛。”

謝西池壓下嘴角,“嗯,機會難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