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

第 35 章

“路堯,今天怎麽又遲到了?工作還要不要了!?”

“……”

“人呢?說話!”

電話那頭的人,怒火中燒。電話這頭的路堯吞吞吐吐。

“對不起王姐,我身體不舒服想請個長假……”路堯小聲說道。嗓子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而沙啞得難以發聲,眼睛也酸痛的厲害。

自從昨天中午與那個世界徹底斷了聯系後,他就坐在床上一直哭到現在。

電腦仍然亮着,光标停留在顧裴然做後一個動作上——

顧裴然親吻了路堯,将愛意赤裸裸地剖開。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愛卻無法得到回應,路堯試過了,無論他如何操作,如何敲擊甚至猛砸鍵盤,将電腦重啓又重啓,點開文檔還是那個樣子,那個結尾,那個內容……一切貌似就真的只能終結在這裏了。

不知道對面的世界現在是一個什麽情況,總之路堯現在是看也看不到、操作也操作不了了。

他真的……連一聲再見都沒說上啊。

“不想幹了就直說,你已經請了一天假了,要是不給我點理由我就……”

“那我辭職。”路堯兀地說。

“……”王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音量拔高“你說什麽?”

“對不起,我想辭職休息一陣。明天去公司給您交辭職信。”路堯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世界安靜了。他仰面躺倒到床上,兩眼放空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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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一會兒,哭到發懵的大腦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好像做出了一個很大的決定。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這麽随便就辭職……算了,辭了就辭了吧。路堯翻了個身,把臉埋進被褥。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以後的事留給以後的路堯。他這麽想着,忽然困意襲來,眼睛緩緩閉上。

昨晚的睡眠斷斷續續,幾乎是哭累了就睡,睡一會兒睜眼就繼續哭的地步。此刻身子終于抵不住勞累,他就這樣進入了夢鄉。

夢裏是絢爛的公園。顧裴然坐在他身邊,手中拿着一個冰淇淋。

他們并肩坐在摩天輪的包廂中,腳下是風城的景色,旁邊是飛翔的鳥與潔白的雲。

夢裏沒有聲音,好像一出默劇。顧裴然将吃了一口的甜筒送到路堯嘴邊,路堯湊過去,也想要品嘗一下甜品的滋味。

嘴張開,咬了個空。甜筒憑空消失,連帶着周圍的環境也變化。

兩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摩天輪來到了公園。他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斑駁的樹影搭在身上,陽光照得人身上暖洋洋。

路堯窩在顧裴然懷裏,顧裴然低下頭,他眼中神情暧昧,帶着迷離與沉醉,向路堯靠近來。

路堯閉上眼等待他的動作。

……他什麽都沒等到。

路堯是被陽光晃醒的。他睜開眼,就看到外面天光大好,已是日上三竿。

這一睡又是幾個小時。路堯坐起來,肚子适時地發饑餓的咕咕聲。

已經兩頓飯沒吃了,再這樣下去會出事的。

手機裏有十幾條來自領導和同事的未接來電。路堯拿着手機愣了一下,麻木地把消息提示全部删除,下樓覓食。

早就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街上的飯店全都關着門。路堯也沒心情挑選今天光顧的店家,在便利店随便買了些面包牛奶做生命塞進嘴裏。

往回走時,正看到一對情侶在小區門口不舍吻別。女生輕輕踮起腳尖,将一條圍巾纏繞在自己和男友兩人的脖子上。兩個人因此很開心,親吻過後又依偎在一起,咯咯地笑起來。

要放在平時,路堯只會心裏感嘆一句自己是只路過被踹的狗。現在……心情複雜了幾百倍。

門口的保安大爺笑着跟回家的業主揮手示意,路堯沒有搭理,加快腳步往裏走,離情侶遠一點,離傷心事遠一點。

明明沒有低血糖,但為什麽渾身難受的厲害呢?

明明已經哭了一晚上了,怎麽還是這麽想哭呢?

為什麽?

眼淚又不争氣的淌下來。

*

當顧裴然用盡畢生勇氣在路堯的唇上落下那一吻時,他設想過路堯會推開他,也幻想過路堯會回應他,接受他。

迎接他的卻是兩種可能之外的發展——路堯消失了。

更準确的說,是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不知道從哪裏施加下來的壓力讓他睜不開眼,靈魂被抽出身體,壓縮成一團。看不見、聽不見、摸不到,呼吸在這裏好像也不存在。

這是什麽情況?男主角觸犯了世界最大的禁忌,愛上了不該愛上的人。世界因此震怒,決定給他一些懲罰?

