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吃不飽

吃不飽

第五十五章  吃不飽

忙起來時間過得飛快。

這天早起,推開門,一片雪亮差點晃花了眼,朱令儀這才恍然,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隆冬。

“唰——”

“唰——”

“唰——”

是家裏雇的仆役在打掃積雪。

朱令儀放眼看過去,楊老實在前拿板鍬推雪,楊老爹跟在後面拿大掃把清掃,兩人合力在清理出主屋門前的路。

楊嬸子招呼她洗漱,還叮囑一句:“下雪不冷化雪冷,看太陽這麽大,待會頭層雪估計得化,東家出門的話多穿點兒。”

又問早飯想吃什麽,“有馄饨、豆漿、包子、新米熬的粥。”自打外面冷起來,啥都能凍住了,她都會提前把包子、馄饨啥的包好一部分放外面凍着,想吃拿回來直接蒸煮,很方便。

朱令儀有點想吃荠菜馄饨了,問道:“荠菜馄饨還有嗎?”

“還夠吃兩頓的。”

這冰天雪地的,一點綠色都難得見,上回從山裏帶回來的兩筐綠瑩瑩的荠菜可真是被當成了寶,相熟的人家這家分點,那家分點,就沒剩多少了。

朱令儀也沒想到這些家夥的臉竟然這麽厚啊,本來想着各家送點意思意思,結果,一個兩個的,打着什麽“孩子鬧着要吃”、“你嫂子就愛吃這一口”、“家裏老太太喜歡”之類的鬼話,從她這裏硬生生挖走一大半。

她在山裏忙活大半天,合着就給她剩兩三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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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嬸子忍着笑,忙活着給東家煮馄饨。

跟東家日子長了,她也發現了,東家是個面冷心善的,別看平時不大近人情的冷着臉,實則只要不踩她底線,還是很好相處的。

荠菜這東西春夏随處可見,但在這大冬天裏就是個稀罕物,就這也給他們一家分了一籃子呢,可讓家裏老人孩子吃個鮮靈兒。

前些日子,朱令儀特地抽空回了趟山裏,一來山裏的屋子時間久了沒人住得去瞅瞅,二來上次趕下來的牲畜被外縣和府城那邊聞訊而來的二道販子買去了,連只羊都沒剩,她又去山裏圈了一些,順道把圈裏的都趕下山來。

“我待會兒去店裏,中午要是忙就不回來吃了。”

吃完早飯,朱令儀穿戴厚實了,騎着踏雲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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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面上也有人在清雪,除了衙門安排的人手,還有各家店鋪也在清理自己門前的積雪,正所謂“各掃門前雪”就這場景了。

一路上和認識的人打着招呼,朱令儀來到萬盛和鐵匠鋪門前。

“朱大俠,你怎麽來啦?”梁七站在屋頂掃雪,遠遠就看見騎在馬上的朱大俠了,興奮地喊人。

“我來看看上次定的蹄鐵做好了沒?”

蹄鐵防滑很不錯,大牲畜在這種天氣尤其是化雪結冰的路面容易打滑,一旦摔了腿,那就損失巨大。

踏雲一直沒給裝蹄鐵,去山裏的時候幾次打滑,吓得她一身汗,這次回來就趕緊安排上。

梁七丢下雪板子,下了屋頂朝院子裏招呼道:“師傅,朱東家來裝蹄鐵嘞~”

一位四十出頭的漢子從屋裏走出來,這種天氣,他穿着薄棉衣,棠色的臉,兩只胳膊上肌肉鼓起,看着比旁人是精壯些,但也沒想象中那麽壯碩。

朱令儀上次來見過他,便牽着踏雲過來。

“要是打好了就給他安上,我瞅着路面怕是要打滑。”

趙鐵匠稀罕地小心撸撸踏雲的被毛趕緊收手,“已經好了,朱東家今天不來我也使喚小子去喊嘞。”

朱令儀給踏雲定的是全包型蹄鐵,不是尋常見的月牙型那種,這個比較貴,也就她舍得花這個錢。

寒暄幾句,趙鐵匠讓老七把打好的蹄鐵拿過來,“牛馬市那邊的蹄鐵也打好了,現在一起拿還是直接送牛馬市那邊?”

