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桃木老師,哦~
第75章 桃木老師,哦~
靠在牆上的男人, 聽到他的聲音,慢吞吞掀起眼皮, “不抽不行,困。”
他側過臉,下颚線輪廓清晰了些,失去了往日的明朗,聲音透着疲憊的微啞。
“我聽白瑜哥說,你哼哧哼哧爬了半座山,好不容易找到老師家的門,結果要找的人不在,一口水都沒得喝, 就被老丈人拿掃帚趕出來了。”蘇晨走過去, 也學着他的樣子癱在牆上,一臉幸災樂禍。
謝西池慵懶地眯了眯眼, 扯了下嘴角, “小孩,好笑?”
蘇晨點頭, “有意思, 跟拍電視劇似的。我真的很想在現場, 恨不得魂穿當顆樹。就愛看叔叔大馬金刀追着你到處跑的樣子。”
“這就是實誠的後果。”謝西池不笑了, 主要是笑不出來。
那天晚上他只是去找人, 誰能想到會把自己搭進去, 差點折在裏面。本着坦白從寬誠實做人的原則,就沒想瞞着,把已婚的事和兩位長輩說了。
其實也沒被掃帚趕, 柳叔叔談吐儒雅,并非什麽武夫莽漢, 他只是拿着園藝用的大剪子對着自己罷了。提着掃帚的不是他,而是柳桃枝的媽媽。現在回想起來,這事做得沖動了,還心有餘悸。
心有餘悸這四個字,過去的二十幾年都遇到過幾次,今年尤其多。
柳桃枝當初算得沒錯,這年年末他有劫難,當時還在放在心上。結果二月份的時候,不光是劉律師出了事,千鳥滑雪分館也遭到了不明來路的黑客襲擊,很多顧客供應商的資料給整沒了。
千鳥崛起太快,樹大招風。合理懷疑是商業對家幹的事,可惜也查不到什麽線索,最後不了了之。
又要應付官司,又要解決資料的事,還要到處找人把人哄回來,就恨不得有個三頭六臂。
別人過年過得紅紅火火,就他忙得腳不沾地。大概是自己那副焦頭爛額的樣子博得了段深希的同情,這位上道的合夥人慎重地給了他一個地址,并表示這是他把命抵在陳泠泠那換來的情報。
然後他就見到了南方山雀長大的地方,能養出動不動就啄人的她,确實民風……淳樸。
謝西池俯了下身,湊到小阿弟面前,那雙茶瞳閃爍着幽深不明的光,“有句話你說錯了。”
蘇晨再次揮了揮飄過來的煙霧,“什麽啊,我白瑜哥的話還能有錯?”
“我沒t被趕出來,還在她家裏住了一晚。”
“那你怎麽全須全尾活着回來了?”蘇晨蹦起來打量他一眼,做了誇張的蒙頭套麻袋手勢,“按照一般劇情發展,這明顯是邀請你進屋,然後找個法子放倒,什麽下毒暗算都行。最後唰一下毀屍滅跡,解決得幹幹淨淨。”
“……”
謝西池現在覺得陸白瑜那小子開了娛樂公司也沒變得穩重,逆賊得很。同公司派來幫忙的藝人也一樣,是個實心反骨仔,也就是看着聽話。
果然一個黑心窩出不來兩種人。
他當初和柳桃枝說娛樂圈有點人脈也不是空穴來風,那個人脈就是陸白瑜這位從小一起玩的小夥伴。這個逆子現在混得風生水起,不光是演藝事業平步青雲,還娶了天谕娛樂的小公主,成了那家公司最大的股東。
他這個當哥哥的混得就有點慘,道心也快碎了。
“你回去吧。”
謝西池壓了下帽子,手一勾,黑色口罩蓋住了臉,就要往門外走。
不對不對,這不符合劇情走向。蘇晨有點奇怪,這哥們蹲這一蹲就是幾個小時,圖啥啊?他茫然地問,“池哥,你不去見見桃木老師嗎?”
“見過了。”
“你那叫遠遠地看了一眼。你說你費這麽多心思,人家也不知道啊。這年頭已經不流行癡情人設了,有點憨憨的,沒觀衆緣。雖然我不是很懂啊,但也知道追女孩子不能這樣。”
謝西池目無情緒地掃了他一眼,竟然被小阿弟教做人,挑了下眉,“桃木老師今天心情好嗎?”
