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第 33 章
喝了幾杯酒後的許父搖搖晃晃的站起來, 高興得紅光滿面,“佳婿,岳父敬你, 這一次要不是你幫忙, 我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長輩敬酒,晚輩又豈能坐着的池宴端起酒杯,挂着謙虛的笑意, “舉手之勞罷了, 何值得岳父挂在心上。”
醉了酒後的許父連連搖頭, “哪裏是舉手之勞, 分明是大功勞, 女婿你就別謙虛了。”
大哥許青川也站起來, 端起酒壺往他的杯裏滿上, “對啊,這一次要不是妹夫你幫忙, 我指定現在都還在監獄裏待着呢,哪裏能在這裏安生的坐着喝酒。”
池宴看着倒滿酒的杯盞, 指腹摩挲着溫潤的酒盞邊緣, 卻沒有要喝的意思,“只是一些小事,哪裏值得大哥和岳父如此,你們要是在這麽說,未免折煞我了。”
不理會幾個男人的許母舀了一碗鮮湯給許知微, 因着今日女兒和女婿一起回來,她連眼角的細紋都刻畫上了高興, “你父親平日裏很少喝酒,看來今天是真高興壞了。”
許母說着說着, 又嗔怪起來,“你也是,為何沒有在信上說宴州會和你一塊回來,這樣我們也能多準備幾道他愛吃的菜,哪裏像今晚上手忙腳亂的,還擔心準備的飯菜不合他口味。”
“他………”
許母像是猜到她要說什麽,忙打斷她的話,“你也別說他不挑,像知縣大人那樣的官的嘴巴都挑得不行,何況是女婿這樣的大官,你對待他的時候,也得要上點心才行,知道不。”
她猶豫了一下,又說,“要不,等下你告訴娘,宴州他在家裏喜歡吃什麽,喝什麽,我好讓廚房準備,不至于哪天準備了他不愛吃的菜,認為我們家怠慢了他該怎麽辦。”
握着湯勺的手指寸寸收緊的許知微看着眼前喋喋不休,三句不離池宴的母親,忽然可悲的發現,對比于自己的回來,爹娘大哥更明顯歡迎池宴這個做女婿的。
坐下來後的池宴見她都沒有吃多少,用筷子夾了一塊鹽水雞到她碗裏,“你不是一直想要吃王記的鹽水雞嗎,怎麽不多吃點。”
垂睫斂眉的許知微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可能是有點累了,所以沒有多少胃口。”
“要是累了,等下得要早點睡,知道嗎。”
喉嚨像被一口水給堵住的許知微悶悶地回了一個好,只是這頓她期待了很久的團圓飯,她惦記了很久的美食在這一刻都變得索然無味起來,就連周圍的聲音也在一點點的随之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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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成了這處熱鬧之地裏,唯一的一個外人。
吃完飯後,許知微都還沒來得及回房就被許母拉回了主院,說着母女之間許久未見的私房話。
坐在暖炕上的許母的笑從傍晚見到他們開始後,就沒有停過,“上次還得多虧了人家宴州,要不然你大哥還不知道該怎麽辦,說不定連好不容易得來的功名都要被剝奪了。”
提到那件事,許母如今仍是心有餘悸,更慶幸女兒嫁了那麽個有本事的姑爺。
許知微抽回被母親握住的手,有些奇怪,“娘,你不是說大哥是被人污蔑作弊的嗎,既然是被污蔑的,只要找出是誰陷害的就好,我想知縣大人肯定會給大哥一個公道的。”
要知道晉國對于科舉舞弊,污蔑他人舞弊的做法抓得很嚴,輕則剝奪官身,此生不允在入仕,重責流放仗斃,有時候一旦沾上,也會成為跟随一生的污點。
許母臉上笑容一僵,讪笑道,“這件事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要是真的有那麽簡單,我和你爹也不至于到處求人。”
“那麽最後有找到是誰陷害的大哥了嗎。”在許知微的認知裏,既然大哥是被陷害的,那背後之人怎麽也得要将其繩之以法才行,要不然他一次陷害大哥不成,又陷害第二次該怎麽辦。
要知道躲在暗處的小人,往往是最危險的,因為誰都不知道他下一次會在什麽時候動手。
許母像是擔心她會繼續追問下去,趕忙轉了話題,“好了,我們不說這件事了,都過去了的事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不知為何,許知微覺得母親話裏有話,又擔心是自己想多了。
許知微又想起大哥當年娶妻一事,不由心生了委屈,“娘,當年大哥成親的時候,你為什麽不寫信告訴我,就連侄女出生的時候我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不但不知道,就連喜糖都還是在小侄女出生後才跟着一起送來的,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她從一開始就不認同這句話,也不認為等自己出嫁了,就不在是爹娘的女兒了。
“你那個時候才剛嫁去洛陽不久,洛陽離咱們家又遠,我也不希望你婆婆因為我們家裏的事對你抱有意見。”許母嘆了一聲,“本來你嫁給池家都屬高嫁,要不是當年池老爺子和你祖父為你們兩個訂下了娃娃親,依我們家的門第哪怕是蹦都蹦不上這樣的好人家,我知道你大哥結婚的時候我們不告訴你,是讓你委屈了,也怪爹娘沒有本事,給你掙一個好的出身。”
許知微搖頭,“沒有,我沒有怪過你們的意思,因為我知道爹娘已經在力所能及裏給了我最好的生活。”
從小到大家裏只要是大哥有的,她都會有一份,就連大哥和她吵架了,他們都是第一時間站在自己的身邊。
