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很快,劉嬷嬷的下一句話更是直接響起平地一聲驚雷。

“這兩位姑娘是夫人特意選來伺候大爺的,大少奶奶随意安排個地方給她們住下吧,也方便讓她們伺候好爺,盡早讓她們誕下爺的子嗣。”

攥緊了手的許知微不知道夫君是否會收下她們,她卻是不願和別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面露難色,“要不要收下她們,是夫君的事,我不能為夫君做主,即便是母親來問,我也是一樣的說法。”

劉嬷嬷被她拒絕的口吻弄得反應激怒,端着主子的架子啪地砸了手邊的茶杯,兇狠得突出兩顆碩大的眼球,“你是他夫人,為自家爺收下兩個姨娘不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嗎,別是你自個嫉妒不願給爺納妾吧,自個生不出,還不允許別人生了,大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會娶了你那麽個害他斷絕子孫的禍害!”

“當初在大爺說娶你的時候,我和夫人就應該拼命勸阻大爺才對,否則也不會讓你一個家世相貌皆平平無奇的女人進了池家大門。”

被罵得胸腔起伏的許知微咬着唇強忍着沒有哭出來,仍是倔強地重複着相同的話,“我說了,要不要收下她們,你們可以直接去問爺的意見,我是不會代爺做決定的。”

天底下沒有哪個當妻子的會喜歡為丈夫納妾,即使她生不出孩子也不想主動為夫君納妾。

或許自己真的如他們所說的那樣,是個善妒又小氣的女子。

劉嬷嬷雙手抱胸,全然不将她的拒絕放在眼裏,“行啊,夫人說了,要是大少奶奶你不能做主幫爺将翠蘭紅玫擡做姨娘,就到寺廟裏同佛祖戒齋忏悔,等大少奶奶什麽時候想通了一個當妻子的本分,就什麽時候回來,咱們池家可不養閑人。”

又招手吩咐身後的婆子,“還不進來幫大少奶奶收拾行李,好連夜将人送到山上向佛祖忏悔,說不定佛祖看在她心誠上就大發慈悲了一回。”

很快,兩個粗使丫鬟走了進來,粗魯的從她衣櫃裏把她的衣服扔在床上。

站在原地的許知微像是連尊嚴都被其肆意的扔在地上踐踏,對方遵循的又是婆婆的意見,她連一句拒絕的權力都沒有,唯有啞着嗓子問,“一定要讓我連夜去寺廟祈福,不能換為明天嗎,現在外面還下着雨。”

劉嬷嬷眉頭冷豎,嗓音尖銳着拔高,“這是夫人的意思,大少奶奶可是有意見,讓你幫爺将翠蘭紅玫擡做姨娘你不願意,讓你去寺廟祈福你也不願意,老奴倒是想要問大少奶奶一句,你究竟是對夫人有意見,還是對池家有意見!”

被罵得滿臉羞恥通紅的許知微垂下頭,“我自然不敢。”

“既然不敢,還不趕緊收拾東西,要不然讓夫人知道了,還以為大少奶奶對夫人有意見呢。”劉嬷嬷又嘀咕地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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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掐得掌心滿是青月痕的許知微聽她提起夫君,像是尋到了一絲底氣,“你們連夜要我到寺廟祈福一事,爺可知道。”

那麽晚了,本來走山路就危險,何況外面還下雨,夫君肯定不會同意的。

劉嬷嬷眼底劃過一抹異色,随即拔高着音量罵道:“這件事爺當然知道,說來這件事還是爺主動提起的,要不是因為你這個攪家精,二爺怎麽會同大爺生分!當婆婆的主動要你拿出嫁妝來填,你就應該感恩戴德的麻溜着補上,還找什麽兇手,瞧吧,終于讓大爺看清了你這女人小肚雞腸的本性。”

一句他主動提起的,徹底讓許知微連質問的勇氣都沒了,就連反駁的那口兒心氣也像是随之散了。

或許換成年少時的她是敢的,但現在的夫君已不是年少時的鄰家哥哥,自己也非年少時的小姑娘。

更不确定,現在的自己在他的心裏占着怎樣的一個位置,又是怎樣的一個人。

外面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得像天空被人用竹竿捅破了一個洞,否則怎會下個沒完沒了的惹人厭煩。

棠梨拉上車窗,氣得直錘桌,“夫人,你為什麽真的要出來啊,這個時候去寺廟裏祈福,落在那人眼裏就是小姐你怕了她,還是在下雨天的晚上,路上都不知道有多危險。”

“我只是想要出來透透氣,和旁人無關。”靠着車廂,靜靜聆聽着窗外落雨靡靡的許知微只覺得,連自己的呼吸都要變得不暢了。

她走了,池宴會不會就收下了那兩個姑娘當姨娘。

就連讓她去寺廟祈福,明着是要她去祈福,實際上是嫌她在府上礙了事。

是不是等一切都瓜熟蒂落後,才會勉為其難的把她接回來?