“送那邊去吧,他們得按照牲畜蹄子驗看,合适不合适當場就能發覺。我就不多轉一道手了。”她拿去也是交給牛馬市那邊的剃頭張。

當然,現在剃頭張已經不剃頭了,人家已經被謝玉樹忽悠去牛馬市那邊幹起了老本行,統管那邊交易的牲畜驗看、登記啥的,牲畜生病也給治病,總之,一人多能。

朱令儀給踏雲上蹄鐵也是去找他,自己也幹不了這個。

朱令儀付過尾款,正要走,見趙鐵匠一臉猶豫地有話要說的樣子,問道:“趙東家這個是有事兒?有話直說就是。”

趙萬和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過幾天犬子娶媳婦,想請朱東家賞臉來吃酒。”

縣城裏叫得上名號的鋪子就這麽些個,大家都混個臉熟,也僅僅是臉熟而已,平常沒啥機會單獨請朱大俠吃喝玩耍,喜酒還是要請一請的,萬一來了,那真是蓬荜生輝了。

朱令儀微笑着拱拱手,“喜事兒啊,我這先恭喜趙東家了,喜酒是哪天啊?我一定來。”

這是她這個月第三份還是第四份喜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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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七跟着她去牛馬市跑腿兒,路上朱令儀聽到他肚子咕咕響,驚訝道:“早飯還沒吃吶?”

梁七有些局促地紅了臉,往後瞅瞅悄聲道:“吃了,喝了一碗粥,兩個雜面窩頭。”半飽都沒吃到,又掃了一早上屋頂的積雪,撒泡尿就沒了。

朱令儀仔細打量少年一回,微微皺眉道:“吃這麽少怎麽行?你們掌櫃的都不給吃飽飯的?”

梁七連忙回頭瞅一眼,才道:“也不是,各家都差不多,現在沒啥活計,能吃個六七成飽就不錯了。沒事兒,得空了我有家裏帶來的幹糧,到時候自己烤點兒板栗、山藥蛋子啥的就好。”

他師娘格外摳,別說六七成飽,他們師兄弟這出大力的活兒,這點粥水連三成飽都混不到,勉強不暈倒就是了。

“你們爐子不是還燒着麽?”鐵匠鋪的爐子可不是尋常家用爐子,燒得都是好燃料才行,沒活兒哪裏會輕易燒。

“都是些小東西,不費啥力氣。”

朱令儀知道說啥也不管用,畢竟鐵匠鋪是趙師傅的,學徒根本沒有話語權,便帶着他道附近街面上賣早點的攤子上,要了十個大包子,“吃吧,你這個歲數出大力還吃不飽,将來個子都長不高。”

她可知道男人都死要面子,直接給包子梁七打死也不會要,不過,涉及到某些尊嚴方面,男人會戰勝一切面子的。

果然,梁七開始推據,但聽到影響不長個頭這句,當時就有點懵了,“這,真的?”

朱令儀特地昂着頭,“當然真的,你看我這陣子長多少沒?咱們歲數差不多,你看你長多少?”

其實一般人還真不能跟她比。

她不管好賴,天天不缺肉,還吃得飽,而大多數人還饑一頓、飽一頓不說,肉更是一個月吃不到幾口。

單營養這方面就沒法比。

梁七平常還真沒注意,聽了這話眼睛一量,和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比,朱大俠确實長了至少半個手掌,而他,好像才長了兩指不到。

個頭矬,這是除了不舉以外,男人最最在意的事!

想想自己矬縮縮的畫面,梁七就狠狠咬了口包子,這個絕對不可以!

梁七一邊大口炫了起來,一手摸了摸懷裏,一個子兒沒有!

只好嘴裏含糊着“回頭從我爹拿了錢請你吃。”

他現在是學徒,只管吃住,沒工錢。兜裏那幾個零花錢早被他填了肚子了,因此,現在他是拿不出一文錢來說自己付。

朱令儀微微皺眉,這學徒三年一文沒有的規矩咋說呢,這是約定俗成的老年頭的規矩,不是誰說改就能改的,但掄大錘好歹給吃飽吧?

