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就在正堂裏的氣氛逐漸凝固得化不開時,一道嬌俏如春日枝頭春花的銀鈴般笑聲突兀地響起。

“好熱鬧啊,你們在聊什麽呀。”搖着一柄米色紗貼桃花烏木雕花柄團扇的林淼思一進來,就見到險些要摔倒的許知微,“嫂子,你的眼睛怎麽紅了,是誰給你委屈受了,你快說出來。”

“沒什麽。”前面險險躲過去的許知微咬着唇搖頭說無事,等重新站好後,目光不期然落在跟在後面走進來的池宴身上 心髒随之一緊。

他們一起來的?

是在路上碰到一起來的,還是這幾天他們都在一起。

許知微想要問他這幾天去哪裏了,想要問他在自己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去了哪裏。

察覺到她欲言又止的林淼思滿臉歉意的躲到池晏背後,臉頰泛起一抹嬌羞的紅意,更害羞得剁了剁腳,“嫂子,也都怪我第一次來洛陽t,池大哥說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外面才會帶我出去玩的,我要是早知道會讓你誤會了,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池大哥陪我。”

她說這句話時,語氣是炫耀,是得意的。

這一刻,許知微的心髒忽然彌漫起密密麻麻的酸澀,原來他消失的這幾天,竟是陪林淼思在外游玩,枉自己以為他是遇到了什麽棘手的案子才不曾歸家。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結果牙齒已經黏上了嘴唇,浸滿澀澀的酸意。

你看,他都沒有否認的事,她問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嗎?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何況他向來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

池夫人見老大回來了,厲聲道:“老大,你給我管管你的媳婦!簡直是要氣死我了。”

池宴的目光停留在眼圈泛紅的許知微臉上片刻,随後蹙起劍眉,問,“不知道她做了什麽,母親要生那麽大的氣。”

“呵,她做了什麽事她自己清楚,難道還要我這個當婆婆的說出來不成。”只要看見許知微那張故作柔弱無害的臉,池夫人就滿是憎惡,家裏頭那麽多庶子她瞧不上,居然死皮賴臉的纏上她自小寄予厚望的老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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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也是個愚孝的,祖父死了就死了,承諾人死如燈滅,非得上趕着守什麽諾,結果就娶回來那麽個糟心玩意,不但下不了蛋還善妒得不允許宴州納妾,早知道當年就不應該為了讨好婆婆把老大送到他們身邊養。

池宴的視線又一次落在許知微身上,問,“發生了什麽。”

棠梨見到姑爺回來,就像是等來了靠山,立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更義憤填庸的要為夫人抱不平的告狀,“姑爺你不知道,要不是你及時回來,二爺就要打夫人了,夫人只是說出了實話而已,二爺怎麽能那麽過分!”

許知微垂下眼睑,即使她什麽都不說,也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委屈。

在看見大哥回來的那一刻,池淌就害怕得兩條腿直打哆嗦,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也顧不上擦,白着嘴唇辯解道:“大哥,我剛才只是和大嫂開個玩笑而已,我沒有想到會吓到大嫂。”

池宴眼皮輕掀,帶着漫不經心的冷意,“哦,不知是什麽玩笑值得二弟親自動手的程度。”

“大哥,我真的就是開個玩笑。”此刻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池淌求助地望向許知微,連連賠笑,“大嫂,你快給大哥解釋一下,我剛才只是像和你開個玩笑,真的,我沒有什麽惡意,你可是我嫂子啊。”

又小聲嘀咕,“再說了我又沒有打到,那麽小氣做什麽。”

池宴冰冷的聲音再度傳來,“道歉。”

池淌吓得一個哆嗦,捏緊拳頭後,不情不願道:“大嫂,對不起。”

“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嗎。”

池淌對上大哥陰沉鋒利的眸子,雙膝一軟的跪在地上,咬了咬牙,擡手朝自己臉上扇去,雙眼通紅,“大嫂,都是我的錯,是我昨晚上喝多了酒現在還沒醒酒,我該死,我是混蛋,我不是人。”