她去的寺廟是玉泉寺。

玉泉寺是京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個寺廟,它雖比不上大相國寺的香火旺盛,也是香客不斷,只因玉泉寺無論是求姻緣還是求子都格外靈驗。

她們是連夜冒雨而來的,住持便好心的安排了一處小院。

居住的廂房很小,小到裏面只能容納下一張床,一個櫃子還有一張桌子。

四四方方的地,一眼就能望到頭,如同她無望的滿腔歡喜。

棠梨把包裹放下,拿起一旁的抹布,“夫人你先坐着休息一下,奴婢打掃一下屋子。”

“不用,你們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把人送走後的許知微像是卸了全身的力氣般躺在床上。

人是困倦的,眼睛卻是合不上半分。

聽着外面的落雨聲,睜眼直到天明。

随着天亮了,淅淅瀝瀝下了一天一夜的雨也終是雨停雲歇,拔開的雲層中有着陽光落下,潋滟晴方好山色。

靈魂像是脫離了疲憊的軀體,整個人如同飄着的許知微推開門走到院子。

下過雨後的院子濕漉漉的,人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就會腳底打滑,空氣卻是出乎意外的清新,仿佛連壓在心口的那口沉悶都要随着呼出口的濁氣散去。

寺廟的早飯很簡單,一碗白粥,一碟鹹菜和兩個饅頭。

許知微沒有多少胃口,只是用了半碗白粥就喝不下了。

吃完飯後,便決定在寺廟裏逛逛,否則一整日都待在狹小的房間裏,沒病也容易憋出病來。

“夫人,你瞧寺廟裏也種有荷花。”明月伸長着手想要去夠離她最近的一片荷葉,“長得還真不錯,等下正好摘點來給夫人熬荷葉粥喝,下火。”

“好。”

許知微來到前院那棵大得遮天蔽日,各個枝幹纏上姻緣帶的姻緣樹前。

那時剛新婚不久,她聽人說玉泉山求姻緣很靈驗,越是心誠之人,菩薩越會保護其姻緣美滿。

她那日并未乘坐馬車轎攆,而是一步一步的往上爬,只願菩薩能看在她心誠,保佑她和夫君長長久久,恩愛到白頭。

本來是要夫妻一起來才更顯誠心,但池宴實在忙碌,她隐晦地提過玉泉山香火靈驗一事,卻見他蹙起了劍眉,說信那些東西的人都是迷信,遇事不想着逃離困境反倒是急着求神拜佛,不是愚蠢又是什麽。

那時的自己是帶着滿心歡喜想要和他一起來的,沒成想會成了他口中愚蠢迷信中的一員,以至于她後面不敢在和他提起,也不敢說自己來過玉泉寺。

許知微剛斂下走遠的思緒,一條祈福帶忽然落下,正不偏不倚的砸在自個的腳邊,發出悶沉一聲。

許知微猶豫了片刻後,正決定撿起來,忽地刮來一陣風,t吹得挂在樹枝上的祈福帶嘩嘩作響,也讓她無意窺見了挂在樹枝高處的一條祈福帶。

那是一條嶄新的祈福帶,它挂得高高的,像所有過往的游人炫耀着它承載着怎樣恩愛的一對情人。

那條祈福帶并不起眼,起眼的是寫在上面的字。

“林淼思永遠永遠喜歡池大哥”

“宴亦是”

上面的字娟秀小巧,應是林淼思寫下,下面的字她卻在熟悉不過——

是池宴。

別人的字她興許認不出來,唯獨池宴的不會。

她年少時總寫不好字,是池宴拿着自己的草紙,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筆一筆的臨摹着他的順朱兒,春去冬來沒有一日落下,所以她的字跡同他有着七分相似。

這一刻,許知微的眼睛酸澀得厲害,喉嚨像卡住了一根魚刺般哽咽。

一個說着從不信鬼神之說,并将這些視為蠢笨的人,卻願意為了另一個女人做他以前最讨厭,并為之不屑的事。

也許不是他不信,只是沒有遇到那個能讓他破列的人。

“呀,夫人,你和爺的祈福帶怎麽掉下來啦,這可是不吉利的,得要趕緊挂上去才行。”明月的一聲驚呼,恰驚了幾只林中鳥。

許知微近乎麻木地低下頭,松開握着祈福帶的那只手,上面的字跡随着三年的風吹雨打已經變得褪色了,可那許知微三個字,仍是深深地,如同鋒利的針尖刺進了她的眼睛裏。

她手上拿着的祈福板上面寫着的正是她三年前親手挂上去——

只願同君共沐白頭,歲歲長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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