嘴上沒說啥,但朱令儀心裏還是對趙鐵匠有些看法。

“以後下了工沒事兒去小八那跟他一起吃,那邊管飽,隔幾天還有肉,不差呢這一口飯。”

梁七眼睛亮晶晶地看過來,不過還是搖搖頭,“偶爾去蹭一頓行,常去可不成,讓師傅知道了不好。”

朱令儀知道他說得對,也沒反駁,心裏盤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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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日頭短,感覺一上午沒幹幾件事就到中午了。

謝玉樹打發了人來喊她去吃羊肉鍋子,羊還是從她這裏買的。

朱令儀一進門就有人殷勤地過來幫着脫了大氅和冬帽,見老大和黑白二哈都已經圍坐上了,她客氣地問一嘴:“嫂子和孩子們呢?”

謝玉樹有些大男子的毛病,一邊招呼她入座,一邊道:“她們也吃鍋子,在後面呢。”

他把朋友和家人分得很清楚,一般公事和外面朋友間的事兒不讓女人摻和。

咋說呢,這種風格,喜歡的人會覺得有靠山,啥事都有男人打點好,自己不用擔心,不喜歡的人會覺得小瞧了女人啥的。

不過,謝玉樹兩口子自己适應這種風格就好,外人就不多嘴了。

朱令儀在仆人端來的水盆裏洗了手,看着荠菜道:“你這還沒吃完呢?”

謝玉樹邊下肉卷邊道:“就這些了,再想吃就得看你的了。”

“切!”朱令儀翻個白眼,“就知道你這頓飯沒那麽好吃。”

“不過,我最近連着要吃幾頓喜酒,眼下怕是沒功夫去弄這個。”大家都是街面各家鋪子的東家或者掌櫃,鄉裏鄉親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随個禮、吃頓酒,人情往來就是這樣。

“哦,都誰敢請你?”謝玉樹笑着點點她,“我以為大家都怕了你,都躲着走呢。”

朱令儀往鍋子裏下了點肉和凍豆腐、木耳啥的,荠菜她想吃就有,不想別人這麽費勁兒,自然是留給他們吃。

三個人也沒跟她多客氣,侍衛乙還預定呢,他道:“過年前你好歹給多整點,家裏你嫂子可惦記了。”

“對了,都哪家請你了?”

“向陽村那邊姜家有女兒出嫁、獵戶村王家長子娶媳婦,還有開窯廠的譚家、楊木匠家都有喜事兒,這都得去随個禮啥的。

這年月如果不是隔得太遠,一般不興禮到人不到,那樣會被當做看不起人,要臉面的人家不會收這樣的禮,收了好像是為了要這份禮錢似得。

所以,一般關系不到位的,輕易不會開口請人家。

這幾戶之所以請她,估計也是看她如今在縣裏算是難得的人物,請她也沒指望她到,就是覺得不請不好。

她倒是樂意走動走動,免得一冬天閑出毛病來,随禮那幾個錢,她跟着大夥兒差不多,沒幾個錢。

“還有鐵匠鋪的趙東家過幾天兒子娶媳婦。。。。。。”

說到這裏,她有些後悔答應太早了,早知道就應該含糊點。

她才不認為自己是“記仇”了呢。

哥幾個見她臉色有些不太好,不由問一嘴。

朱令儀也沒多想,就把鐵匠鋪不給吃飽飯的事嘀咕了。

侍衛甲乙搖搖頭,笑道:“你呀,少見多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鋪子似得,一天三頓管飽?”

“就是,你不知道你們山貨鋪子在外頭名聲多響?光是薪水都比人家高一倍,就管三頓飽飯多少人就都打破頭搶着去。”

朱令儀皺着眉,“今年不是豐收年麽,糧食還是不夠吃麽?”

幾個男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這跟糧食夠不夠吃沒啥關系。”

“各個半大小子,要都吃飽了,幾個東家能養得起!?”

是這樣麽?

朱令儀不由盯着謝老大,都是窮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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