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祖宗”
“祖宗”
第五十七章 “祖宗”
“趕緊地,趁着人手足,多下幾網。”
他們帶的漁網不多,這邊就兩張片網,這個拽上來,連忙把另一片順下去,由着水流帶着往下去。
朱令儀自薦去扯網等魚。
二姐夫已經和她有點熟了,耐心地告訴她,“注意手上,上魚了你手上能覺出扯動,這時候別動,魚越多越沉,你感覺太沉了,扯不住了,趕緊喊人往上拽。”
朱令儀邊聽邊對號入座,果然手上的網子有被啥扯動的感覺,還挺明顯的。
不多會兒,她就感到有些異常。
“哎喲”
“咋啦?”
聽她驚叫,梁大哥幾個趕緊丢下手裏的活兒過來問。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感覺上了條大魚,掙得挺厲害的。”
“我看看。”梁大哥接過漁網尾巴,纏手上。
不一會兒也點頭,“唔,運氣不錯,應該是條大家夥,挺猛的。”
不過有這個家夥扯得厲害也好,他們這麽多人,不可能讓它把網扯走,待會兒收上來肯定魚獲多。
“哎哎,不行了,快拽快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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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儀忙幫着往外倒騰,後面兩個人也跟着使勁兒,越往上掙紮的越厲害,都明顯感覺到“撲棱、撲棱”的聲音了。
“拿撈子!”
“難怪,是大狗魚啊,哈哈哈,這玩意好!”
朱令儀看着地上還不斷掙紮的半米多長的大魚,不斷地張嘴,嘴裏的牙像鋸齒似得。
“看這樣子挺兇啊。”
梁大哥嘿嘿一笑,“可不是麽。別的魚吃草,它吃魚,兇起來自己同類都吃。”
朱令儀哼笑一聲,“今天就把它炖了。”
也不知道是聽了這話驚的,還是終于累了,那大狗魚板了下身子,不動了。
朱令儀擡手就要丢進簍子裏去。
“別——”
梁大哥忙攔了下來,笑道:“這一看就是沒經驗的。你這樣把魚都丢進去就凍成一坨了,吃的時候敲不下來,那費老勁兒了。”
朱令儀按照他說的想了想,嗯,确實是哈。
“那怎麽辦?先頭那些不都凍一起了?”
丁姐夫笑道“那些小魚小蝦,不怕白瞎,回頭那冷水裏緩緩就化開了,當天就分分吃掉了。大的、好的,就要留過年吃,或者送禮啥的。要看着好看才行。”
姜姐夫也好笑道:“你看中哪條,拎着在河水裏過一下,然後到那邊在雪堆裏滾一滾,讓魚整個外面凍一層冰殼,這樣擱一起輕輕一敲打就分開了,吃用的時候方便。”
朱令儀受教地點頭,“多謝姐夫們指點,不然這魚就被我搞成一個大冰坨子了。”
又拉上來兩網,雪地上已經滾了不少凍魚。
朱令儀也知道了,這種保鮮的方法還一個好處:魚凍的時候什麽樣,化開的時候基本還是一樣新鮮,不用冰殼凍,魚容易風幹,那樣凍出來的魚也能吃,但味道差遠了。
瞅着天色挺早,雪地上的魚也挺多了。
梁大哥找朱令儀商量:“。。。先帶兩筐回去,順便跟我爹說,讓他叫上村長家的人,都趕牛車來拉魚,咱們湊齊這麽多人手不容易,多打點,各家都多分些。”
這些魚都凍了冰殼,比平時重了很多,好在她騎着踏雲來的。不過,她可不會讓踏雲備這麽重的兩筐冰坨子。
她砍了兩顆樹,拿繩子捆成一個簡易學爬犁,把兩筐凍魚固定上,拖在踏雲身後,一路滑着雪就回村了。
望着小黑點消失,姜四哥搖頭:“怪不得人家是大俠,這聰明勁兒,咱這麽多年咋就沒人想到這個法兒呢?”
一到大雪隆冬,他們這些村民就在家裏貓冬,輕易門都出不去,主要不就是路滑,雪殼子難走麽?
結果看看人家,愣是滑着走,還又輕巧又快的。
姜姐夫年紀大些,他也搖頭無奈一笑,拍拍老四的肩膀,“算了,人家能當大俠,咱能嗎?咱就沒那腦瓜子!人比人,不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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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朱令儀騎着踏雲回村路上,還在琢磨,她記得有一種雪撬和雪爬犁啥的,幾根木頭的事兒,有鐵條最好,沒有也不要緊,有條件做個翹頭,沒條件随便做個小冰車都能讓孩子玩兒一冬天。
現在大雪剛下,看來可以把這個弄出來,這樣的話,說不定她的第二個計劃可以提前實施了。
不過,眼下的大魚既然能冰凍,當然也是一種不錯的山貨,能帶上幾爬犁大魚,好麽,應該能賣個不錯的價錢。
哈哈,看來大冬天的也不必天天貓冬無聊了。
梁老爹見到她帶回來的這麽些魚,又聽說還有好多等着車去拉呢,趕緊去姜家招呼上人手,親自趕着自家的牛車,跟着朱令儀去了大河。
這時候,打魚的三夥兒人已經又往前走了幾百米,每家只留了一個人在原地看着魚等車呢。
“這些都是啊?”梁老爹望望眼前雪地上成堆的凍魚,“每年一趟可沒整這麽些。”
小六笑嘻嘻怼他爹,“每年整多了也拿不回去,可不就整夠吃幾天就行呗。”
頂風冒雪的,一冬也出不來幾趟,近處的魚早被人打差不多了,這麽遠的地方,人手少都不敢來,怕路上遇到尋食的狼,一旦遇到,九死一生的。
今年兩家都有牛車,出來一趟,當然盡量多整多拉回去。
梁老爹瞪兒子一眼,兔崽子,還敢跟他接茬了?
