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03章 第 3 章

許知微正攤開賬本,棠梨帶笑的聲音随着薄薄的一層門扉穿透了進來。

“夫人,許府給你來了信。”

已經許久沒有收到家中來信的許知微聽到家中來信,杏仁眼微彎漾出層層笑意。

不久前母親來信說大哥要下場今年的鄉試,想來是大哥中了,特意寫信來給自己報喜。

打開用蠟印封口的紙封,只是匆匆一覽,許知微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紅潤的臉頰被慘白一寸寸吞噬。

信是三天前寄出的,說明到她手上已經耽誤了整整三日,想到信上內容的許知微手腳發軟得不在敢耽誤的把信折疊後就匆匆跑去找池宴。

因為她能想到幫自己的人,只有池宴,也只有池宴。

等她來到清竹園,才想起來他今日得入宮述職,可是大哥的事情又等不及了。

許知微只能病急亂投醫地問道,“你可知道爺什麽時候回來嗎?”

“這個,奴才不知道。”青書笑得憨厚地撓了撓頭,“夫人不如進書房裏等吧,想來爺很快就會回來了。”

“爺昨日已經進宮述職過了,陛下特意給爺放了三日假期,今日爺出門也只是到衙門點個卯就回來。”

許知微聽他那麽一說,心也變得不那麽急了,唯有目光時不時往外張望。

只是這所謂的很快,竟讓她一等,等到了暮色沉沉,倦鳥歸林的傍晚。

就在許知微以為他今晚上不會回來時,她聽到了從院裏傳來的說話聲,對方不知說了什麽逗趣的話,惹得夫君輕笑了一聲。

即使她沒有看見,也能猜到此時夫君的嘴角正淡淡地往上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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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過十字海棠窗棂,斑駁的落在許知微的身上時,她忽然覺得冷,全身都冷得厲害,更多的是羨慕,以及淡淡地嫉妒。

夫君向來少言,以至于每一次和他說話時,她都會自動把要說的話提煉簡潔,生怕自己話多了會惹他厭煩。

只是夫君今日無需上值,又為何會同林姑娘一道回來,他們是,今天一整日都待在一起嗎?

這個假設一出,許知微的鼻腔驀然發酸,喉嚨像被一塊抹布給堵得難受。

青書見爺回來了,忙将今日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說出來,臨了又說,“夫人在書房裏等了爺一天,奴才覺得夫人應是有事。”

池宴聽到她在書房等了他一天後,眉頭一皺,腳步加快的推開書房門。

屋內漆黑一片,只隐約看見個人形站在一旁,語帶責怪,“為何不點燈。”

又說,“若是有急事尋我,可直接派小厮來尋 ”

随着蠟燭點亮的瞬間,林淼思嬌嬌甜甜地聲音随之響起,“嫂子,你怎麽在這t裏呀,是來找池大哥的嗎。”

驟然遇到光亮,刺得眼睛生疼的許知微下意識伸手遮光。

她的手剛擡起,一道高大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也遮住了讓她略顯不适的光線 。

男人身上熏的香随之萦繞于她鼻尖。

他身上所用的香并非是清冷靜谧的雪松香,也非壁立孤峰倚長硯,共凝沉水得頑蒼的沉香,而是清冽中帶着一絲微苦,如雨後竹林的氣息,清冷又深沉。

此時的許知微完全忘了要說的話,心湖亦為這個擋住刺眼光線的男人而翻滾。

林淼思的聲音則繼續傳來,“我剛才同池大哥說了一件趣事,我想嫂子應該也會感興趣,一個弟弟仗着自己的親姐姐嫁入高門後就打着姐夫的名號在外胡作非為,還因為一個花魁同人大打出手,結果沒有想到被他失手打死的那個人會是個世子,那弟弟就害怕得立馬寫信向姐姐姐夫求救,要我說,那姐姐也是個蠢的。”

“自己的弟弟難道自己不知道是個什麽德行嗎,那女人得了來信後當即死皮賴臉的求自己男人幫忙,男人雖是高官但也不是那種徇私枉法的官,對于小舅子犯錯也是怒其不争,女人認為男人不幫自己,開始在家中大哭大鬧,還蠢得用和離來威脅男人,就為了救下那個吃喝嫖賭的弟弟。”林淼思說到這裏,忽然頓住話頭,勾起嘴角,笑盈盈地問,“嫂子可知道那蠢女人後面的下場嗎。”

心尖驟然發顫的許知微對上少女飽含揶揄笑意的一雙眼睛,她好像是通過這個故事在點她?又擔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随後輕咬下唇,“我不知道。”

“那蠢女人最後的下場當然是被休棄回家啦,誰家高門主母會娶一個拎不清還倒貼娘家的外人,何況那女人本身就是德不配位的高嫁。”林淼思目光直勾勾的落在許知微身上,忽而嗤笑一聲。

“嫂子是不是也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趣,要我說那也是對方活該,那女人本就是走了狗屎運高嫁,既然嫁了人就應該和娘家斷了根,一心一意伺候起公婆男人才對,怎麽還胳膊往外拽。”

