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第 2 章
“那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池宴見到她那麽晚還站在院中,清冷的眉眼間泛起一絲不虞。
似在埋怨,又似不喜她的行為。
手指頭緊張的搓着的許知微垂下頭,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脖子,克制着快要躍腔而出的歡喜,咬着唇問,“夫君可食過。”
池宴不知想到什麽,避開她的目光,抿了抿唇,“抱歉。”
是他答應了今晚上回來吃飯,又中途失約,理應道歉。
“夫君和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許知微早就清楚他不愛她,也知道他是為履行父輩承諾才娶的她,更清楚就連這一場并不平等的姻緣都是她強求而來的。
雖清楚,也仍是心存了一絲奢望,才會為他的一聲聲歉意而失落。
進了屋內的池宴解開外裳挂在木施上,對上她茫然地眸光,說,“今天是雙號。”
随後進來的許知微想起來了,臉頰迅速燒紅起來,嬌豔得似打翻了一盒胭脂扣灑在白綢面上。
雙號是二人同房的日子。
成親那日,他對自己說過他的需求會比較頻繁,那時的她懵懵懂懂尚不知其意,只因為能和喜歡的人共許白頭約而滿心竊喜,像揣了滿懷的小兔子欲跳出來。
之後每月的雙號便是兩人同房的日子,只是…………
當池宴分開她腿的那一刻,許知微竟開始了走神。
因為她從來沒有能從一個人身上看到古板和能幹,克制三種特質完美融合在一起。
說他能幹,因為每一次都能弄得她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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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板是成婚三年多了,在床上也才只會用一個姿勢。
克制是每次他就算在想要,也不會超過兩次。
許知微清楚夫君不喜歡自己發出聲音,可即便她咬着唇也壓不住每次都要溢到嘴邊的貓吟聲。
她以為自己能忍着不發出聲音的,但随着他力氣的加深,她也像極了在大海中随波逐流的一葉小舟,尋不到靠岸的方向,只能用指甲抓住他看似清瘦,實際并不文弱的後背才不至于淹沒于汪洋大海中。
好不容易等他終于停下鞭撻後,已是嬌花不堪折的許知微趴在他胸口,在感受到他準備卷土重來時,咬着朱唇,忍着巨大的羞赧和他清冷幽暗的眸子對上,“夫君,你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
即使在宋眠口中聽到了答案,她仍是想要從他嘴裏在聽一遍。
就當,是為了讓自己求個心安,因為她信不過別人,唯信他。
玉冠攏下,墨發垂落兩側,淡化去了白日間疏離冷漠感的男人眸光幽深,偏低沉的聲音暗啞又撩人,“林姑娘在忻州時曾救過我,我為報答她的恩情,便好心帶她一程。”
“所以夫君為了報恩才會帶上她的。”一瞬間,許知微那顆從知道夫君帶回來一個姑娘而局促得惶恐不安的心終是落回了實地,随後又從根處彌漫出密密麻麻的甜。
有月光從半攏的湖水藍帷紗裏灑進來,也讓許知微看見了男人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以及從鬓角處滾落而下的汗珠。
她一直知道夫君生得極好看,本該是多情的狹長瑞鳳眼,偏生在他的臉上只剩下清冷的疏離。
許知微又想到宋眠說的遇刺一事,忍不住又問,“你的傷………”
這一次還沒等她把話說出來,一個并不算是溫柔的吻落了下來,也堵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他很少吻她,即使是在兩人抵死相纏的那一刻,少有的幾次也是因她從唇縫裏關不住的支離破碎。
月光被烏雲遮住,也遮住了粉融香暖濕玉山。
許知微醒來時,床邊已然空了,若非身上還有些不适,恐都以為昨夜只是一場夢。
候在屋外的明月聽到響動,在門後輕喚一聲,“夫人,你醒了嗎?”
