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許知微重新把盒子放進櫃子裏後,才搖起屋裏的鈴铛讓棠梨進來伺候。

因為要去伺候婆婆用早膳,許知微早上都是吃了幾塊糕點疊下肚子後就趕去松福院,等伺候婆婆吃完早膳後在回院裏用。

雖說是能吃完在過去的,可婆婆必須得要自己一醒來就瞧見兒媳來到院裏請安,否則就認為兒媳對她不滿。

往日都是許知微第一個來的松福院,今日倒是有人比她先到了。

早到的是三弟妹王嫣然,其父為正四品武将,她的性子亦是爽郎潑辣,剛嫁入池家不到三月便懷有身孕,如今已是懷上了第二胎。

二爺同四爺是姨娘所出,四爺如今在外求學倒是尚未娶妻,二爺娶的夫人同她的名字一樣溫柔有禮,也是在入府後沒多久就誕下了一個姐兒。

如今府上未生養的人,也僅有她一人。

以至于許知微總是會想,要是她身邊也能有一兒半女伴身,婆婆是否就不會對她那麽厭惡,夫君和她之間也能有更多的交流。

正在逗弄着榮哥兒的王嫣然瞧見了她,随口喊了聲,“大嫂來了。”

“嗯,榮哥兒長得越來越俊俏了。”許知微含笑着誇了一句。

王嫣然自然是樂意聽別人誇自家榮哥兒的話,可當誇的人是許知微時,就陰陽怪氣起來,“男孩子生得俊俏有什麽用,還是得要聰明才對,最好是能有大哥的半分聰明就好了,我這個當娘的也就不用擔心了。”

“大嫂,你來了。”二弟媳江令舒因為娟姐兒前些日病了,便沒有抱來松福院。

“嗯,我來給母親請安。”許知微在這位三弟媳剛入府的時候,覺得她說話溫柔斯文,為人和善,想來自己應該能和她處好妯娌關系,她也能在府裏找一個和自己說話的人。

三弟媳一開始确實和她聊得來,可是随着相處久了,她發現三弟妹不過是表面上同她交好,實際上是貶低自己擡高她身價,好從打壓自己中獲得某種快感。

每次來自己院子更是連吃帶拿,她以為每個房的嚼用不一樣,便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她不能容忍的是到了後面,每次說的話題也多是圍繞在她屋子裏頭的那些瑣事,還旁擊側敲的着讓自己去找夫君,為她家二爺開個後門,調個好的官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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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心實意是想要同她處好妯娌關系,對方卻是把她當成蠢傻的冤大頭。

久了,她也不在同三弟媳往來,只是平日裏遇到總會相互打個招呼的關系,維持着妯娌間的面子情罷了。

二弟媳王嫣然則是從沒入門前就讨厭她,只因她未出閣前也曾暗戀過池宴,更不甘心池宴最後會娶了她那麽一個沒有任何才氣,就連家世在洛陽城裏連平平都算不上的女人。

池夫人洗漱後走了出來,王嫣然抱着懷裏的榮哥兒笑着打趣,“母親你可終于起了,榮哥兒可是一直鬧着要祖母抱呢。”

池夫人接過榮哥兒,笑道:“來,榮哥兒讓祖母抱抱。”

如今一歲多的榮哥兒笑着張開手臂讓抱,更是惹得池夫人的心都軟成一團,一口一個乖孫的叫着。

完全被遺忘在一旁的許知微忍着心中酸澀,輕聲道,“母親,兒媳來給你請安。”

“嗯。”池夫人方才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臉上笑意不複,“用膳吧。”

池夫人吃飯講究一個細嚼慢咽,一頓飯往往要吃上半個時辰,有時候更久。

王嫣然生了池家第一個長孫,如今肚子裏頭還揣着一個,自然不用像她們一樣站着伺候婆婆用膳,而是坐下來一起吃。

許知微和江令舒則站在邊上伺候,等婆婆吃好後,端過茶水過來給婆婆漱完口才算結束。

池夫人接過香茗漱了一下嘴,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明日就是對賬的日子了,賬冊你可理清了。”

許知微深知不能說快了也不能說慢,只能挑了個棱模兩可的回答,“尚差一點疑惑還沒理清楚,不過今晚上就能理清了。”

王嫣然放下手邊的燕窩,狐貍眼上挑帶着笑,“大嫂要是實在不會管家,當初就不應該接下才對,否則出現問題了該怎t麽辦,我記得大嫂的出身不一定會教過管賬一類。”

“我雖不像弟妹出身好,也是自小随母親學了管賬,最淺顯的算術還是看得懂的。”許知微自從婆婆手中接過今年對賬的任務後,最少不了的就是王嫣然的陰陽怪氣,往年都是她和婆婆一起對賬,也一直認為這個家的中饋得應該由她來管才對。

耳邊的話刺兩句就罷了,畢竟不會真槍實彈的傷到她,許知微想到賬冊上還有幾處格外模糊的地方,待請安後便匆匆往落梅院走去。

才剛走出松福院不遠,追在後面的江令舒就叫住了她,“大嫂,你等一下。”

許知微只能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問,“弟妹喚我,可是有事。”