“……好兇,早上還兇我記不住臺詞來着。沒事,那是我的問題,剛起床腦子還沒開機呢。而且她後來也誇我有靈氣,就是表情還是……嗯,沒那麽和藹可親,也就比我舞蹈老師兇了那麽一點點。”
見池哥沉默了,夾着煙的手還抖了抖,這說明什麽啊?說明他真的慫了。
蘇晨以為自己悟了,“你該不會是怕被兇沒面子吧?白瑜哥說了,追女孩子不能太要臉。要不你多和我白瑜哥學學。”
謝西池本來不想和小阿弟說太多,面無表情地轉過臉。看了眼黑乎乎望不到底的樓道,鬼使神差的,他又走了回去,坐在小阿弟跟前,開麥,“和你說個事,我有個朋友,他曾經連哄帶騙地……”
“嗯,你曾經連哄帶騙過桃木老師,主要成分是詐騙。”
謝西池嘴角僵硬了下,反駁不了,“桃木老師已經不理人了,我怕她不想見我。現在外面那麽多人說謝西池是個抄襲犯,連她一直喜歡着的《追光》都是從別人那剽竊來的。你說,她會不會因為房塌了,更讨厭我。”
年紀輕輕坐擁百萬粉絲的蘇晨:“你都不算藝人,說得尊敬點叫有點名氣的唱作人。你又這麽久沒發布新歌,粉絲都跑完了吧,這叫塌的哪門子的房?醒醒,根本沒房給你塌。”
什麽叫有點名氣的唱作人?謝西池曾經的粉絲也不少,最近也不是沒新歌發布,但他根本懶得掰扯這些。
“重點是這個?”
“好吧,桃木老師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會相信你的。”
“可我欺騙過她,這事都沒翻篇呢。”
“……”
蘇晨說不出話來了。
确實是新鮮熱乎的騙呢。
這就觸及到小阿弟的知識盲點了,好問題,值得記錄下來找白瑜哥研究研究。
可蘇晨還是不太能共情,他還是傾向于大家把話說開了,大不了好聚好散。無法理解池哥的糾結,他只能用更加茫然與愛莫能助的眼神回望過去。
這表情落在謝西池眼裏,好的,小阿弟也認為他沒戲唱了。又看到棺材開蓋了,牛頭馬面提着鎖鏈站在奈何橋上等着他了。
他默默坐着抽完煙,猝不及防的,被蘇晨拍了下肩膀,然後抱住了頭。
謝西池愣了一瞬,立刻把他拎開,渾身都像是有刺在紮。他臉色驟冷,“有病?”
蘇晨理直氣壯,“白瑜哥說了,你要是哭的話就給你一個愛的抱抱。”
“開口閉口你白瑜哥,都成年了,能不能有點主見。他就一只見不得人好的黑心狐貍,而且你哪只眼睛看我哭了?”
“不許你說我白瑜哥壞話。我這不是預判嘛!你明明就是馬上要哭了。”
謝西池咬了咬後槽牙,“沒有。”
“有,你分明是被桃木老師嫌棄了,還哄不回來的那種。桃木老師這麽兇殘,都是因為你。”
小阿弟的話分外動聽,直戳人心窩子。
“蘇晨……”
被點名的蘇晨才不怕他羅剎般冰冷的語氣,反骨都戳到了他臉上,“哈,別以為我會聽你的話,我也就是看在白瑜哥的面子上才會幫你。”
“你也知道我和你白瑜哥的關系,那想不想知道他這個逆子為什麽會聽我的話?”見他一張嘴還要刺兩句,謝西池忍無可忍,手上稍一使勁,就把蘇晨整個人摁在了牆上了,鋒利深刻的眼皮往上一撩,“我猜你不想知道,對吧?”
拖長着的危險尾音在耳邊交錯萦繞。
又被他那雙風雲湧動的瞳孔一盯,蘇晨耳朵耷拉下拉,徹底老實了,總感覺早上才經歷過差不多的場景。
哦,被桃木老師盯過。
嘤嘤嘤,梅開二度。
好想回家,怎麽還帶隔空男女混合雙打的?
想找白瑜哥告狀。
蘇晨夾起了尾巴,接受了謝西池的囑咐趕緊撤退。
之後的幾天,柳桃枝感覺被男主角蘇晨狙擊了,走到哪都有他。
“桃木老師該吃飯了。”“桃木老師,渴不渴,要不要和我一起點奶茶。”“桃木老師,今天辛苦了,記得早點休息哦。”……嗡嗡嗡的,各種“哦”在耳邊絡繹不絕。
甚至離開攝影棚都能遇到他,最近連“辦公室燈光太暗了,對眼睛不好哦。”都說上了。
真沒想到她還有小孩緣,八字盤裏也沒寫啊。
蘇晨性格陽光,笑起來也跟小太陽似的,她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好意。
只是誰家小孩爹味這麽重啊!