得到回應,端着溫水的明月才打簾進來伺候她梳洗。
“姑爺呢?”接過水後的許知微習慣性的問起枕邊人,即使他從不在自己屋裏過夜。
“姑爺今日一早就去戶部了。”明月揶揄的調侃道,“姑爺出門前還囑咐了我們不要打擾夫人,還說了讓夫人今日不必在去請安。”
“要奴婢說,雖然姑爺看起來冷冷清清得似不近人情了些,但對夫人是真心實意的好。”特別是小別勝新婚,昨晚上的動靜連她一個未許人的丫鬟聽見了都覺耳熱。
許知微想到昨晚上的纏綿,他附在耳邊低低地喘息聲,一張瓷白小臉瞬間染上胭脂雲緋。
其實他心裏也有些喜歡她的吧,否則昨晚上也不會和她解釋那位姑娘的來歷。
他雖說了讓自己今日不必去請安,但她仍是要去的。
池家人口不多,池宴是家中長子,現任從三品大理寺卿,底下還有一個胞弟和一個胞妹,以及幾位庶出弟妹。
胞弟池淵現在戶部領了個閑職,每日找雞逗狗不亦樂乎。
小妹池柔芙早年同伯侯家定了親,只待來年開春後出嫁。
等她來到松福院,還沒走近就聽到了從t裏面傳出來的歡聲笑語,原本要邁進去的腳忽然停了下來,也從大開的門裏瞧見了一個正背對着她的粉裙姑娘。
對比于昨日來府上做客的姑娘,她對于池家來說,貌似才更像是一個外人。
最先注意到她的池柔芙斂下笑容,不鹹不淡地說,“嫂子來了。”
“嗯,我來給母親請安。”斂下心緒恍惚的許知微對上小姑子的厭惡仍是溫溫柔柔的笑着。
也讓池柔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樣憋屈,也對她更看不上眼。
正坐在池夫人旁的姑娘起身盈盈一笑,“許姑娘你好,我叫林淼思。”
随着林淼思的轉身,許知微也瞧清了她的模樣。
算不上頂級的美貌,可那鮮活的眉眼,嬌俏的神态已足夠迷人。
那是一種完全和上京城貴女們循規蹈矩的不同的美,特別是那一雙杏眼狡黠靈動,總令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
許知微聽她喊自己“許姑娘”而非“少夫人”“嫂子”時,而羞恥地捏緊了手指。
她不知道這位林姑娘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但,就算她配不上池宴,也不需要她一個外人如此直白的嘲諷起他們的不相配。
“大嫂,你沒看見林姐姐和你說話嗎,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連半點兒禮數都不懂。”端起汝窯荷花燙金茶盞的池柔芙翻了個白眼,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位大嫂的不喜。
大哥年紀輕輕就位居四品京官,日後還會官拜首輔,即使是公主下嫁都堪配,偏生娶了許知微這麽個落魄六品官的女兒。
當初祖父仙去時說出池家曾同許家定有一門親事,他們就打算讓一個庶出的配六品小官之女都算許家高攀了,誰知道許家竟是個胃口大的白眼狼,盯上誰不好,偏生盯上了她大哥!