只是一想到大哥結婚,嫂子生了女兒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她,心裏總歸會難受的。
許母看着都那麽大的女兒,眼眶微紅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能那麽想就好,我就擔心你因為你哥哥結婚的時候,我們沒有告訴你,讓你以為我們不喜歡你了。”
許知微依賴的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像兒時一樣和她撒嬌,“怎麽會,我從來都沒有那麽想過,只是覺得有些難過,難過自己在大哥那麽重要的時刻沒有親手送上自己的祝福。”
“你人雖然沒到,但是晏州托人送了禮物來祝賀你大哥新婚快樂。”許母想起兒子結婚那日的場景,眼睛裏的笑更是止都止不住。
女兒雖然沒有回來,但女婿派人送來了禮不說,就連縣太爺和隔壁鎮的知府都來喝了喜酒,可不是讓她們許家的裏子面子都賺了個夠,也讓她們明白,女兒到底高嫁到了什麽樣的人家。
“宴州是個好的,你向來性子大,但也不能仗着人家喜歡你就欺負他,知道嗎,還有你婆婆要是個氣性大的,你平日裏遇事能忍則忍,到時候等你們有個孩子就會好很多了,你這一次和晏州回來,打算住多久,要是住太久了,你婆婆會不會有意見。”許母拉着女兒的手,嘴裏說的話卻是句句不離池宴,就連從進入屋裏後,母親都沒有詢問過自己半句在池家過得好不好。
許知微覺得自己的喉嚨忽然堵得難受,像是有人硬塞了根魚刺卡在裏面,“母親,你就不好奇,我在池家過得怎麽樣嗎。”
“你回家,人池宴都願意放下那麽多公務來陪你,池家在金陵裏又是高門大戶,他最近又剛升了三品大臣,你身為三品大臣的官眷又哪裏會過得不好。”許母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的肚皮上,随後又惆悵的嘆了一聲氣,“你嫁給宴州已經三年了,不是當娘的催你,而是你們都成婚多年了,膝下總得要有個一兒半女傍身才是。”
這句話也讓許知微嘴裏的那聲“和離”像是卡在喉嚨裏的一口濃痰,你想要吐出來,卻找不到能吐痰的痰盂,可是要你把那口痰咽下去,你又做不到,只能繼續忍着惡心含着。
許母瞧她不說話,又說,“為娘知道自個說的話可能不太好聽,但你也得是要聽我的,早點要個孩子,要不然哪日你夫君納妾,妾室比你先一步生下孩子了該怎麽辦,你真的舍得讓庶t出的占了個長的名號嗎,娘也是個過來人,難不成還會害你不成。”
“所以母親也認為我嫁給池宴,是我高攀了嗎。”許知微在說出這句話時,整個人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導致整個身體都在發抖。
更不明白一向疼愛她的母親,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明明之前的她,是不同意這門婚事的,說兩家門第要是相差太大,到時候她受了委屈他們都幫不了怎麽辦,可是這一次她回來,為什麽所有的話都變了?
許母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要不是池丞相和你祖父早些年給你們兩人訂下了婚約,這門好婚事又哪裏會落到你頭上。你都不知道咱們鎮上有多少人羨慕你高嫁,就連往日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縣太爺見到了我們都是畢恭畢敬的,上一次的事要不是池宴幫忙,你大哥哪裏能那麽輕易的出來,說不定還會連累到以後都不能做官了。”
“你自小性子就犟,認死理,但婚姻不都是得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他一時做錯了什麽,只要他還願意回家,就說明他還是喜歡你的,他也在信裏和我解釋了那個什麽郡主的事,本就是一場烏龍,你又何必鬧那麽大的氣性,還玩離家出走。”
………
抿着唇的許知微走出房間,來到院子,只覺得原本稱得上溫柔的月光,此刻竟裹挾上了刺人的寒意。
本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黏在衣服上,更顯黏糊。
所以現在就連家人都認為,她能嫁給池宴實屬高攀,哪怕真正做錯了事的人是池宴,他們也要勸自己大度,勸自己原諒他。
許知微仰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禁自嘲的想,她也許不用開口,都能想象得出爹娘聽到她說要和離後,會有多麽的暴跳如雷,還會認為她是舒坦日子過久了,非但要折騰出一點事來才滿意。
都說女婿等于半個兒子,女兒是嫁出去潑出去的水,她卻總以為自己是不一樣的,自己的爹娘和別人家的父母是不一樣的。
結果,好像沒有什麽不一樣。
許知微站在院子裏,直到寒冷的風席卷全身方才回過神來,又迷茫得不知道該去哪裏。
回到自己未出嫁時的院子,遠遠地看見屋裏亮着燈,窗紙上面倒映着一個男人的剪影。
所以,爹娘将他今晚上安排在了她的院子裏。
也是,如今的他們在外人眼裏仍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又如何會分房睡。
他們不知道,自己卻是不願意在和他共處一室。
許知微正打算轉身要走,緊閉的房門被人打開,一道纖長的影子混着月色落下。
“那麽晚了,夫人還不進來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