“老師你真的太辛苦了,別一直呆在辦公室哦。早點回家,熬夜真的會長皺紋的哦。”
這小孩再一次揮揮手與他的桃木老師告別。看着目标轉身離去的背影,蘇晨收了表情,給那地獄羅剎彙報工作。
謝西池看他工作态度嚴謹仔細,文字不夠他表達的,還附有配圖。覺得這反骨仔小阿弟也不是一無是處,就發了張《黑神話》游戲卡帶照片過去。
【池:玩這個?】
【chen.:?】
【chen.:這游戲開售了?它竟然開售了!!?我怎麽不知道???它怎麽敢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開售???】
【池:你別管,要不要?】
【chen.:要要要。】
【池:地址發我,主機有嗎?算了,PS7一起給你。】
被最新款游戲主機蒙蔽了雙眼,蘇晨坐在保姆車上,顫抖着雙手敲字。
【chen.:謝謝爸爸。】
【池:別胡亂認爹,忘了你的白瑜哥?】
【chen.:好的,二爸爸。】
不想多認一個逆子,謝西池随手關閉了對話框,又再次點開,上下滑動,翻看着照片裏的柳桃枝。還是老樣子,一旦做起喜歡的事,就會拼盡全力。除了工作,其他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不會好好吃飯,不會好好睡覺,心很大,三張椅子拼一拼,哪裏都能是床。
他擡眼掃了下影視公司的寫字樓,邁開腿走了進去。
早已過了下班時間,樓裏燈火通明,加班的人依舊很多。
柳桃枝不用再和別人擠,有了自己的辦公室。連續幾天的高強度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這會兒果然又趴在桌上睡着了。頭頂的白熾燈,在她柔軟的黑發上渡了層淡淡的光暈。
這段時日不見,人又瘦了點,白皙小巧的臉藏在淩亂披散的發絲中。
謝西池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目光垂落在她阖着的眼睛上。好半響,他垂在身側的手一動,撥弄着她的額發。
似乎是感受到了記憶深處的熟悉氣息,以及陌生的煙草味,她先是眉頭微皺,随後睫毛輕輕顫動了下,就像是只脆弱的蝴蝶在不安地煽動翅膀。
他立刻收回手。
“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身後傳來類似嘆息的聲音。
謝西池轉過身,看到捧着杯熱咖啡的陳泠泠。他将一根手指壓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又看了眼柳桃枝,示意她有話出去說。
這都第幾次了,演什麽情深虐戀呢?要不是知道這男人做了過分的事,她都差點感受到愛在心口難t開人設的魅力了。
柳桃枝還沒說什麽呢,他根本就是自己給自己判了有期徒刑,看樣子期限還是三年又三年。
陳泠泠聳聳肩,心裏罵了句狗男人就是矯情,就把咖啡擱在桌面上,跟着他出了辦公室。
還有一堆事等着她去做,沒時間磨蹭,陳泠泠開門見山,“和付華的官司有沒有把握”
謝西池:“對方列出的對比盤很多,需要花很多時間整理物料,連到現在都在提出新的抄襲點。不過提出來的東西基本都是胡攪蠻纏,我們在開庭前都能弄完。”
“你小心點,那幫人瘋的。你就沒懷疑過俱樂部資料丢失的事是他們幹的?”
“劉律師也這麽懷疑過,說時間上太巧合了。可丢失的都是客戶資料,還有些俱樂部的影視資料。付華打的是音樂侵權案,他要千鳥俱樂部的資料能做什麽?應該不是他做的。”
聽謝西池這口氣,總覺得他對付華還抱有“這人沒壞到這種程度”的想法。
不知道他們的恩怨情仇,加上兩人也不熟,她充其量也就是個旁觀者。陳冷冷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再次提醒他,“還是多留點心眼吧,光線娛樂的人不好對付,手段層出不窮的。他們瘋起來,連你身邊的人都咬。”
當事人謝西池也沒掉以輕心,“嗯,知道。所以我換了住址,雁城的運動館也沒開業,就等這個官司打完。”
“那就祝你旗開得勝,正義得再次到伸張。”
話已至此,該聊的也都聊完了。
謝西池看到對面辦公室柳桃枝起身,單手撐着腦袋,揉太陽穴的身影,他便離開了寫字樓。
正要打車回去,手機在兜裏震動了起來。
電話那頭是澤奕淼膽顫的聲音,“池哥,你趕緊回趟運動館,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