大哥也是愚孝,居然真娶了那愛慕虛榮的許知微,害得她那段時間連出門都遭嘲笑有那麽個出身低微的嫂子。
池夫人雖不像其她婆婆會立規矩磋磨人,但也不曾将她當成池家人看待,冷漠得排外,而許知微就是外。
“行了,沒什麽事就下去吧,馬上就要到各大鋪子對賬的日子了,與其有空在外面閑晃不如早點去對賬。”池夫人冷漠的乜上她一眼,雖沒有池柔芙表現得那麽明顯,也是直接把不喜擺了出來。
許知微想要說的話也跟着囫囵吞棗的往回咽,俯身行禮,“兒媳告退。”
随着她一走,松福院裏因她到來而消失的笑聲再度響起,就連院邊栽的一株石榴樹都抖了抖花瓣。
“老夫人也太過分了一點吧,還有那個林姑娘怎麽說話的。”走出松福院後,明月立馬為自家夫人抱不平,認為池家上下都在欺負夫人。
就連那個過幾天的對賬,哪一個不是由旁人在輔助,或者是慢慢上手,結果她們池家倒好,以前日防夜防生怕被夫人沾染上半點管家的權力,現如今賬面上出現問題了,就想着拉夫人來頂罪。
還真是好的美的都給她們占了。
許知微柔聲安撫,“婆婆只是性子冷清些罷了,平日裏又沒有磋磨我去立規矩,對比于其它家的婆婆已經很好了。”
“哼,也就夫人你心善。”明月看着自從嫁入池家就變成軟包子,任誰都能欺負上一腳的小姐,真心為她感到不值。
主仆二人說話間,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腳步聲。
“許姑…嫂子,你等一下。”
聽到聲音的許知微轉過頭,正對上突然小跑過來的林淼思。
京城貴女走路講究一個輕盈飄逸,挺拔端莊,發間步搖不動不晃,少見如她這樣跑得裙擺飛揚,步搖叮當作響的女子。
林淼思見自己終于追上了,兩只手搭在膝蓋上大聲喘着氣,等緩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滿是歉意道,“嫂子,我剛才不知道你是池大哥的夫人,我為剛才說的話向你道歉好不好。”
許知微并沒有說原諒不原諒,只是問她,“我想知道,為什麽林姑娘要叫我許姑娘?”
她不信池宴會對外宣稱他未娶妻,也不信這位姑娘沒有聽過池宴已娶妻。
既知道,那她又是存了什麽心思要喊自己許姑娘?
林淼思眼圈一紅地垂下頭,兩只手揉搓着袖口處的花紋,怯怯不安的咬了咬唇,“主要是池大哥那麽溫柔好看又才華橫溢的一個人,我想象不到他會娶什麽樣的夫人,也沒有想到他會成親那麽早,所以我在見到嫂子的時候才會跟着腦一抽的喊出許姑娘。”
“但我并沒有惡意,就連那句話我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出來了,還望嫂子原諒我年紀小不懂事。”
“所以。”許知微壓下心底冒出的異樣,忽然覺得嗓子發堵得厲害,“林姑娘見到我很失望,是認為我配不上你心裏的池大哥。”
“沒有沒有。”林淼思搖頭否認,連頭上戴着的步搖都快要甩出了殘影,“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主要是我沒有想到嫂子會是那麽一個安靜的大家閨秀。”
說她是安靜的大家閨秀,倒不如更像是被池家邊緣化的游魂。
許知微不在想聽她的解釋,轉而問起,“林姑娘是哪裏人。”
“池大哥沒有和你說嗎。”瞪大着眼睛的林淼思說完就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嬌俏地吐了吐舌。
“我怎麽忘了池大哥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不過我還以為池大哥肯定會和你說的,畢竟你是他的夫人。”
“夫人”許知微唇舌觸碰間細細咀嚼着全是苦澀的兩個字,自己确實是他的夫人,只是除了正妻該有的體面以外,她什麽都沒有。
既沒有丈夫的疼愛,婆家人的重視,更沒有一個傍身的孩子。
“他昨晚上太累了,我也沒有多問。” 昨晚上她想要問他遇到的危險,三個月來所發生的事,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他以不耐煩的吻封堵住了所有。
以至于現在,許知微都不清楚,池宴是喜歡她,還是缺一個合心意的暖床人?
有風吹來,帶着驅趕炎熱的飒飒涼風,也帶了滿池的荷花清香。
許知微回到書房,發現屋內不在同之前悶熱得像一個蒸爐,而是沁着絲絲縷縷的清涼。
來到放置冰塊的冰桶旁,裏面正放着一整塊完整的冰。
或許,他心裏該是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