這還是自從鬧翻後,兩人第一次私底下交流。

伸手撫了撫發間石榴玉石簪子的江令舒揚起無害的笑,說,“大嫂,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為何羨慕?”要說羨慕,許知微應當是羨慕她的。

和丈夫恩愛有加,自己嫁進來沒多久就懷了身孕,哪裏如她在池府裏活得像個透明人。

許知微的話,像是給江令舒打開了傾述的話匣子,“大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位官職沒有大伯高算了,可往後院裏納的新人倒是一個不少,我又不像二嫂有娘家撐腰,我的性子又向來是那種不争不搶,挨了欺負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之前要不是有大嫂時常送些滋補的吃食到我院裏,我怕是連月子都坐不安穩。”

“所以?”許知微不認為她攔住自己只是為了說那麽一通無用的話。

江令舒臉頰泛起一抹羞澀的紅,支支吾吾地就是不開口,也讓許知微浮現一抹不好的預感。

因為她之前每一次要問自己拿什麽,都會先露出這副表情,然後等着自己主動開口問她,許知微掐了下掌心,嘴邊挂着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弟妹若是沒事,我先回去了,你知道的,明日就是各大鋪子掌櫃來對賬的日子,可不能出現任何一點兒錯。”

江令舒見她沒有像之前那樣主動開口問她,而是直接轉身要走,也顧不上矜持了,漲紅了臉,急慌慌地問道:“實不相瞞,我攔住大嫂,确實是有個問題想要向大嫂請教。”

許知微也不出聲,就等着她下文。

江令舒見她都不問自己是什麽原因,但話既已出口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就是,就是…大嫂可否教下我,你是用什麽辦法籠絡住大伯的心的。”

畢竟這種事實在難以羞恥,江令舒又是個臉皮薄的,說到最後已是紅透了薄臉皮。

這下子倒是換成許知微愕然了,因為她和池宴的關系只能說得上是相敬如賓,除了他新婚夜那日說的該有的體面之外,她什麽都沒有,更不像他們身邊還有一兒半女伴身。

江令舒的聲音則是繼續傳來,“大嫂你和大伯成婚已有三年了,大伯身邊不說沒有半個通房姨娘,就連外邊的花樓楚館都不曾逛過,按理說大嫂你的肚子那麽久了也沒有動作,換成其他男人肯定得要擡一房小妾進來開枝散葉,可是大伯的屋裏仍然只有大嫂你一個人,弟媳就想要問一下大嫂,你是用什麽辦法籠罩住大伯的心的,我知道夫妻之間有些事很私密,但我們是妯娌,所以還請大嫂能告訴我一下。”

許知微聽完後,直接氣得連指尖都在發顫。

她這是把自己當成什麽了!花樓裏用身體留住恩客的花娘不成!

“大嫂,我聽說一些小官之女從小就會學習房中術籠絡夫君的心,我知道大嫂肯定不會是那種人,哎呀,瞧我這張嘴在亂說什麽啊,大嫂你別生氣啊,那些話我也是聽別人瞎說的。”

胸腔氣得起伏不定的許知微冷聲打斷,“你說夠了嗎。”

江令舒瞥見她不虞的臉色,調笑道:“呀,大嫂我就是開個玩笑話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多少壞心,就是這張嘴有時候往往會不受控制了些。”

“我在這裏可以很明确的告訴你,你留不住自己夫君是你的問題,遇事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說完,許知微直接轉身離開。

她生怕自己在多停留一會兒,日後會連表面的妯娌關系都要維持不下。

江令舒對着她遠去的背影,氣得直扭帕子,對地淬了一聲,“不說就不說嗎,裝什麽清高啊,誰不知道大伯成婚多年不納妾是你善妒不給納和床上風sao。”

要不是這樣,憑什麽大伯那麽多年屋裏頭就許知微一個女人,不像她家那位喝點馬尿就想要擡一房小妾進門,弄得整個院子都烏煙瘴氣。

随着夜深,連一向吵鬧的花枝蟲鳴都難得安靜下來,整個世間跟着陷入了深睡。

起夜解手的棠梨見到還在亮着燈的屋內,以為是夫人忘了吹燈,遂敲了下門,小聲地問,“夫人,你睡了嗎?”

正埋首在一堆賬冊裏的許知微頭也沒擡,“我馬上就睡,你先去睡吧。”

困得不行的棠梨打了個哈欠,“那夫人你記得早點睡,要不然明日容易沒精神。”

直到棠梨的聲音消失,整個落梅院再次歸攏為一片寂靜。

随着燭臺上的蠟燭炸開一個火星時,許知微終于絕望的承認,這賬上不對。

她看着實際支出和賬面上的銀子相差中少了整整一千,相當于少了整個池府差不多一年的嚼用。

婆婆是不是知道賬有問題才會交給她的,目的是讓她用自己的嫁妝平,否則就會認定是她管家不利,要不然往年的賬都沒有問題,為什麽今年一到她手裏就出了問題。

一想到這個猜測,本就沒有多少睡意的許知微更覺後背生冷,兩只手緊緊扣住桌子邊緣才不至于讓自己滑下去。

明日就是對賬的日子了,要是她拿不出那一千兩,許知微猛地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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