他就是感慨一下,又不是說每年他們大魚不成。
老人怕累着牛,板車上裝了一部分,剩下的模仿着也砍了幾棵樹,在車後面拖着。
梁大哥安排老四和姜家另一個大小子跟着車,免得路上遇到事兒沒人搭把手。
朱令儀興趣點還在打魚上,這一段三組有些密集了,打個招呼,她自己拿着從村裏借來的一片挂子,帶着小六和姜家一個小子往前走了兩裏地,重新清理一塊地方,戳個冰窟窿,下網挂魚。
她耳力和眼力都超好,選的地方自然魚更大更多。
小半天就弄了一車凍魚。
這還是她沒要那麽多,不然至少多大半車魚。
不過,這個方法是她從人家那學來的,給半車魚也不多。
梁大哥特地幫她送了一趟到縣城裏,鋪子裏分一些做夥食吃,自己家留些好的,給謝老大和黑白二哈帶幾條大狗魚,別的也每人分幾條。
朱令儀難得嘚瑟道:“這個大狗魚能做生魚燴,肉質粉紅,特別鮮美,不過我吃了梁三嫂炖的也好吃。你家不是有自己的廚子了,可以試試。”
謝玉樹看着她那樣,也沒法子,他來這也三年了,每年冬都有人送些魚貨,不過這将近一米大的狗魚還是第一次。
家裏兩個大點的孩子都跑來看新鮮了。
“今天留下一起吃,讓你嫂子喊廚房看看這麽做了。”
朱令儀擺手,“不了,我家裏好幾條這麽大的呢,我拉回來一車,還得給幾個認識的送幾條凍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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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給牛馬市上的張二哥送了大小十條魚,張二哥這陣子幫了她不少忙,雖然也是工作,但确實很關照她,她心裏有數。
張二哥好一頓推辭,最後收下了。
他們家确實花錢也買不到這麽大、這麽新鮮的魚。
他現在的薪水溫飽還行,但要是吃肉還是得掂量掂量,這些魚能放到過年,他确實方便很多。
鎮集上的幾個幫過忙的,像李東平,楊木匠,馮剪刀等人,朱令儀不偏不倚都每人送了十條,有大有小,小的也有一尺來長,大的一尺半左右。幾個人都樂得合不攏嘴。
這不僅僅是魚的問題,是他們确實沒看錯人,朱大俠發達了也并沒有忘了他們這些鄉下朋友。
“你的大板車已經差不多,這兩天正在遮頂棚的桐油布,後天能全部完活。”
楊木匠順便跟朱令儀說起買賣,“你要是這會兒不忙,可以看看,有不合适的地方正好改改。”
就憑今天這些魚,他就更加用心了。
朱令儀做的板車比別的大,兩側的板子加寬,為了方便固定貨物還在左右和後面加了一道護欄,方便系繩子。
又加裝了八根立柱,平時就捆綁在車板底下,有風雨的時候拿出來插進預留的孔洞裏,綁上攜帶的桐油布,一個簡易的防風雨的車棚就算成了。
朱令儀随機選了一輛車,拿起一根杆子甩了甩,嗖嗖的破風聲,韌性不錯,遇到不長眼的,可以拿來當武器。
她親手把杆子插上晃了晃,很牢靠,又把桐油布綁好,感覺還不錯。一般的風雨應該能對付,如果大風大雨還是躲一躲的好。
“不錯,每輛車多做兩根這種杆子,韌性要好些,萬一哪個斷了能替換。”
“替換倒是替換,就是看大俠這耍棍子的樣子更像打人用。” 楊木匠心裏嘀咕歸嘀咕,還是趕緊招呼徒弟過來記下。
朱令儀見這邊沒事兒,把人引到一旁,“你這兩天抓點緊,我還要加一樣東西,有點趕時間。”
有活兒好啊,這一冬天除了早就定好的成親用的家具,就指望朱大俠這個大單子過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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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令儀連畫圖帶解說,一通下來,楊木匠簡直要給她跪了。
楊木匠覺得自己不論如何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鼓足了勇氣,才道:“朱大俠,您這個雪爬犁太好了,我想在鋪子裏做這個雪爬犁賣,您看怎麽個章程能行?”
朱令儀盯着他看到人冷汗直流,才道:“你很有眼光,不過,這東西如果別人買了去,拆開一看很容易學去的,你确定?”
楊木匠目光堅定起來,“打桌子,櫃子,哪家木匠都會,照樣生意有好有差的,再說,咱們是頭一份,用我們這個行當裏的話說,那是祖宗,誰學都不敢搶咱的買賣。不然,這個行裏容不下他。”
現在很是尊師重道,什麽行業都有自己的“師道”,這些“師道”是不允許被“僭越”的。
如果是村民個人學着做做也就算了,要是有木匠拆了私下模仿人家的器物,那就嚴重了。
別看這個年代沒有專利,但人家行業有保護。
每行都有自己的祖師爺,學藝必須拜師,師傅不教的,就是自己偷學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做了賣錢,不然你就是欺師滅祖。被人砸了鋪子是輕的,重的人家逐出師門,以後不能幹這行,告到官府都不搭理你。
所以,朱令儀拿出來的雪橇(雪爬犁)可以走官府的路子,也可以走木匠行的路子,不管那條路,都是利益共同體。
以後所有做這個雪爬犁的師傅,都得尊她一句:祖宗!
一點兒不誇張!