“嫂子你要是不解氣,你就打回來,我保證不還手。”

“夠了,你難道要逼死你弟弟不成。”池夫人心疼壞了的拉起地上的池淌,“你弟弟他還小,他也都沒有打到許氏,你對你弟弟生什麽氣,要我說這一切都怪那個攪家精,要不是他,家裏怎麽會出現這種事。”

“許氏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夫人,是他的大嫂,長嫂如母,他忤逆不孝的打手打自己母親,母親你認為可對?”池宴冷笑,氣勢迫人,“縱容幼子,溺愛幼子偷挪家中銀錢,東窗事發後還想讓自己兒媳用嫁妝填補虧空,母親的行為可對?”

被大兒子眼神給吓得一個哆嗦的池夫人仍是不贊同的嘟哝起來,“一個外姓人,哪裏比得過你弟弟金貴,再說了我可不承認她是我們池家人,不也是沒有打倒,她矯情什麽,嫁入我們池家,那嫁妝自然也歸我們池家。”

池宴對她的歪理不置臧否,只是周身氣度更低了,“那按照母親所言,母親的嫁妝為什麽不拿出來給父親提點,為什麽不拿出來給二弟補上窟窿。”

眼見事态就要一發不可收拾的許知微上前面拉過池宴的袖口,對他輕輕搖頭,“好了,夫君不用說了,二弟也沒有打到我,現在也道歉了。”

他願意為自己出頭,許知微已經很感動了,又怎麽能強迫他和家裏人生了嫌隙。

況且她從嫁進池家時就知道婆婆不喜歡她,她以為這三年來自己盡心盡力的伺候着婆婆,婆婆總歸會對自己改觀的。

結果她忘了最重要的一點,讨厭你的人哪怕你對她在好,她也依舊讨厭你。

離開了正廳後,才發現今晨的雨沒有就此打住,反倒是越落越大了。

站在檐下等着棠梨去取傘回來的許知微正對着落雨走神時,一柄展開的水墨油紙傘在頭頂上展開。

“外面雨大,何不在屋裏等。”他的聲線很輕,配合着落雨霏霏,竟帶上了一絲淺淺的缱绻。

“雨不是很大。”許知微伸出手想要抓住往下飄落的雨絲,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抓不住。

就像她嫁進池家三年,以為只要自己做好妻子,兒媳的本分就會獲得他們的尊重一樣。

池宴看了她一眼,把傘往她那邊偏去,出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兩個人同撐一把傘,想要不被雨水淋濕,就得挨着對方近一點,在近一點。

先前還因為他和林淼思在外玩了三天的許知微在他為自己出頭的那一刻,便不受控制的心頭小鹿亂撞,如今和他共撐一把傘,更是滿心難以壓抑的小雀躍。

她好像很久沒有和他走在一起了,連原先讨厭的下雨天也在此刻變得明媚浪漫起來。

這一幕又讓她回想起年少時,每次遇到下雨天總為擔心弄髒了鞋子而苦惱,然後強硬的讓年少時的夫君背她,要是他不願意,那眼淚就跟打翻了的珍珠粒一樣往外蹦。

現在想想,她年少時的膽子是真的大。

咬着唇瓣的許知微在傘下擡頭,正好對上男人線條幹淨利索的下颌線,在往下是滾動的喉結,這一幕又同年少時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

讓她險些分不清,如今身邊的男人是年少的鄰家哥哥還是那位不茍言笑的夫君。

許知微臉頰微紅的垂下眼臉,盯着自己沾上了零星泥點子的牡丹色繡鞋看去,嗓音輕柔地問,“這個季節的牡丹很美吧。”

所以他們這三天獨處,是不是不只看了牡丹,還去看了他上一次說的荷花,他是不是還會親手送她一捧荷花,一束牡丹。

她一開始以為的獨屬于自己的偏愛,他是不是也會輕而易舉的給了另一個人?