在她眼睛逐漸适應光亮後,池宴才開口問道,“夫人來找我,可是有事 ”

掌心沁出一層薄汗的許知微恍惚間聽到自己問他,“夫君如何評價那位女子。”

“愚不可及。”

一句愚不可及直接讓許知微想要求情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她發現如今的自己和林淼思話裏的那個女人沒有任何區別。

不,她或許還不及那個女人,因為她很确定,她的夫君并不愛她。

“嫂子,你找池大哥是有什麽事啊,不妨讓我也聽聽。”

“沒,沒什麽。”這一刻的許知微竟是不敢在開口,更不敢擡頭。

可是她除了池宴,不知道還能找誰幫忙。

她高嫁入池家,所有人都認為她定然風光無限,可是內裏的苦只有她自己咽下去,甚至都找不到她人傾訴,否則就會被人認為她在無病呻吟,身在福中不知福。

“很晚了,我先回去了,夫君也早點休息。”這一聲落下,竟帶着落荒而逃的狼狽。

可是等回到落梅院後,許知微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大哥并非是林淼思話裏的那個弟弟,她也并非是那個姐姐。

她準備往回折返的,又膽怯地縮回了腳。

她前面才說了沒事,現在又去求他,他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個反複無常的人。

要不,明日在去找他吧?

可是大哥的事情已經拖了好些天,要是在不處理。

就在許知微咬着唇,站在原地猶豫不決時,那想着要不要去打擾的人正踏着滿地的細碎月光從長廊的另一邊走來。

長得好看的人,似乎連月色都對他格外溫柔。

随着他的出現,大腦變得一片空白的許知微看着今晚上本不該出現的男人,愣怔得一時忘了反應,更忘了自己想說的話。

因為除了雙日,他根本不會踏進落梅院半步,即使是雙日,他也從未過夜。

雙手負後的池宴從廊上看她,一雙冷冷清清的眼讓人生不出半分旖旎之情,有的只是即将到來的審判。

就在許知微掐着掌心,忍着喉間不适要說出大哥的事時,他已詞簡意駭的說出了她最關心的事,“你大哥的事,你不用擔心。”

他離開前,又給她扔了一束能絢爛得照亮她整個灰暗天空的煙花。

“明日禮部尚書過五十大壽,你随我一起去。”

這是自成婚後,他第一次主動帶她赴宴,如何讓她不驚,不喜,不樂。

待他的背影逐漸被暗色所吞噬,不知想到了什麽的許知微揚起唇角,提起過長的裙擺追了上去,仰着頭,問,“夫君,你信我大哥是無辜,對嗎。”

清冷的月夜裏,身姿單薄的小娘子站在婆娑竹林旁,滿心期待着郎君的回頭。

聽到身後腳步聲的池宴并未回頭,甚至都不曾回答。

也讓許知微那顆,因他明日要帶自己赴宴而欣喜若狂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更懊悔得不行。

她怎麽又忘了他的喜好,不喜別人過問他的事。

原先走遠的宋眠突然打着燈籠小跑過來,将燈籠遞過去,笑道,“很晚了,夫人回去後早點休息吧,爺心裏是在意夫人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大舅子的事忙活到那麽晚才回來。”

所以,他今天出去一整天,不是在陪林姑娘。

一瞬間,許知微那顆因羨慕林淼思而變得酸澀的心像是被浸泡入溫暖的泉水中,暖意流入到四肢百骸驅散了在書房裏的滿身寒氣。

垂下頭瞧着手邊的燈籠,暖黃的光暈照出她上揚的唇角。

因着第二日要和他去參加禮部尚書的壽宴,還是第一次和他公開出現在一個場合的許知微天都未亮便起來梳妝打扮。

打開衣櫃,從裏面翻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試。

府上每個季度都會遣繡娘上府,可是那麽多年來,她的衣服也僅有幾件,還是從家中帶來的,以至于她對挑出來的幾件衣服泛起了難。

赩熾藤花長裙會不會太豔了,顯得喧賓奪主。

白色過于素雅,并不适合出現在壽宴上。

她最中意的是那件丁香色散花錦裙,可惜她如今穿來卻顯得小了,最後只是選了件水月色琵琶袖上衫,丁香色折花長裙。

衣服選好後,為了搭配服飾,許知微又選了支素雅的白玉玲蘭簪,水滴白玉耳墜。

一通打扮後又發現鏡中的自己唇色偏淡,又打開胭脂盒,用尾指蘸取一點抹于紅唇上,整個人的氣色也随之提了上來。

那麽一番打扮下來,才發現快到了約定的時間,許知微擔心他等急了,連忙往大門外走去。

來到大門後,發現他果然等了多時。

只是在等的人,并非他一人。

穿着桃紅色襦裙,嬌俏得像枝頭桃花的林淼思笑得明媚的向她招手,“嫂子,你可終于打扮好了,你都不知道我和池大哥等了你多久。”

池宴在她開口之前,解釋道:“她今日随我們一起。”

這一刻的許知微忽然覺得昨晚上激動得睡不着的自己就像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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