顧裴然沒有時間去思考很多,這仿佛回到天地初開前的虛無感只持續短短一瞬,一切又瞬間舒張,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身體裏。

顧裴然睜開眼,面前卻不是家裏的餐桌,而是公司裏的辦公桌。

他正坐在辦公桌前,面前是成山的文件。

他翻開一本。裏面是熟悉的內容,是他早就處理過的。

辦公室的指針還沒走向九點。在路堯出現前,他每天都會加班到這個時間。

心中産生一個猜測,他打開手機,查看現在的時間。

時間是……他與路堯相遇的那天。

砰砰。心髒有力地跳動了兩下。

顧不上加班到九點的傳統,甚至顧不上穿上外套,顧裴然握着手機奪門而出。

他沖到樓下,屏着呼吸飛快地在門前用視線搜尋,試圖找到那個下一秒會沖過來攔住他的人。

沒有,打樓下沒有任何人。

他又往前走了幾步,走到那一次被攔住的站位。

沒有人。

沒有人沖出來和他攀親戚,沒有人冒出來自稱是他父親,更沒有人拿着一個神奇的小本本,用幾個字打破他的世界觀。

什麽都沒有了。

這裏是沒有路堯的世界。

冷風吹過,穿過顧裴然的胸膛。那裏已經缺少了什麽東西,什麽被路堯占滿了的東西。

他像行屍走肉一樣麻木地回到家。家也是沒有路堯的家,明明燈光都是溫暖的黃色,氛圍卻無比陰冷。

客房是空的,沒有鋪上床單和被褥,也沒有人住在這裏。

沒有路堯,沒有六個褶兒,沒有布老虎。

一切回歸到神降臨之前,回到它本來的樣子。

顧裴然麻木在桌邊坐下,坐在路堯習慣坐的那個位置。

仿佛這裏還殘留着些他存在過的痕跡似的。

……

可能是跑的有點猛,路堯進門時猝不及防地被門檻絆了下,右腳一軟,沖着空氣來了個單膝跪地。

咚。

門口傳來硬物撞擊的聲音,顧裴然擡眼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

是地板膨脹的聲音吧。顧裴然收回視線。

他居然有一秒鐘覺得是路堯回來了。

路堯扶着門框站起來,揉揉鈍痛的膝蓋,哎呦唉地叫喚了兩聲。

剛一擡頭,就被看到的東西吓得差點再栽個跟頭。

出租屋的桌子前坐着一個人,半透明的身體像是一個幽靈。他正扭頭看向自己的方向,好像與自己對視。

臉龐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卻也已經足夠讓路堯感到熟悉。

路堯僵硬了身子,不可思議地看着他。

對視只持續了短短幾秒,顧裴然就收回視線,表情毫無波動。

看不到我?路堯飛速靠近他,視線掃過他整張臉,不放過一點細節。

确實是顧裴然,雖然身子模糊得像蒙着霧的玻璃,不過确實是他。

他看起來很疲憊,像無家可歸的狗一樣失魂落魄地坐在這裏。

“顧裴然?”路堯伸手在他臉前晃晃“看得到我嗎?聽不到我說話嗎?”

“嗡嗡。”

顧裴然的耳朵捕捉到空氣中一些細微的震動,他皺眉,側耳努力找尋聲音的來源。

聲音消失了,随之而來的是臉上一點點騷癢。

顧裴然條件反射地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掌心空蕩蕩,什麽也沒摸到。

怪事。他摩挲着掌心。

屋裏有蟲子?

不知道被誤會成蟲子了的路堯正看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剛剛從顧裴然臉上穿過去了。

再試一次。路堯活動活動肩膀,用盡力氣,掄圓了胳膊對着顧裴然的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呼——手掌裹着風從顧裴然身體裏無阻地穿過。

路堯這裏再次失敗,顧裴然那邊卻感受到更明顯的異樣。這次不是騷癢,是微微的疼痛。

“路堯?”他顧不上疼痛,只覺得驚喜,目光在屋內搜尋“是你嗎?”

“唉……”路堯捏捏因為力度過大而發痛的肩,雖然疼但也算是值得。顧裴然這次反應大了些,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嘴巴……路堯的目光定在顧裴然的唇上。

昨天顧裴然給了他的替身一個吻,說是什麽告別吻……想起那段描述,路堯心裏冒出一股無名火。

自己每天圍在他身邊,最後被親的怎麽是替身。路堯不服氣,他伸頭,鼻尖對準顧裴然的鼻尖,嘴點上顧裴然的唇。

只有替身親到了,不爽,我也要爽一下。

……怎麽是熱的。

本來帶着一點‘他看不到我’的僥幸的路堯愣住了。

顧裴然也愣住了。

嘴唇忽然感受到一絲溫度,這溫度蕩漾開來,游過全身,四周的景色飛速變化,像是舞臺劇切換了幕布,眨眼間就來到了另一個場景

一個小小的房間,不如他的複試寬敞明亮,牆上也沒有精美的牆紙,甚至還有些掉皮,空氣中有塵土的氣息,一點都不精致……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面前站着一個人。

那人親着他,讓他只能看到一點頭頂與眉眼,身上有淡淡的柑橘氣息……顧裴然想起來上次撿到的路堯哪裏不對勁了:他身上沒有讓人安心的氣味。

眼前這個人無疑是真正的路堯,與他共同度過短暫時光的路堯。

他來到了他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風吹在臉上,帶着一絲冰涼,讓他的發梢微微顫動。

目光中,眼前的直起身,擡手,朝他胸口狠狠地來了一拳。

痛,實實在在的痛。路堯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打得顧裴然往後退了兩步。

“我…”顧裴然摸着作痛的胸口,怔愣地看着眼前人,還未回過神來。

“你什麽你。”路堯再次舉起拳頭,搶在顧裴然反應過來之前又是一記重拳。

“你害慘我了,你賠我眼淚,你賠我工作,還有我的初吻!”

他邊捶邊哭,邊哭邊笑。

“你賠我啊!”

顧裴然承受着路堯的拳頭,他覺得…

他又活過來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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