“牡丹确實美,不分季節的美。”男人的聲線清冷得像玉珠打翻落在地上,濺起的琳琅玉碎,“今天的事,是我讓你受委屈了。”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道歉卻是讓許知微不知所措的垂下濃睫,手指緊張的揉搓着袖口,“做錯事情的不是夫君,夫君又何需對我道歉。”

“做錯事情的雖不是我,卻是我的家人,也是他們讓你實實在在的受了委屈。”池宴話頭頓住,繼而道,“我要是早點回來就好了。”

他的一句早點回來也将許知微想要說的話徹底堵住了,連牙齒也又一次□□涸的嘴唇黏住。

他說的早點回來,是指不會陪林淼思泛舟游湖嗎,還是公務上的繁忙。

雨越落越大了,許知微的心口也像這連綿不絕的雨勢,憋悶又沉重,像是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卻找不出能訴說的人。

又在想到如今的自己正和他同撐着一把傘,走過落花淋雨濕的鵝卵石小道上時,仍是希望時間能停留得久一點,在久一點。

回到落梅院後,棠梨才抱着傘跑回來,許是跑得過急,連衣擺都被濺起的水花打濕成團。

棠梨去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後才進屋裏伺候,對着今日沒有去前廳的明月眉飛色舞的說着先前的事,  “好在姑爺後面回來了,要不然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你都不知道姑爺讓二爺給夫人道歉的時候有多帥,姑爺都還沒動手,就吓得二爺跪在地上自己扇巴掌。”

“你沒有親眼看見,真的是太可惜了。”

“好了,不要說了。”許知微瞧着棠梨說了一遍不過瘾,又打算說第二遍時連忙制止,“這些話你在屋裏頭說一回就行了,要是被外人聽見了,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棠梨不在意的吐了吐舌,捧着臉頰滿是仰慕,“奴婢當然不敢在外面亂說,夫人你就不覺得姑爺剛才為你出氣的時候很帥嗎。”

把荷花瓣摘下來烘幹後,正準備用膠黏制成幹花的許知微也不否認那個時候的他确實是帥的,還給了自己滿滿的安全感。

她一開始以為池淌是他弟t弟,他肯定會站在胞弟那邊的,卻沒有想到他會選擇維護自己。

許知微黏着花瓣的指尖一滞,忽然想起。

今日是雙日,也是兩人同房的日子。

沐浴後的許知微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正坐在梳妝臺前,對鏡梳着落下的三千墨發,眼睛卻時不時往那緊閉的房門望去,并期待着下一秒那人會推門進來。

但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來池宴,倒是等來了婆婆院裏頭的劉嬷嬷,劉嬷嬷的身後還跟着兩個生得格外水靈又嬌俏的少女。

劉嬷嬷用鼻孔乜人,拿着高高在上命令的口吻,“昨兒個老祖宗前來托夢給夫人,說大少奶奶嫁進池家那麽多年了,肚子裏頭都沒有半個動靜,定是對佛祖心不誠所導致的,也就我們夫人心善,要是換成別家兒媳三年無所出,早就尋個由頭休了。”

想到自己嫁入池家三年,肚子都沒有半點兒動靜的許知微羞恥地垂下頭。

婆婆特意讓劉嬷嬷來敲打她,還用了讓她根本無法反駁的無子一事說事。

是,又想同之前一樣往夫君的院子裏塞人了嗎。

許知微的眼睛稍稍擡起後,落在跟在劉嬷嬷身後的兩個少女身上,烏發墨眸,膚色白皙,一妩媚一秀麗,均是時下男子喜歡的類型。

這些年來,不,應該是從她嫁入池家後,婆婆最樂衷做的事就是往夫君的院子裏塞人。

剎那間,指甲掐進掌心中的許知微連呼吸都急促了,更擔心,夫君要是收下了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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